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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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月野站在十字路口中央，穿著一襲黑色的風(fēng)衣，長長的劉海遮蓋到眉毛，垂發(fā)遮臉，隨著海風(fēng)吹過，露出了嘴上一樣奇怪的東西。
紅色口罩！
我心說這是你們陰陽師的打扮還是忍者的打扮？執(zhí)行任務(wù)還要戴上口罩？不過想到之前的事情，心里面又有些怒氣。
“南曉樓……”月野向我走過來。
“有事就說�！蔽覜]好氣地答道。
月夜下我看不清楚她的模樣，直到她越走越近，來到我身前一米的距離，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認(rèn)錯人了！
女人比月野略矮一兩厘米，由于口罩擋著臉，看不到長什么樣，不過眉宇間又和月野驚人地相似。
我立刻警惕起來，向后退了兩步，這個陌生女人為什么會知道我的名字？同時心里又暗暗叫苦，月餅追燈籠小孩去了，小爺孤家寡人一個，萬一這個女人是個妖怪，跑都不趕趟兒！
今天晚上怎么這么倒霉，壞事接二連三地發(fā)生，估計我的命格和宮島的氣相克。
“你看我美嗎？”女人抬起頭，眼睛中透著迷茫無助的神色。
我頭皮麻了，在這個詭異的氣氛里，女人說什么做什么或許我都不會吃驚，而她偏偏問我“美不美”。
我看著那張戴著口罩的臉，很精致。可是不知道口罩下面會是什么？難道她被毀容了，精神受到刺激變成了瘋子？
不對！瘋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已經(jīng)不想多停留，又退了幾步，準(zhǔn)備“三十六計跑為上策”！
“你看我美嗎？”女人的聲音開始變得急促，透著些許煩躁。
我打定了主意，正準(zhǔn)備扭頭就跑。女人的眼睛忽然起了變化，瞳孔從中間裂開，變成了兩個半圓形，又像遇熱的蠟塊慢慢融化，最終變成了兩個瞳孔，并排長在眼睛里……
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受控制，一條無形的線把我牢牢捆綁住了。
“你看我美嗎？！”女人眼中的瞳孔向眼角滾去，又滾了回來，聲音凄厲地喊道。
我使勁掙著身體，可是還是不能動彈，只得一咬牙：“美！”聲音干澀的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哈哈！”女人仰著頭笑著，“我本來就很美�！�
我對著月餅遠(yuǎn)去的方向吼道：“月餅！風(fēng)緊！”
“這樣也美嗎？”女人收住笑，冷冷地摘下了口罩，手里面不知什么時候多了把剪刀。
她的嘴，從兩邊嘴角完全撕裂至耳根，碎棉絮狀的肌肉纖維還上下相連，沾著也不知道是口水還是體液的東西，兩排青色的牙齒清晰可見，暗紅色的舌頭隨著笑聲上下彈動著。
如果不是身體不能動，我已經(jīng)當(dāng)場嚇暈過去了。這是一個妖怪！我急得想大聲喊，可是卻發(fā)不出聲音了！
女人舉起泛著寒光的剪刀，分開刀刃，很認(rèn)真地撬開我的嘴，探至嘴角：“昨天一個，今天又一個�！�
冰冷的寒意從我的嘴里傳到心臟，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幾乎要瞪出的眼睛把眼眶掙得撕裂般疼痛，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她握著剪刀的手微微用力，嘴角就會立刻被她剪開，直到耳根！再趁著我還沒有死的時候，從脊椎劃下，把我的皮剝下來。
我知道那張人皮是怎么回事了。
“他是田中的朋友。”從拐彎處遠(yuǎn)遠(yuǎn)跑過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喊道。
女人猶豫著，疑惑地望著我：“田中？他還好嗎？”
