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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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既然汪凌茜下了令不去M1nt,而Villa T又進(jìn)不得,于是派對地點就改到了茂悅頂層的那家Vue。喜歡在高處看人間,是姐姐這類控制欲強(qiáng)的女子的標(biāo)準(zhǔn)體現(xiàn),微婉卻無甚感覺。她只想派對快快結(jié)束,回家去,躲在地下享受安靜。真正內(nèi)心強(qiáng)大的人,不需用俯視別人來獲得尊嚴(yán)感。這話是怡風(fēng)說的,她并不是很懂,但這個“內(nèi)心強(qiáng)大”,至少是贊美之詞,因此她也想沾沾光。
而至于后來發(fā)生的事,現(xiàn)在想起來其實并無多大驚奇。每個女孩都會在生命中的某一天,如胡桃夾子般地崩裂開來。至于方式什么的,只不過是無關(guān)痛癢的細(xì)節(jié)問題罷了,她還不至于矯情到對無關(guān)痛癢的細(xì)節(jié)而耿耿于懷。
她一直都知道在這些場子里大家都會玩得很high,生活在社會頂層的壓力,會讓人做出很多在常人看來出格的事。更出格的事她都經(jīng)歷過,何況一個破處而已。在他們?nèi)ψ永,破處這種事在每個party上都會發(fā)生,說到最后便不值一提。在任何一個派對上,你總會帶點無傷大雅的LSD,到場者也不至于貽笑大方到拒絕使用它。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了。
只不過,那天晚上輪到她被崩開了。
對女孩子來說這是早晚的事,有什么好傷春悲秋的。
她一點都不傷心。
可后來,她每次回憶起那一晚,都會感到有人扯著她的頭發(fā),將她一輪又一輪地朝墻上撞,鮮血四濺。
如果怡風(fēng)聰明,就該知道她打那通電話是被人逼迫的;如果怡風(fēng)很聰明,說不定會警覺地迅速打電話給湯毅凡,然后這廝但凡關(guān)心她一點,就該馬上打給她,看她是不是安全,對不對?怡風(fēng)真是很聰明的,這點她可以相信?蓛扇齻小時過去,手機(jī)還是安安靜靜的。她肚子里不舒服,她覺得湯毅凡無論如何都不該這樣不管她。而莫須有的罪名,便也這樣被她安了無數(shù)條。她坐在人群中,周圍光怪陸離,她卻只盯著手機(jī)看。
伏特加本就是烈酒,伏特加再加蔊菜泥辣椒汁特辣醬油調(diào)成的這杯Bloody Marry,簡直太合她心情。
后來她才知道,姐姐趁她不注意在里面加了LSD。姐姐其實做了件好事,在接下來的事情中,這讓她因意識模糊而少了很多痛感。
大家開始玩轉(zhuǎn)酒瓶的游戲,真心話大冒險,酒瓶嘴對著的人,要回答酒瓶底對著的人的一個問題,而且必須誠實回答;或者,做到一件他或她要求做的事。
她可不怕。就算看見提出玩這個游戲的姐姐,對她放出詭譎的一笑。
這游戲能將她怎樣呢?
“Lindsey!Vivien!”
被叫到名字的時候,微婉渾身打了一激靈。那時,LSD已經(jīng)開始控制她的頭腦,她有種虛弱的漂浮感,伴著微抖的四肢,好像就要在空氣里游泳起來。她看什么人都是影影綽綽的,對面姐姐的表情她也看不清楚,只聽到轟隆隆的聲音,迎面而來。
酒瓶指向了易微婉與汪凌茜。
汪凌茜發(fā)問:“婉兒,我還真是有個很好奇的問題想要問問看,究竟從幾歲起,就不是處女了呢?”
這問題很簡單嘛,她這樣想,不過如此。介于興奮與模糊之間,她沒感覺到太強(qiáng)的惡意。
“我現(xiàn)在還是啊!
眼前和四周,同時爆發(fā)出了尖刻的笑聲,如數(shù)把鋒利的剪刀,從四面八方同時開剪她這塊糙棉布。但沒有人反駁她,于是姐姐再度愉快開口。
“我可不信你呢。你有那么多男朋友,學(xué)校里的男生,家里的男生,都喜歡你!
