-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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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冬至,人說鬼節(jié)。
傳言南華中學實驗樓二樓鬧鬼,謝小北很是心動,下了課就去初二的教學樓找謝斯南。
謝小北什么鬼神都信,無奈謝斯南卻是個無神論者。
“哥你陪我去吧,今天正好提早放學,那里有機器鬼、蝴蝶鬼、斷頭鬼……”
謝斯南心道,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名字,斷然拒絕:“我要寫作業(yè),你找謝亭西吧!
很快上課鈴聲響,謝小北知道勸不動,背過身走人,并且下了個結論:“膽小鬼!
那天謝小北沒去找謝亭西,而是和顏素、顏妍還有程羨寧一起去了實驗樓。
四人幫很有一番探險的樣子,鬼鬼祟祟上了二樓,謝小北看著瑟縮在自己身后的三個人,大義凌然道:“怕什么,本教主會保護你們的!
正說著,迎面走來隔壁班級的幾個同學,他們也是來探險的,宋宜冰也在其中。
有人提議,大群人在一起實在沒有刺激,應該分頭行動,于是眾人抓鬮兩兩分組。好巧不巧,冤家聚頭,謝小北和宋宜冰分在一組。
放學后,謝斯南和往常一樣,坐上陳司機的車。他今天本就遲了十多分鐘,而奇怪的是,車上只有謝亭西一個人。
“小北和宜冰呢?”
謝亭西言簡意賅:“抓鬼!
今天年級里好多人組隊去實驗樓,謝亭西很是鄙視。
陳司機好脾氣地說道:“等她們吧,也不急!
隔了會兒,謝亭西捅捅謝斯南的書包:“二哥,商量個事情行不行?”
謝斯南轉(zhuǎn)過頭看著他。
“就上回那模型……”謝亭西支支吾吾道,“我見你也不怎么玩,要不就讓給我吧?我可以拿別的和你換,我房間里的東西隨你選!
謝斯南笑著點點頭:“好!
一直到五點,校門口人都散去了,謝小北和宋宜冰還是沒有出來,陳司機有些著急了:“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出來,別是在里面出什么事了?”
謝斯南道:“我去看看!
“還是我去吧,”謝亭西先一步打開了車門,“小北跟我最好了,我有心電感應,她現(xiàn)在正召喚我呢!
謝斯南聽了,面色有些沉,他看著謝亭西下車,不由得也打開了車門。
兩人趕到實驗樓門口的時候,正看到幾個孩子緊張地等在門口,見著他們過來,有人低聲說:“謝小北的哥哥來了!
謝斯南心中暗叫不好,問道:“怎么回事?謝小北和宋宜冰呢?”
有個女孩子說道:“我們分開走的,說好五點鐘在這里碰頭,但是就她們兩個沒出來!
謝亭西聞言,已經(jīng)沖上樓去。
謝斯南急忙跟上。
就在二樓的轉(zhuǎn)角口,謝亭西險些撞上迎面走來的謝小北,忙把她一把拉住:“怎么回事你,玩瘋了是不是?”
謝小北詫異地看著她:“不就晚了點嘛,又沒耽誤你多少時間!
“我還以為你被鬼叼走了!”
“你不是不相信有鬼嗎?”
謝斯南見只有謝小北一人,忙問:“宜冰呢?沒和你在一起?”
謝小北氣道:“我也在找呢,一轉(zhuǎn)身就沒影了。要不是她,我早下去了!”
謝斯南聞言,立即往走廊里跑去,挨個房間去找。
謝小北和謝亭西跟在他身后,謝小北道:“找過了,這幾間都找過了,就是沒人啊!
天色漸漸黑下來,謝斯南越發(fā)緊張,剩下最后一間女廁所,他要進去的時候,被謝小北拉。骸斑@是女廁所!”
謝斯南輕輕推開她:“宜冰怕黑。”
他走進去,一個個隔間去推門,到最后一間的時候,終于在里面找到抱著膝蓋的宋宜冰。
她淚眼模糊地撲進謝斯南懷里,緊緊抓著他的衣服,哭得泣不成聲:“哥,我怕。”
謝斯南低聲安慰:“別怕宜冰,我在這兒,沒事了,別怕!