我發(fā)現(xiàn)我能動了，立刻彎曲膝蓋，雙腳踹在女人肚子上，向后仰頭躍起，不過尖利的刀刃還是劃破了我的嘴角，我重重摔在地上。
這一腳我用了吃奶的力氣，可那個女人不但沒有被踹倒，反而厲聲喊著：“你不是田中的朋友！”她跳過來壓在我身上，舉著剪刀向我刺來。
我抓住她的手腕，沒曾想女人的力氣出奇地大，我差點沒撐住，刀尖已經(jīng)碰到了我的眼睫毛，我的眼球甚至能感到刀尖迸出的寒意。
女人咧著嘴不停喊著“你不是田中的朋友”，口水嘩嘩地流了我滿頭滿臉，全是黏黏的腥臭味道。我咬著牙死死攥著她的手腕，用膝蓋猛地頂她的腹部。
“堅持一下�！蹦莾蓚�人越來越近，但是聽聲音起碼還有幾十米的距離。
堅持你妹！我心里的倔勁上來了——等你們過來小爺早被剪刀扎個對穿了！一邊罵著，一邊運足了力氣，雙手向上猛地一抬，把女人的手推高了十幾厘米，趁著這個空騰出左手，從兜里摸出剛才給月餅扎針的盒子。
我手忙腳亂地摁開盒子的暗扣，摸出兩根銀針，對著女人的雙眼分別刺了進(jìn)去！她的眼睛像是被刺破的肥皂泡“噗”地響了一聲，眼液混著鮮血，直接噴進(jìn)我的嘴里，就像打破了調(diào)料店的醬缸，又腥又苦又臭。
女人仰起頭哀號了一聲，我趁機(jī)蜷膝把她蹬了出去，驚魂未定地喘著氣。她雙手胡亂揮舞，剪刀脫手不知甩到哪里了，向后退著，撞到了紅綠燈。
綠燈突然暴亮，燈桿由上及下韻律著奇異的金光，那個被我戳破的紙人后面的小洞里像是裝了臺巨大的抽風(fēng)機(jī)，響起了猛烈的風(fēng)聲！女人拼命掙扎著，裂開的嘴張到了極限：“放開我�！�
可是身體卻被燈桿牢牢吸住，根本不能動彈。
“砰”，血花從女人背后飛出，還夾雜著幾塊白森森的碎骨�！皢鑶琛钡某轱L(fēng)聲幾乎刺穿我的耳膜。只見女人的腹部開始凹陷，嘴里發(fā)出劇痛的吼叫，持續(xù)了幾秒，身體就像被扎破的氣球干癟了。
綠燈越來越亮，放出了太陽般的光芒，把所能看到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碧綠色紗布，甚至連天空都綠了起來。
燈桿里傳出“咯噔咯噔”碎骨摩擦金屬桿的聲音。綠燈里面的小人完全不像平時那樣緩慢地走著，而是快速奔跑著，最后化成了一團(tuán)白色的影子。數(shù)字飛快地倒數(shù)，從77秒直到0秒，復(fù)又跳回77秒。黃燈亮起，同樣是耀眼的光芒，接著是紅燈亮起，如同燃燒著滾燙的火焰，白色的小人靜靜地躺在里面。我聽到了一陣陣凄厲的慘叫，隱約還聽到一句不斷重復(fù)的話：“他不是田中的朋友。”
一張白色的人皮從燈桿滑落，軟軟地堆在地上。
遠(yuǎn)處兩個人終于跑來，是月野和黑羽。
我全身癱軟，徹底地松了口氣，仰面躺在地上，看著滿天閃爍的星星，覺得很疲憊……
“南瓜！”月餅也從遠(yuǎn)處跑回，“你丫還活著不？”
“小爺要是等你回來那才真不活了�！蔽覒袘械鼗亓艘痪�。
十
“我知道這件事情使我們失去了你們的信任�！痹乱皾M臉歉意，為我們泡著茶。
回到住的地方，我洗了個澡，又想到嘴里剛才流進(jìn)的液體，不由又是一陣惡心。直到差點把牙刷得和紙一樣薄，牙花子都快出血了才算罷休。
不過嘴里面依舊有股怪味兒，越想心里越硌硬！
月餅等我從浴室里出來換好衣服，我們兩人氣沖沖地去興師問罪。
黑羽叉著手靠著墻，一副無所謂的姿態(tài)。倒是月野正準(zhǔn)備著茶道，見到我們還深深鞠躬道歉，我們倆這才略略消氣。
我偷偷看了看，這間屋子是個套間，看來兩人不是睡在一張床上，心里也不知道是醋意還是安慰，總之是百味陳雜。
“如果有興趣，我可以把這件事情原原本本解釋清楚�！痹乱皩⒉璞K推到我們面前。
以下是月野的敘述——
宮島在古代，一直是作為安葬因戰(zhàn)爭而死的武士而存在。那是除了送葬人沒有人敢接近的被武士的鬼魂統(tǒng)治的小島。直到明治時期，這個島上的鬼實在太多，連周邊海里的魚都受到影響，附近海域的漁民誤食了沾著鬼的魚，都會離奇死亡。