她感到無奈:“我真的還是啊,干嗎不信我?”
“因為,你是個騙子!
這里,她清醒了一些,因為有人搶了她一直攥在手心里的電話,她一不留神,手機(jī)脫了手。她沒看清那人是誰,只知道手機(jī)即刻被遞到了姐姐面前,后者從容地審視著它。
“就比如說吧,你剛才到底有沒有打電話給湯毅凡呢?”姐姐饒有趣味地解鎖了手機(jī),開始查看通話記錄,“哇哦,原來湯毅凡是在紐約哎。昨天他不是還被拍到在北京嗎?怎么回事?”
“還給我!”
她想撲過去搶,姐姐靈巧地后退幾步,兩根手指捏著那手機(jī),將它懸在了窗外。外灘在他們腳下,任何東西丟下去,都別想再找回來。
微婉此刻終于明白了姐姐說的“還沒完”是什么意思,而“會怎樣呢”,將是她以后都再也不敢問的問題。
“還給我!
姐姐笑,將這樁逼迫瓦解成一場在眾人眼里過后就會忘記、不追究任何責(zé)任的玩樂。她要折磨的畢竟只有一個易微婉:“那你老實回答問題嘛,今晚在這里都是朋友,你有什么不能講的。我才不信你是處女,因為你看起來真的很賤!
在酒精和藥物的作用下,微婉感覺不到受傷,只覺得煩躁。她要她講什么呢?講她不是處女?這里的人都好煩,像蒼蠅似的嗡嗡亂叫,自己能擺脫他們就好了。
那好吧,她便講了。
“我不是,可以了嗎?把電話還給我吧!
這語氣大概過于敷衍,姐姐抿唇,搖了搖頭:“一會兒說是,一會兒又說不是。嘴長在你臉上,真的想說什么就說什么哦!
“那你究竟要我怎樣!”看著那部粉色電話在窗外搖搖欲墜,微婉大吼。其實這時她已經(jīng)不能控制音量了,迷幻藥關(guān)閉了她對自己所有機(jī)能的控制按鈕。
聲音甫一落地,她就知道自己輸了。
“每次敗興的都是你,有這么玩不起嗎?”
“打個電話借個房子嘛,你也作假的。
“真搞不懂你哪來的架子。”
圍觀群眾發(fā)出了磨刀霍霍的聲音,他們都很想看到她被宰殺。
對微婉來說,這些聲音都是噪音。她就只看著姐姐,她知道姐姐做得出,她是真的會把手機(jī)丟下去。微婉又問了一次,你究竟要我怎樣?
汪凌茜頑皮地吐了吐舌頭,孩童般用眼神在四周搜尋一通,對習(xí)遠(yuǎn)道:“阿遠(yuǎn),把那個酒瓶子拿過來!彼ξ⑼竦溃罢f話什么的都不可信。不如拿這工具,試給大家看吧!
微婉用了大約三十秒鐘,才明白了這話的含義。這時習(xí)遠(yuǎn)低頭在她面前站著,手里捏著酒瓶子。他不敢抬頭看她眼睛,但他更不敢回頭對汪凌茜說,他不想這么做。環(huán)繞他的是被軟藥和酒精泡毒了的目光,似乎沒人意識到這個提議有多荒唐,或者有多慘無人道。
微婉將將要迸發(fā)出一個大笑,卻被鈴聲打斷了。她知道這鈴聲不可能是別人的,何況以她現(xiàn)在微弱的視力,仍看得到那纖纖玉指間的屏幕在閃,閃在窗外的萬家燈火上,有如星辰。
如果還有什么可以給這個場景多助一分興,那么便是汪凌茜已經(jīng)甜軟成了巧克力貓的娃娃音。
“哇,來電顯示是湯毅凡哦!是不是很想接?想的話,把裙子撩起來吧。”她用空閑的另一只手上下翻飛,指揮習(xí)遠(yuǎn),“阿遠(yuǎn),你瓶子拿穩(wěn)一點。你們其他人啊都躲遠(yuǎn)些,這是姐妹之間的真心話大測驗哦,非禮勿視啦。”可旁邊人都湊得近近的,這精彩一幕誰也不想錯過。
易微婉撩起了裙子,她義無反顧,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習(xí)遠(yuǎn)一步步走過來,手中的酒瓶子顯出綠瑩瑩的光。
不知道你會不會這樣做,放任悲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本來有力量阻止,本來可以選擇不讓事情發(fā)生,但你卻抱著雙手,讓壞的命運在你面前通行無阻。只因你想看看,如果這樣下去,老天對你究竟會惡毒到什么程度。
藥力原來不夠勁,她痛得暈了過去。她看見習(xí)遠(yuǎn)嚇得停了手,瓶子墜地,摔得粉碎。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姐姐,自她手中抽取了那引發(fā)血案的手機(jī)。
終于回到她手上的時候,電話卻不再響了。
“Lindsey!她昏過去了!”
