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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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少廷好像也不是特別介意我多嘴,反而認真地給我解釋:“西開電氣的董事長賀金過來了,他的如意算盤我門兒清,不就是想說服長寧出面運作保下他們嗎?西開電氣已成棄子,就比如一個人的腿壞了,但是因為連著筋脈你不舍得截肢,那么后果就是病毒會侵占到你那些好的器官中,最后只有死路一條!彼旨右痪,“我也不耐煩聽他們在那兒你一言我一語的打機鋒,虛偽!
白少廷是那種特別灑脫的人,鐘鳴鼎食之家捧在手心上長大的公子哥,所作所為完全由興趣出發(fā),沒有興趣的事情他碰都不碰,所以性格直來直去,你不服都不行。
當然,這種生活方式也是普通人所無法企及的奢侈。
我沒買他的賬,直接在柵欄門前利索下馬,自有工作人員來牽走韁繩,然后我對白少廷說:“我先上去了!
我回到會所涼臺的時候,顧雁遲已經(jīng)離開,但是西開電氣的賀金還沒走。
廖長寧看到我,暫停了一下他們的談話,指了指旁邊的桌子:“去吃點水果!
那邊的桌子上已經(jīng)擺了幾個木質盤碗,是收拾整齊的時令水果,紅彤彤的大櫻桃、黃燦燦的枇杷和切成小塊的西瓜,木質小圓筒里有精致細長的銀質水果簽子。
賀金抬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因為廖長寧沒有主動介紹,他很是識時務地沒有開口問。
我坐下來,聽賀金說道:“那之后的事情就拜托大少了!
廖長寧語氣保守:“我盡力而為,你也知道,廖董很固執(zhí),這些事情他從來不讓別人插手!
賀金連忙恭維道:“大少不要太過謙,誰不知道你才是廖氏集團的無冕之王!
廖長寧靠在椅背,淡淡回了句:“江湖傳言,不足為信!
賀金繼續(xù)再接再厲道:“空穴不來風,以我這闖蕩江湖幾十年的經(jīng)驗,傳言反而都是有影的事!
廖長寧笑道:“那近日媒體關于西開電氣信息披露造假、總經(jīng)理行賄受賄的傳言也可以信嗎?”
賀金臉上一僵,他似乎沒有料到話題談到最后,廖長寧會突然直接發(fā)難,一挑眉毛,索性直接答道:“當然……可以。”
廖長寧往前傾了傾身子,白皙修長的手指將面前的水果盤推至賀金面前,慢慢說道:“說實在的,好東西還是要一口一口吃才有意思,賀董胃口不要太大了!
賀金鄭重其事地對廖長寧點點頭:“我知道了!闭f完這句話,他又加了一句,“謝謝大少的招待,非常難忘!
廖長寧也只是微笑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但是并沒有起身,仍舊閑閑地靠在椅背上。
以他們年齡的來說,這樣的送客方式其實并不禮貌。
但如果論地位,這樣做似乎也不算沒有修養(yǎng)。
我挪過來坐在廖長寧對面,空氣中漂浮著很濃重的雨水的氣息。
他在閉目養(yǎng)神,但是也知道我坐了過來,姿勢未變,低聲對我說道:“抱歉,翹翹,我最近太忙,本來想接你過來好好玩幾天!
我連忙說:“我玩得挺開心!
我斟酌了下,小心翼翼地問他:“你是不是累了?”
廖長寧不置可否,睜開眼睛看我,突然說:“我不知道這樣生活的意義在哪里。”
他在我面前毫不掩飾地表現(xiàn)出偶爾一閃而過的頹靡斗志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他心理防線的小小缺口?
我想了想:“王爾德說,我們都生活在陰溝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廖長寧被我的口氣逗得開懷大笑:“小姑娘的安慰是為賦新詞強說愁。”
我不服氣:“我已經(jīng)蓄滿為到達理想的星空而披荊斬棘的力量!
他笑著問:“那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口氣驕傲,干脆地答道:“三月桃花,兩人一馬,浪跡天涯!”
廖長寧眉間的陰郁一掃而光,笑得不可抑制:“翹翹,你真是一顆讓人開心的糖果!
