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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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根本沒想到原來我在他記憶中是這幅樣子,覺得難為情極了,又不敢對他發(fā)脾氣,只好掐了一下正在哈哈大笑的莫曉楠,她“哎喲”一聲,終于沒有再繼續(xù)追問下去。
賬是廖長寧結的,蘇文倒是沒有上趕著去搶。
很多時候,我都能理解那種感覺,想去做一些事情卻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資格的那種無能為力。
廖長寧堅持步行送我進校園。
莫曉楠的男朋友過來接她,蘇文也找借口離開,只剩我跟他兩個人。
初夏的校園中空氣都彌漫著一絲膩人的花草植物的芳香,我想著要避開薔薇盛開的花園,只好選了一條比較遠的途徑圖書館的路,彎折小徑兩邊種植了一圈冬青,夜色下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墨綠的顏色。
路上我們碰到滿頭白發(fā)的圖書館老館長,她其實早已經(jīng)超齡,但是由于極度敬業(yè)和精通館藏,退休和返聘手續(xù)一同辦理。我泡圖書館的時候經(jīng)常能看到她戴一副眼鏡,富態(tài)慈祥地坐在工作區(qū)域笑瞇瞇地看書,辦理借書手續(xù)的老師忙的時候,她也不介意去幫忙。
看到廖長寧,老館長有些意外地笑著走了過來。
廖長寧連忙快步上前迎了過去:“這么晚了,您還不讓自己下班?”
老館長是典型的中式媽媽款,此刻慈愛地笑道:“早就習慣這個時間了,現(xiàn)在回去正好蒙頭睡覺做一場好夢!
她看了廖長寧的臉色一眼,又道:“年輕人不要過早地透支身體!
廖長寧連忙低聲應了,說:“這陣子工作太忙,改天再去專門拜訪彭老。”
老館長親昵地笑著點點頭:“一定要去啊,我們家老頭子都念叨好多次了,要跟你繼續(xù)下完上次那副棋的殘局,我被他的大嗓門聒噪得煩不勝煩,所以每天這么晚才回家!
老館長看了我一眼,又說:“小姑娘也是個努力上進的好孩子!
廖長寧攬著我的肩膀介紹:“這是連云鎮(zhèn)宋老先生的小孫女!
老館長好像認識我爺爺一樣,又重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了然似的點點頭,又笑著說:“行了,我該回去了。”
我跟廖長寧在圖書館外面的木質椅子上坐了一會兒。
每天早上鍛煉我都會經(jīng)過這里,前面有一片投影了星河的翠湖,湖邊遍植綠柳,垂絳萬束,隨著夜風搖擺不停。
他似乎是累了,靠在椅背上低低地咳嗽了幾聲。
我再也忍不住,問他:“你是不是病了?”
他搖搖頭:“有點小感冒,不礙事!
我伸出手去探他的額頭,他并沒有避諱,我跳起來,叫道:“你在發(fā)燒哎。”
他有些習以為常,笑著說:“有一點點,很多天都是這樣,沒關系!
我低著頭看腳下路面上的石頭,又問他:“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他竟然沒有避而不談,而是直接點點頭:“嗯,挺累的!
我想了想,又問:“你今天怎么到我們學校來了?”
其實我是想問,你今天是專程來學校找我的嗎?
廖長寧倦怠的眼眸閃出一絲笑意,似乎能讀懂我心中所想,他說:“我是來看你的!
那一刻,我的心中散開漫天耀眼的銀河,我鼓足勇氣繼續(xù)大著膽子追問他:“那你怎么把車子停在門口?”