“你急什么?你又不了解我妹。從前大家玩的時候,更出格的都玩過,這算什么。好啦好啦,何必叫救護(hù)車,好啦,我們走。”
昏過去之后,易微婉在熟悉的空間與氣味中醒來。
她知道這是湯毅凡的房間,這張床她躺過好多次。無論在男人中還是女人中,他和她都是一對無人可比的話癆。她曾問怡風(fēng):“我講話多,會不會很煩?”怡風(fēng)鄙夷地答:“你話其實不多,只是當(dāng)你跟他兩人在一起時,話才會無窮無盡地多。”他們兩個曾在Villa T中臥談無數(shù)次,其實都是她在說,他在聽。談到困了,他們就分別睡了,F(xiàn)在回憶起來,也想不起他們究竟說過些什么。次日早晨看著對方醒來,彼此一點都不覺得尷尬。
總之有話說時,他們便一起興奮;無話說時,他們便各自安安靜靜的,睡覺也好,靜坐也好,毫不感到別扭。
她知道這家伙終究還是會現(xiàn)身,就像她被趕出家門時,他現(xiàn)身將她劫走,劫回他的家一樣。
現(xiàn)在,她一伸手便能夠到他。然后,毫無疑問,他會開始笑話她把自己弄得這么狼狽。真的狼狽,小腿肚子上都有咸腥黏稠的紅色液體。
她蜷了身子,伸手抹掉,想開口問他幾時到的。
她被Kenzo Flower的香氣逼離了夢境,來到現(xiàn)實。
毅凡沒有來。
她依然,活在這個名為汪凌茜的人間地獄中。
14.
“不得不承認(rèn),這還真意外。”
汪凌茜倚在床的另一邊,不再以小女孩般嬌滴滴的假聲說話。事實上,她吐字模糊困難。微婉艱難地爬起來,血已經(jīng)凝固,不再順著她的腿一路流淌。她仍一陣陣痙攣著,冷汗浸透了衣服裙子。痛是沒有那么痛了,她只是被另外一件事駭?shù)酶,地下游泳池的超重低音從腳下傳來,震得地板都轟隆作響,那里一定有很多人在瘋狂地?fù)u晃著身體。
“你們怎么進(jìn)來的?”
“婉兒,你說哪件事是讓我更意外的?是哥居然真的沒有對你怎么樣,還是湯毅凡真的將你的指紋印入了Villa T的‘主人’認(rèn)證?”
顯然,在她昏迷的時候,她的手指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她氣得臉色越發(fā)蒼白,極力想要翻身下床。
汪凌茜沒有攔她,繼續(xù)自說自話。
“不,最意外的是,你居然到了十八歲,還是個貨真價實的處女。”
“順便提一句,剛才湯毅凡的電話,你一個都沒接。我替你打回去了,可惜再也無法接通了!蓖袅柢缗呐拇矄,臉上有種想要笑卻笑不出的樣子,“打個賭怎么樣?賭他是不是正在趕來的飛機(jī)上。”
姐姐聳肩,偏頭打量著妹妹。
“我猜婉兒你要問那個問題了,問我為什么要這樣對你。為什么呢?答案很簡單,因為你,總是剪那些不適合你的發(fā)型!