日本集合了全體陰陽師，利用地形建造了這個島上的建筑物，其實是封鬼的結(jié)界，又設(shè)立了大鳥居（矗立在海水里的紅色楠木）作為鎮(zhèn)鬼器，才勉強(qiáng)壓制了惡鬼。為了保持這里的陽氣，強(qiáng)行遷徙了居民居住，維護(hù)著宮島的陰陽平衡。但是仍然有少數(shù)厲鬼可以突破結(jié)界，危害居民。
直到專門用來滅鬼的紅綠燈出現(xiàn)，才徹底解決了這些問題，據(jù)說紅綠燈是中國人設(shè)計的。
（月野說到這里，我和月餅略有些小得意。）
宮島的禁忌（前文有過記錄，這里就不多贅言）里，明文規(guī)定出現(xiàn)埋葬、分娩、女性經(jīng)期必須離島，居民必須海濱取水清潔屋門，不飼養(yǎng)犬類。不埋葬是怕破壞了陰陽平衡，婦女分娩必須去外島是因為擔(dān)心嬰兒沾上陰魂，女性經(jīng)期體內(nèi)陰氣最重，會引出不干凈的東西。至于海濱取水清洗屋門，是為了取大鳥居的鎮(zhèn)鬼之水來確保不受惡鬼夜擾，而犬類尤其是黑狗，能看到鬼，所以不能養(yǎng)在島上。
裂口女靠惡鬼之氣生存，裂開的嘴就是為了吞噬陰氣。哪里的鬼氣重，她就會出現(xiàn)在哪里。當(dāng)我和黑羽看到這張照片時，就已經(jīng)知道了問題所在，這種殺人手法是裂口女慣用的方式。
我們之所以一口咬定這件事是杰克做的，而不想你們知道，里面的原因說起來有些無奈。
因為街角的“提燈小僧”！
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種善良的鬼，那這個鬼的名字必定是“提燈小僧”。
在日本遠(yuǎn)古時代，就有提燈小僧的出現(xiàn)。容貌近似十二三歲的男孩，臉色鮮紅，后腦是一盞燈籠，那里面亮著的不是火焰，而是他純潔的靈魂。
但是他的容貌實在太過嚇人，而且在夜間，當(dāng)人走在街道上的時候，他常會突然出現(xiàn)，在行人面前來回奔跑，往返跑幾次之后就會消失不見。
他之所以會出現(xiàn)，是在告訴行人即將有生命危險。也就是說，提燈小僧出現(xiàn)的地方，肯定會發(fā)生死人的事情。
所以一傳十、十傳百，提燈小僧反而成了邪惡詛咒的化身。于是在他出現(xiàn)的地方，人們會用各種方法驅(qū)鬼。
無論陰陽師如何解釋，人們對提燈小僧的看法已經(jīng)根深蒂固，完全無法改變。
甚至有些懂點捉鬼法術(shù)的人曾經(jīng)抓住過他，刀砍、油潑、火燒……
我不想多說這些酷刑，你們應(yīng)該能想象到。人類對傷害別的種族，對同族實施酷刑的興趣完全是變態(tài)而又極富想象力的。
（我想起提燈小僧傷痕累累的身體，暗自嘆了口氣。）
可是提燈小僧純潔的靈魂，讓他在每次遭受酷刑后，很快就忘記了人類對他的傷害，依然不停地在即將發(fā)生危險的地方出現(xiàn)，善良地提醒著……
只是雖然忘記了人類的兇殘，潛意識里卻拒絕人類接觸，看到人類走進(jìn)，他就會逃走消失。
雖然他容顏丑陋，但是內(nèi)心卻比什么都純凈。
我們倆之所以不告訴你們，是因為對你們不了解。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向歐洲的“范赫辛”家族那樣，只要是鬼和妖怪，就一定要獵殺。
我們這么做是為了保護(hù)提燈小僧。
至于昨天被裂口女殺掉的那個人，剛才我和黑羽去調(diào)查了他的住所，在他家后院發(fā)現(xiàn)埋著一具女尸，根據(jù)腐爛程度起碼死了一個月以上。
女尸下葬破壞了陰陽平衡，引來了裂口女。而兇手心魔作祟，體內(nèi)陰氣極重，正好是裂口女吞噬陰氣的目標(biāo)。而他破壞了陰陽平衡，走夜路會被惡鬼附身，紅綠燈設(shè)下的禁錮，會把他當(dāng)作惡鬼，吸干變成人皮。
如果不是你們倆的冒失和對我們的不信任，我們完全有能力把事情圓滿解決。不過還好，事情解決了，大家都安然無恙，也算是幸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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