我敢肯定,如果今天我沒有答應陪莫曉楠出去吃夜宵碰巧遇到他,他幾乎沒有主動給我電話的概率。
他想了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照實解釋道:“我來的時候挺早的,你還沒下課,我就睡了一會兒,然后你就過來敲車窗了。”
我心中有微微被敲擊的疼痛,我已經(jīng)很肯定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無論他是什么樣子的人,我都再難說服自己真正放開。
我對他的著迷已經(jīng)一天深過一天。
晚上睡覺之前,我讀了一首小詩: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過你。
帶著溫柔繾綣的思緒,慢慢入睡。
夏季,一天比一天深。
期末考試如約而至,自習室里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我坐在角落里一邊翻《微積分》的習題冊,一邊看窗外那些郁郁蔥蔥已經(jīng)有三層樓高的樹木,滾燙的陽光從枝葉的縫隙中散落在地上。
烏云聚起又散,大雨落下又止,一整夜一整夜的風疏雨驟,就像是來自遙遠的大洋海面熱帶島嶼的潮濕氣流,霸道又溫和地宣示著繁華流麗的盛夏光年的降臨。
廖長寧偶爾會來學校找我,大部分時候都是他自己開車。
他一直很忙,但是總會設法滿足我隔幾日見上他一面的小執(zhí)念,仿佛是一種宣告幸福和安穩(wěn)的重要儀式。我始終相信想要相見的人總能排除萬難見到,任何借口都會輸給第一優(yōu)先。
想見者,千山可跋,萬水可涉。
幾乎全部是在傍晚,地表熱氣漸消未消,路面柏油還有濃濃的焦灼之氣。
有時候他把車子停在圖書館樓下的樹蔭中,我從晚自習的茫然混亂中逃出來,坐在他副駕駛的位子上姿態(tài)舒坦地吃一個綠豆沙的冰激凌,車窗半開,涼風習習,心不在焉地跟他閑聊幾句無關緊要的話就很好。
接觸久了,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可以慢慢地在他面前放松下來,是那種真正的全身心的放松。
廖長寧大學讀的工科,出來做事從事機械電子行業(yè),但是整個人都被中國傳統(tǒng)文化浸潤。我幼時受他的影響深刻,追隨他的腳步一路走來,可以說我有一半的魂魄都是他給的。又因為閱歷和眼界的關系,他有強大的內心和鮮明的主見,我內心中一些不安定的自卑,他都比我能更深刻地理解,每次轉眸看我,清朗的眼睛里面都溢著深海一般的溫柔。
我?guī)缀跻鐢榔渲小?
考完最后一科,暑假來臨。
很多人都已經(jīng)提前買好了回家的票,莫曉楠跟男朋友去周邊城市的景點旅游,整個宿舍空蕩蕩的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已經(jīng)有一周沒有見到廖長寧。
我猶豫了很久,還是下決心主動給他打了一個電話。
單調而漫長的等待嘟嘟聲之后,電話終于接通了,卻不是廖長寧。
顧雁遲刻意壓低了聲音問我:“翹翹,你放假了?”
我剛開始沒反應過來是誰,沉默著沒有開口。
我聽到電話那頭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因為環(huán)境很安靜所以很小的聲音都特別明顯,他又低聲問我:“翹翹,你在聽嗎?”
我連忙回答:“嗯,我考完試了!比缓笪艺遄玫貑柕,“我想跟長寧哥哥講個電話,現(xiàn)在方便嗎?”
顧雁遲沉吟片刻,沒有回答。
我又問:“你們在開會嗎?我打擾你們了?”
顧雁遲的音量恢復正常,說:“沒有,我在長寧家里,但是……他現(xiàn)在睡著了,等他醒來給你回電,可以嗎?”
我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澄澈清明的天空,東邊有毫無阻隔的層次分明的云海和曲曲折折的夕陽光線,我沒忍住,又追問了句:“現(xiàn)在啊,睡著了?”
顧雁遲有些無奈,只好跟我說:“他這幾天太累,幾乎飛遍整個歐洲,剛從法蘭克;貋,在倒時差!
我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但是卻很不善解人意地繼續(xù)說了句:“我打算過幾天就回連云鎮(zhèn)看爺爺了,想在臨走之前見他一次!
顧雁遲終于妥協(xié):“我安排司機去接你!
傍晚時分,司機來接我去了廖長寧在邕林區(qū)的那套頂層公寓。
這個樓盤外墻是深灰色的,掩映在一片美好的園林景致中,可以看出開發(fā)商是個絕對的中式園林狂,硬生生地在鬧市中拗出一片寂靜之地。入戶電梯的液晶顯示屏顯示直達三十六層,這間公寓是整棟大廈的制高點,被城市初上的濃密燈火和霓虹所包圍,車水馬龍之中,王者之態(tài)盡顯。
顧雁遲在電梯口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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