微婉從來沒有單獨去做過頭發(fā)。從五歲第一次理發(fā)開始,她就對發(fā)型師說,替我剪和姐姐一樣的,因為她從不知道到底該要求什么,但跟著姐姐,就總不會錯。她們長得其實很像,也適合一樣的發(fā)型,如今都是大波浪,微泛褐色。有人說一家人總會越長越像,因為長年在同一張桌上吃同樣的飯,同樣的蛋白質(zhì)攝入,必定組合成一樣的輪廓什么的,她不明白這話確切的意思。
照她的理解,這應(yīng)該是說,如果幾個人總是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他們就會慢慢地成為一家人。她心里發(fā)酸,她不應(yīng)該在毅凡家里樂不思蜀,她應(yīng)該在這邊的家里,再多吃些飯。
“我一直……想要和你一樣!
“那你就真的太傻了!
光線做了奇妙的事情,明暗交織下,她看到姐姐衣領(lǐng)上面一根一根分明的骨骼和那之上,樹根般瘦削的脖頸。她也看見了姐姐面容上的法令紋,據(jù)說這是因為微笑得太多而造成的。姐姐的左臉比右臉要好看許多,她拍照也從來只拍左臉。即便這樣,她也要擺很久的光,讓人看不見毛孔與瑕疵。姐姐不信任記者拍的任何照片,她參加任何活動后,都是叫助理發(fā)通稿給媒體。通稿有經(jīng)過處理的照片,完美無缺。
微婉看著窗外黑幽幽的,柏油馬路一樣的赭石色天空。她住在這棟完美的房子中,可房子不是她的,是毅凡的。就如同她住了那么多年的“家”,也不過是那么多年的鳩占鵲巢。她一直有完美的家人和朋友,而她自己,就好像光鮮絲綢上落的一只蜘蛛,在閃亮無暇之中,傻乎乎興沖沖地織一張骯臟的網(wǎng)。他們一直容忍著讓她織,直到某一天終于忍不下去了,便用掃帚一把掃斷她的網(wǎng)。
她裝作不在意地抹了抹眼角,下體還隱隱作痛,但她想,她可以忘記了:“姐姐,你要知道……我在學(xué)校里很愛玩,是因為那些人不用我求,他們也肯帶我玩。因為我是汪家的女兒,是所謂的上流!
“你不是!”姐姐騰地起身,在微婉面前踱來踱去,聲音尖而啞,“你怎么可以這么傻?你怎么可以是汪家的女兒?你怎么還可以真心想做什么汪家的女兒?易微婉,你是你自己,你懂不懂!”
微婉將頭埋在雙臂間,哭出聲。她不再掩飾,因為姐姐也在哭,眼淚順著雙頰滾了下來,雖沒有破壞完美的妝容。姐姐說,她是她自己,可她自己又是誰呢?有一件事她今天看懂了——若沒有汪家的庇護(hù),她只是人們可以隨便欺負(fù)取樂的一個女孩而已。而姐姐又好到哪里去?難道姐姐沒有和自己一起坐在這孤獨的高處?地下游泳池的狂歡,與她們都無關(guān)。如果沒有汪姓,她們都只是沒有學(xué)識、沒有工作、沒有男朋友的廢物。
“婉兒,去巴黎吧!苯憬戕D(zhuǎn)過臉去,不再看她,“哥一定已經(jīng)冷酷地趕你走了。但你不知道的是,他為了幫你找一所學(xué)校,為了幫你將巴黎的一切都打點妥當(dāng),花費了多少時間,求了多少人,打通了多少關(guān)系。
“幾天前哥回家了,爸還是那句話,要他娶你。這次哥沒有再一言不發(fā)地走,他對爸講,婉兒應(yīng)該出去念書,我們汪家……十幾年沒有把你當(dāng)女兒好好管教,讓你至今都這樣無所事事,這是我們的責(zé)任。他要你出去讀書,成為有價值的女人。這樣的心,他對我都從來沒有用過!易微婉,你明不明白!”
“為什么你情愿放棄出去看看世界的機(jī)會,也要留在這里被我欺負(fù)?”
