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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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城一族的榮耀在朱墨時代達(dá)到了巔峰,家族中的嫡子是護(hù)國大將軍,家族中的嫡女是一國之母,作為喜歡議論宮闈秘事的女人和朝廷政事的男人,沒有理由不知道司城府的存在。
“你死了多少年了?”我認(rèn)真地看著洛城花問道。
洛城花抬起頭掐了掐指頭,也十分認(rèn)真地想了想,回道:“六十八年!
我意識到了自己打聽的對象年紀(jì)不對,但是這六十八年里發(fā)生了什么,讓這些年輕的后生,對司城一族都一無所知?
于是我轉(zhuǎn)向牽著那個熊孩子的老嫗打聽了司城府,那婦女面露惶恐,隨即將孩子擋在身后,拖著便跑,我與洛城花面面相覷。除了對司城一族一無所知的年輕后生,現(xiàn)在又多了對之避而不及的老年人,讓人忐忑。
黃昏時分,我和洛城花來到了繁華的街上,選了一個生意最差的館子,吃到了果然和生意一樣慘淡的飯菜。付錢的時候小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于是我擺上了兩錠銀子道:“向您打聽個地兒,告訴我了,這兩錠您都拿去。”
小二猶豫地看了我一眼,有些提防,卻也抵不住這桌上的銀子誘惑:“您說!
“司城家出了什么事?”在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前,我取出了另一錠銀子,放在桌上生生作響。我之所以選擇這樣的一家店,就考慮到店雖大生意卻不好,那小二的額外收入肯定會少,所以用銀子來誘惑他的成功性就更高。
果然他頓了頓,說道:“再給一點(diǎn)!
趁火打劫的事從前都是我對旁人做的,如今能讓你給誆了?我沖這位小二笑了笑,于是先將他手中握著的一錠銀子給摳了出來,隨即淡然地收起桌上的銀子,我想到嘴的鴨子誰都不想讓它飛走。
果然小二壓低聲音道:“姑娘,司城一族在六十幾年前就被滅了,誅了九族!
我看著旁人看不見的洛城花,她身子微微一抖,雖然旁人看不見她,但她還是保持了沉穩(wěn)的狀態(tài)。我連忙繼續(xù)問道:“怎么說?”將一錠銀子推到他面前。
小二一邊收起銀子一邊壓低聲音道:“聽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所以不知道。這還是我爺爺跟我說的,當(dāng)年那叫一個慘,連皇后都一并殺了。聽說這魏國的半壁江山還是司城一族打下來的,你看伴君如伴虎啊,說翻臉就翻臉不是?”最后補(bǔ)充了一句道,“那司城府也早就夷為平地了,您也找不著了,雖然新君即位,但是我勸您最好別打聽,這天下還是姓朱不是?”小二說罷撤了盤子下去了。
我與洛城花相對兩無言,事情太蹊蹺,但這位小二說的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司城一族受到了毀滅性的打擊是一定的,否則偌大的司城府不可能年輕的后生一個都不知道。
但現(xiàn)在的狀況與洛城花講述的她的生平有些出入,忘了說,在那間密室中,聽故事的我雖然是個活的,卻不如那曼陀羅有用,它的淚水能續(xù)命,而它更特別的能力在于辨別故事真?zhèn)危绻f故事的人在其中撒了謊,那曼陀羅花會迅速枯萎下去,而說故事的人會在片刻化為灰燼,所以洛城花的經(jīng)歷是沒有摻假的。況且洛城花也不是個只看話本子的閨中姑娘,不需要那些海誓山盟來美化回憶,她是強(qiáng)大的。
若是司城長空真的隨后就死了,洛城花不會等不到他。而且作為朱墨左膀右臂的司城長空,就算死也不會牽扯到整個家族,那豈不是等于昭告天下司城長空給他戴了頂綠帽子?朱墨如此要面子,不至于此。
“他到哪里去了?”洛城花的聲音盛著說不盡的悲傷,顯然她和我想到了一處。對洛城花的打擊不是處于多么險峻的環(huán)境,而是剝奪走她的希望。
她的司城長空會在哪里呢?
我們坐在二樓的臨窗邊,夜幕下的街市很熱鬧,那人群中有一抹煙灰色引起了我的注意,煙灰色突然停住,仰頭看了過來。我在樓上看風(fēng)景,人流燈火皆是他的陪襯—華應(yīng)言。
華應(yīng)言走到了二樓,也不寒暄就坐在了我邊上的長凳上,掃了一眼我面前只動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飯菜,于是他只要了一杯水,足見他是個十足的聰慧人。
“在下去魏國皇宮辦點(diǎn)事情,許姑娘呢?”華應(yīng)言是個非常誠懇且有風(fēng)度的人,他明明想打聽我去哪里,卻先說了自己要去的地方,誠意十足。
“我來陽城……”對比之下我是多么的不真心,這里已經(jīng)是陽城了,原本我是打算去司城府,可司城府早就沒有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去哪里,故而有些忐忑地說道,“嗯,陽城!