回到家已經(jīng)六點。
宋宜冰受了驚嚇,晚飯也不吃就躲進謝斯南的房間里。
容雪急得又是煮粥又是熬湯,甚至親自端了碗筷送上去。但是宋宜冰十分不承她的情,只拉著謝斯南的衣角,對她不理不睬。
容雪無奈,待她走后,房里只剩宋宜冰和謝斯南二人,謝斯南讓她吃點東西,宋宜冰只是搖頭。
謝斯南嘆了口氣,突然覺得很累,看著架子上那個謝亭西想要的模型,想到他今天下車前說的話,不自覺地就上前拿起了那個模型,鬼使神差地,將它高高舉起。
一陣聲響,模型摔得四分五裂。
聽到聲音,謝斯南自己都嚇了一跳,他突然就后悔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
宋宜冰聽到聲音,先是一怔,繼而看著謝斯南,低聲喃喃道:“哥你別生氣,我吃就是了。”
謝斯南蹲下身,怔怔然望著滿地的碎片,他一塊塊撿起來,拼拼湊湊,卻無濟于事。
他只好放棄,轉(zhuǎn)而喂宋宜冰喝湯,宋宜冰乖巧喝下,好像又回到很小的時候,她總是生病,每次都得他照顧。
謝斯南道:“以后對長輩,不要那么沒有禮貌,她畢竟和你的爸爸、叔叔,都不一樣。”
宋宜冰道:“謝家對我好,不過是出于虧欠!
“那也得他們愿意!
“是他們心虛,”宋宜冰固執(zhí)道,“這種近乎討好的方式,我不稀罕!
謝斯南沉默。
宋宜冰轉(zhuǎn)而又問道:“門是從外面鎖上的,你為什么不問是誰把我關在里面的?”
謝斯南依舊沉默。
“你就那么相信謝小北?”
“宜冰,”謝斯南幫她擦擦嘴邊的湯漬,“小北她心地善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宋宜冰笑:“所以又是我蛇蝎心腸在害她?”
“別這樣說,宜冰……”
謝斯南話沒說完,宋宜冰上前捂住他的嘴。
手中的湯滴滴答答灑在被單上。
“你現(xiàn)在是謝小北的哥哥了,就不要我了是不是?”低聲耳語,仿佛請求,“我不想害她,我只是怕她把你搶走了!
謝斯南拉開她的手:“宜冰,別多想。”
宋宜冰道:“她除了你,還有好多好多,但是我除了你,什么都沒有!
謝斯南閉上眼睛,輕輕拍著她的背:“你們都是我妹妹,沒有輕重之分!
“你保證!
“我保證!
此時敲門聲起,謝亭西進來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滿地的模型碎片,當下心痛到無以復加:“二哥,這怎么回事?你剛還說送我的!
宋宜冰看他一眼,冷靜地說:“我摔壞的。”輕飄飄的語氣,讓謝亭西眼睛幾乎冒血。
“反正你們家有的是錢,再買一個好了!
“限量版的,買不到了!”
看著他這個樣子,宋宜冰倒笑了:“不就一堆破塑料,我?guī)湍阏澈。”說罷,起身將地上的碎片全都撿起來。
宋宜冰拿著碎片離開,謝亭西急忙跟上。
這二人走后,謝斯南正要喘口氣,謝小北卻又竄了進來,直接就鉆進了謝斯南的被窩里。
謝斯南拉著她的手臂:“你怎么回事?”
謝小北甕聲甕氣的:“我怕做噩夢!
“找謝亭西,”末了又補充,“你們不是雙胞胎,最最要好了嗎?”
“瞎說,全世界就我跟他最不對盤!
“起來!
“不!
“起來,我要睡覺了!
“你睡吧,我給你留了半張床的!
“謝小北!
“嗯,聽見了,晚安。”
謝斯南暗暗吸氣,這簡直……無賴。
隔了會兒,謝小北低低道:“我不光和謝亭西不對盤,媽媽對我也不及對謝亭西好,臭謝亭西嘲笑我不是媽媽親生的,但是我研究過,如假包換,我們一家都是可愛的O型血……困了,晚安!