其實,我當時很想說,我的理想就是你。
我的理想生活就是和你在一起度過的每一秒鐘。
王爾德說,我們都生活在陰溝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我曾經(jīng)以為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必須要屬于我的,我也以為我能坦然接受生活中所有命中注定的安排,但是當我真正走近那片星空卻還是求而不得時,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沮喪和絕望遠遠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
五一假期的第三天。
我想了一個晚上該找什么借口跟廖長寧告別,輾轉反側不能成眠,早上起來在山莊主道上跑了兩圈,最后終于決定去找他。只是廖長寧一直沒起床,我知道他難得好眠,所以不敢打擾,自己又出去轉著玩,但是一個人到底也沒什么意思。
午飯過后,我又去找他。
他這時已經(jīng)不在臥房,慧姨告訴我說有客人來訪,他在后面園子里的茶室招呼。
連云山莊是簡約風范與古典沉淀的纏綿之戀,景觀品質幾乎無可比擬,我當時并不清楚設計出自何人手筆,只單純覺得是經(jīng)典之作,處處令人沉迷。
沿著長長的回廊一直往后走,我停在一處臨水院落。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面對庭院的一排敞開式的水景多功能茶室,門口掛了一副藍色布幡,上面寫著筆畫敦厚的“靜水流深”四個黑色大字。從茶室延伸出去的木質棧道懸在一片不大的水塘之上,水塘周圍是高大濃密的常青植物和紫紅色的大葉子灌木,細碎的綠色海桐花在郁郁蔥蔥的草叢中如星光般分外耀眼,色澤艷麗的錦鯉沉在碧透的水底緩慢地游動。
我并沒有看到廖長寧,茶室外側廊檐鋪著細細的竹篾細簟,我脫了鞋子踩在上面,還未過轉角,便聽得兩人在低聲交談。
我沒敢直接走過去打擾,探著腦袋偷偷看了一眼。
廖長寧對面盤腿坐著一位穿琵琶扣中式白衫的老先生,身旁的茶架上放置了許多瓶瓶罐罐的器物,潮州燒制的白泥三峰爐,溫潤凝澤的紫砂壺,舀勺,茶蓋,井然有序。
老先生正在烹茶,動作緩慢沉靜,仿佛已經(jīng)與周圍的環(huán)境融為一體。
廖長寧雙手接過茶碗,右手單掌托起,左手輕輕轉過半圈,低頭小口啜飲。
然后就聽到廖長寧說:“在這件事上我的確是有些一意孤行,但是西開電氣我一定要保下來!
老先生朗然一笑:“到底父子沒有隔夜仇,你也不必如此意氣用事!
廖長寧沉默,半晌才說道:“我并非是一時意氣,還希望這次您能施以援手!
老先生突然轉了話題,問他:“前天小敏是不是過來探望你?”
我清清楚楚聽到廖長寧說:“她想年底舉行婚禮,我們六月份可能要一起飛一趟歐洲,才趕得及定制禮服。”
老先生開懷大笑:“最好年底完婚,我明年就有曾孫抱。”
廖長寧沒有接話。
我已經(jīng)沒有辦法再聽下去。
無冕之王。
很久之后我才真正懂得這四個字所承載的意義。
其實賀金說得沒錯,廖長寧的確是廖氏集團這個商業(yè)帝國的無冕之王。
廖長寧的母親早逝,他父親廖正康的第二任妻子也育有一子。
我在連云鎮(zhèn)時也有所耳聞,廖長寧的繼母絕對算得上是傳奇女子,平凡無奇的出身卻最終成功上位成為廖正康唯一合法的枕畔之人;蛟S,當時廖長寧已經(jīng)掌握廖氏集團的命脈之門,但是沒有加冕王冠的王者卻始終算不上名正言順。
我恍恍惚惚地穿過廊庭曲橋,身邊的一切都是歌舞升平的,似乎這不過是一個無所事事的慵懶的下午;氐交◤d的路上,我碰到白少廷領著朋友余嘯和他的女伴從外面回來,他似乎是剛飲了酒,微醺的臉上掛著一朵大大的笑容。
三缺一,白少廷邀我一起打牌。
我根本沒有心情,只好托詞不會,他不同意:“一回生二回熟,我說一遍規(guī)則管保傻子都能學會!
我面上不悅,他連忙笑著哄我:“何況我們可愛的翹翹這么聰明!
我口氣不悅:“我沒錢!
他無賴似的怪叫一聲:“廖大少萬貫家財任你揮霍!
我最終拗不過他,我也很清楚根本輪不到我出牌資。
他們談話并不避諱我,其實也無須避諱,我對面就坐著余嘯那位蜂腰雪肌的尤物女伴。
那個慵懶的午后一分一秒地從指間溜走,日落烏金,天色漸漸沉了下來。
余嘯又胡了一把牌,面上微露喜色,嘴上話匣子也打開來:“聽說廖家的小公子前陣子無牌駕駛,在路上與人刮擦尋釁滋事,被送進勞教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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