華應(yīng)言卻笑了笑,不再答話。我想這他鄉(xiāng)遇故人雖是緣分,但我與他之間也到不了更深入一步的分上,他上樓來見我無非是大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今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如今這算是……客氣?嗯,真是有禮貌。隨即我又寒暄了幾句魏國的天氣,才領(lǐng)著洛城花離開。
走到夜市的街道上,我有些不舍地抬頭看了看二樓的窗戶,華應(yīng)言在窗口的一側(cè),見我抬頭,輕抬茶盞,微微一笑,翩翩作態(tài)叫人欣賞。若我還是當(dāng)年的大小姐,這樣的男子倒是值得我爭一爭的,只是無論當(dāng)初的我還是現(xiàn)在的我,都不可能有洛城花的那份霸氣,所以我只好假裝看了看天空揉了揉脖子,迅速低下頭快步往前走。洛城花走在我身后突然說了一句:“我們?nèi)ノ簢幕蕦m看看,如果司城長空不在司城府,那他很可能在皇宮的某處!
自古皇宮多密室,我為洛城花的這一句提議叫好。
夜?jié)撐簢蕦m的過程頗為……頗為順利,洛城花從手腕上褪下一只鐲子給我,那金鐲鳳紋真是一點(diǎn)都不低調(diào),洛城花領(lǐng)我去了側(cè)門,我按照洛城花的囑咐,給侍衛(wèi)看了一眼鳳鐲,趁著那侍衛(wèi)面露疑惑之際趕緊說道:“皇上命我連夜進(jìn)宮,有要事相商,且一定要低調(diào),所以不能走正門,因?yàn)樾诺眠^你特意關(guān)照我走這里,讓我給你看看鳳鐲說你一定明白……”以鳳為紋的金銀首飾也只有皇后才能佩戴,如今我手持這樣的飾物他定覺得我上頭有人,臨時又不可能去對質(zhì),所以猶豫了一下,詢問了我出去的時間,猶猶豫豫的,但還是讓我進(jìn)去了。
我跟著洛城花一路往里走,巧妙避開了那些巡夜的宮人,僻靜之處才問道:“你當(dāng)年只是洛貴妃,怎么會有鳳鐲呢?”
洛城花并不停下腳步,月光灑在長長的宮道上,她身影略微單。骸爱(dāng)年朱墨除了皇后的名位沒有給我外,舒雅擁有的一切我都有!
浮云半遮月,更深人影單。
我取出那朵曼陀羅,它的顏色又深了幾分,且隨著我的行走,花瓣有微微舒展的趨勢。
“你這是去哪里?”
“從這條道穿過去,可以去西北角,曾聽朱墨說西北是這宮里最具陰氣的地方,可能那里會是我們要找的地方。”洛城花轉(zhuǎn)身同我講道,又繼續(xù)前行。
走了約莫十丈,曼陀羅的花瓣完全綻放開來,我停住了腳步,好奇地抬起頭。紅色的宮墻已經(jīng)斑駁,門口殘留著積雪融化后的冰碴,想必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人住,宮人們也無須打掃。我叫住洛城花,停在了一個側(cè)門邊。這側(cè)門虛掩著,門檻上依稀可見浮雕,歲月風(fēng)化,夜色朦朧,卻仍舊能看清浮雕上的街市圖案,僅僅是個側(cè)門的門檻做工便是如此,足見這位主人當(dāng)年的風(fēng)光。
洛城花見我停下,順著我的目光看了看這扇門,恍然大悟般說道:“許姑娘,這里曾是我的樂儀宮!闭Z氣中卻沒有再留戀的意思,繼續(xù)要前行。
“我們進(jìn)去看看吧?”我對洛城花的背影道,想到懷里的曼陀羅花綻放的顏色,或許能從這廢棄的宮殿里找到些他的蛛絲馬跡也說不定。
洛城花有些不解地停了下來道:“看樣子已經(jīng)荒廢了很久了,估計(jì)比冷宮還冷!
我輕輕推了推這扇側(cè)門,在深夜中發(fā)出極響極響的咯吱聲,叫人瘆得慌,洛城花無奈地跟在我身后。一尺見方的地縫里殘留著枯草的根,墻上的壁燈也沒有點(diǎn),我們只靠著微弱的月光往里面走著,轉(zhuǎn)了個彎視線豁然開朗,青石路盡頭是白玉臺階,臺階之上緊閉著門窗的宮殿,在這個寂靜的夜晚,顯得那么死氣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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