本是玩笑話,聽在謝斯南耳中,有如驚雷。
第二天,宋宜冰果然將那個模型粘好了,雖說比不得原來的精致,但用謝亭西的話說,殘缺也有殘缺的美。他樂得接受,并且大大方方拖著謝斯南去自己房里:“二哥,我說了跟你換的,看上什么隨便挑!
謝斯南看著他房里堆放得滿滿當當?shù)耐婢,道:“不用了,我沒興趣!
謝亭西卻不愿意:“別這樣啊,省得媽媽說我搶你東西,隨便拿一件都行!
謝斯南的目光在架子上游移了一遍,最終停留在一個形狀詭異的玻璃魚缸上。
謝亭西笑道:“你喜歡這個。吭趺锤”币粋審美,她房里有個一模一樣的,以前就喜歡用這個養(yǎng)魚,養(yǎng)多少死多少!
謝斯南道:“你們經(jīng)常買一樣的東西?”
“小時候,爸媽老說什么龍鳳呈祥,好兆頭,我和小北的東西什么都是雙份買的。”謝亭西敲了敲柜子,“我這兒指不定還能找著當年的小裙子小褲子呢!
謝斯南一笑,拿起那個魚缸:“那就這個吧!
“啊?就這破玩意兒。俊
“嗯!
謝斯南捧著魚缸,心中想著,除了那個水晶豬之外,他終于又多了一個和小北一樣的東西。至于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樣的想法,他也不明白。
是日下午,謝小北被謝斯南拉著進了醫(yī)院。
謝小北氣急敗壞地甩開謝斯南的手:“你瘋了是不是!怎么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
謝斯南也不知哪根筋不對,竟要和她做血液鑒定,謝小北極力反對:“你怎么可以這樣懷疑爸爸媽媽,懷疑我!”
“我是在懷疑我自己!”謝斯南抓著謝小北的手,“我求你,配合一下,就這一次!”
謝小北看著他面露恐懼的表情,似是被他的情緒所感染,眼中也蒙上了霧氣:“那如果,我們……不是呢?”
謝斯南道:“我們先去驗血!
說罷,拉著她去填單子。
從小到大,謝小北驗過很多次血,但是從來沒有哪一次,讓她覺得如此緊張,如此害怕。
那恐懼如同從骨髓深處蔓延而出,溢滿全身。
醫(yī)生不斷地說:“放松點,放松點!
抽完血,謝小北看著那兩針管的血液,怔怔出神。
謝斯南拉起她的手:“走,我們?nèi)ネ饷娴葧䞍海氩幌氤允裁礀|西?”
謝小北搖搖頭,沒有任何胃口。
他們坐在醫(yī)院的走道里,看著往來的人。
這些人中,有醫(yī)生、有護士、有發(fā)燒在吊水的老人和小孩……這里有車禍、有疾病、有懷孕、也有死亡……
獨獨他們,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走道里,為著一個明知不可能的結果,這樣滑稽、這樣可笑。
“哥,我們走吧!
“再等等,馬上就好了。”
他握著謝小北的手,滿是汗?jié)n。
醫(yī)生叫到他們的名字,二人皆緊張地站起來。
謝斯南道:“你等一下,我去拿。”
DNA的檢測報告赫然顯示,謝斯南和謝小北,無血緣關系。
謝斯南看著報告,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雙手不自主地發(fā)顫。
要不要告訴小北?
他很想裝作一切正常的那樣,把報告單子往垃圾箱中隨手一扔。
他希望醫(yī)生馬上跑出來,說這個單子錯了。
從小到大,他都那么渴望著親情,好不容易,有了這樣一個家,竟也要這么快就被剝奪走嗎?
這么多年來,即便是遭受痛苦的童年,他也從來沒有一刻像這樣,期盼著老天爺,可以給他留一絲善念……
這乞求,來得徹心徹骨,來得歇斯底里。
但是醫(yī)生終究沒有來,報告單上的姓名也沒有錯。
謝斯南掙扎許久,終于還是將報告單隨手撕了,扔進垃圾箱,故作輕松道:“真是的,我怎么會有這么荒唐的想法?”
謝小北看到他輕松的表情,笑起來:“你真的是想多了!”她轉(zhuǎn)過身,好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哥,我們回家吧。”
“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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