“你說你想和我一樣。”
“可是婉兒,和我一樣,又有什么好呢?”
姐姐抓住她的雙肩,但沒有搖晃。那雙手汗津津的,又涼又黏,散發(fā)著香水、氨和酒精混在一起的異味。微婉對這種氣味太過熟悉,真的,太熟悉了。她們兩人的臉貼得極近,因此她看得到姐姐眼睛紅得不正常,瞳仁透出了奇異的淡琥珀色,穿過藍(lán)色的透鏡,眼廓周圍是煙熏般的黑,跳在慘白的面孔上,好像朝著外面,脫離開來。
就在這時,突如其來的寂靜占據(jù)了整間房間。
有那么一瞬,微婉以為是自己暫時失聰了,所有聲音都消失掉了,地下游泳池里也不再有聲音傳來。而姐姐則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說:“你的救星來了。”
微婉這才意識到方才那是真正的寂靜。而在Villa T,只有一個人的出現(xiàn)會引起這樣驚恐的沉默。
其實她會很想念那個時候,湯毅凡不是為了別個女人跟她生氣的時候,他還肯認(rèn)認(rèn)真真,只是跟她生氣的時候。其實她并沒有輸,無論是怡風(fēng)夠聰明,還是姐姐使詐成功,至少都證明了一件事,他是真的擔(dān)心她的。他匆匆趕來,撞見了自己家里的,在那個他一貫跟已故母親聊天的地方,一群陌生人的盛大的噴水狂歡。如果她不是那么害怕,面對這個情景,她會發(fā)笑的。
她就看見他一個背影,但他就好像是神奇四俠里面那個會發(fā)射能量場的神奇女俠一樣,用他的能量場,把面前所有人都凍在了原地。
真的,那些人,一動都不敢動,連五官都凝固在漲得通紅的臉上,就像電影鏡頭被定格了。再一次的,如果她不是那么害怕,她會覺得很解氣。剛才瓶子進(jìn)入她身體的時候,他們笑得很歡暢,還贊她有種。怎么換了湯先生,就沒人敢作聲了呢?
她是不敢笑,湯毅凡卻笑出了聲,可惜是冷笑:“不好意思啊,打攪你們了,我來得不是時候。”
她難過地挪到他的背后,想貼得再近些,又不太敢。
“毅凡,那個……我……我找了個工作……”
“嗯,看出來了,還是你以前那種工作!彼吡藥撞,打量這一片狼藉。他走過的地方,人們會自動退讓到兩邊去,就像摩西分開面前的紅海時一樣。
游泳池里漂著薯片盒,嘉士伯罐,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衣物。音響雖然被手快的人關(guān)上,但依然閃著張牙舞爪的光。她心里有只手在摳,那東西本來擺在他臥室旁邊的小書房里,不知是誰居然把它搬到了樓下。他精心擺過的古董,現(xiàn)在全錯了位置。她還看見一攤陶瓷的碎片,這險些讓她昏厥過去。這房子里的任何一個瓶子,都值至少七位數(shù)。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些古玩都是他母親生前珍愛的寶貝,它們對于他來說,每只上面都有媽媽的溫度。
現(xiàn)在,它們成了碎片。
他俯身拈起了游泳池中正好漂至他面前的東西。她伸長脖子去看,全身登時起了雞皮疙瘩,那是一件豹紋胸罩。他面部肌肉抽緊片刻,卻大笑起來。這時,如果這三十幾號人的恐懼可以轉(zhuǎn)化成溫度,那溫度已然可以點燃大氣層,毀滅掉全人類。
毅凡的母親是位嚴(yán)肅克己的女士,他自己倒是常拿這一點來打趣。他說,他媽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性感內(nèi)衣。
“都出去。”他將豹紋胸罩向后一扔,險些砸在她身上,“把你們的垃圾都帶走!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這一句話,所以他的這句話一出,他們紛紛逃命般地離開。而胸罩的主人,到底也沒敢去撿她那遺落下來的文胸。
她難過地站在原地,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再換回左腳。
“毅凡,我……”
“你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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