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時間機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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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上星期四我曾經(jīng)帶你們來過我的工作間嗎?現(xiàn)在時光機還是停放在那里,只是經(jīng)過了一次時光旅行之后,外形上有點損耗,一根黃銅桿子變彎了,還有一根象牙棒也開了裂。至于它是如何讓工作的,我也在上次跟你們介紹過了。原計劃上周五就可將機器完全組裝好,沒成想在最后時刻,一根比原設(shè)計短了一英寸的鎳棒拖延了工期,直到今天上午才大功告成。確切地說是今天上午十點鐘,我正式駕駛著第一臺時光機器進行了我的首次時光旅程。想想那時候的自己,真有幾分莽撞,我把螺絲一個個擰緊,給石英桿子加了油,最后跨上鞍座,拍拍它,那樣子就像一個想了結(jié)自己生命的人,拿把槍對著自己的頭,卻從來不敢確定下一秒會出現(xiàn)什么情況。我將雙手分別放在啟動桿和制動桿上,先按下啟動桿,緊接著又按下制動桿。我頓時感到像在夢中墜入萬丈深淵一般,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剛才我真的進入了時間旅程嗎?頭腦清醒一點之后我立刻向四周張望,卻好像并沒什么變化。正當我要懷疑是自己過于緊張導致的頭腦混亂,墻上的鐘表卻令我大受鼓舞,剛剛明明是十點一分,如今已指向了三點半!”
“我咬牙吸氣,雙手用力抓緊啟動桿,隨著一聲巨響,時光機羽箭離弦般飛出去。只見此時的實驗室伴隨著快速升起的霧氣漸漸變暗了。匆匆進來的瓦切特夫人根本沒看到我,徑直走向通往花園的門。按理平時這段路程應(yīng)該差不多用時一分鐘,可此刻的她仿佛坐上了火箭般迅速。我奮力將啟動桿一推到底,然后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霧氣籠罩的實驗室瞬間進入了黑夜,然后開始了幻燈片似的晝夜更替,且時間間隔越來越短。除了機器發(fā)出的巨大轟鳴聲,我什么都聽不到,內(nèi)心感到一陣極度莫名的恐慌!
“加速之后,我的眼前就像有一只黑色的大鳥,它那巨大的翅膀遮住了我的視線,并以極高的頻率前迅速扇動,晝夜開始進入急速循環(huán)狀態(tài)。隔一分鐘,太陽便從天空劃過一次,實驗室已經(jīng)失去了形態(tài),仿佛搖搖欲墜,我從里面飛離出去,卻因為速度過快而看不清眼前閃過的事物。我的眼睛忍受著明與暗的飛速交替所帶來的劇烈刺痛,在疼痛中我模糊看到了打著圈的星星,不斷變換著盈缺的月亮,似乎還有類似于腳手架的東西,甚至連慢吞吞的蝸牛也以流星的速度在我眼前閃過。我說不出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奇特之旅,但我敢肯定的是那滋味就如同坐過山車,毫無依靠,只能無助的一路向前,令人難以忍受。隨著速度繼續(xù)加快,我繼續(xù)向前,終于晝夜不再交替了,待之以一片靜態(tài)的灰色。天空中呈現(xiàn)出一派瑰麗景象。深藍色的天空閃耀著黎明的光輝,太陽用自身劃過的曲線造了一道金碧輝煌的拱門,沒有星星的點綴,月亮則成為一條黯然失色的飄帶,除此之外,一道時而閃現(xiàn)的耀眼光環(huán),在天空中與日月交相輝映!
“我停留在半山腰上,還是這棟房子所在之處。一切景物都是模糊不清的,頭上高聳的山峰也是一片模糊的灰色。樹木的生長更迭像書上的彩頁一般,萌芽、旺盛、凋零、衰敗,時綠時枯,仿佛也被籠上了層層煙霧。機器上有一個專門記錄速度的刻度盤,我看到隨著上面的指針逐漸加快,地球上的一切似乎都在我的眼前融化,流動起來。高大的建筑像積木一般拔地而起,還沒來得及定型便消失于幻影之中。速度達到了每分鐘一年,于是太陽自身形成的光帶開始搖晃,季節(jié)在一分鐘之內(nèi)變換,地上被白雪覆蓋又瞬間消失,生機盎然的春天來了又去!
“最終一種鋪天蓋地的狂喜取代了剛開始時的恐慌與不安。我感覺頭腦昏昏沉沉,連時光機突如其來的東搖西擺也根本無暇顧及,只想懷著此刻這顆因狂喜而狂跳不已的心臟立馬闖入未來。在別的想法出現(xiàn)之前,我義無反顧,完全被一路上經(jīng)歷的這些奇妙感覺所包圍。然而,慢慢地一種裹挾著強烈恐懼之感的好奇心向我襲來,直至將我完全攫住。伴隨著眼前不斷掠過的模糊景觀,我開始思考,在這個前進的過程中,我得以瞻仰了當置身這個世界其中之時永遠無法看到的偉大成就和人類文明的壯闊前景。然而,雖說這些壯觀的建筑早已超越了我們那個時代的最高水平,自己卻總有種置身事外的惆悵,就像在欣賞一幅雖然壯美至極,卻注定縹緲虛幻的海市蜃樓。于是我想要停下來。因為此時的山腰被一大片遠遠勝過剛才的濃綠所覆蓋,那一抹翠綠讓身處期間的人神魂蕩漾,仿佛根本沒有冬日的打擾。就算是沉溺于眼前的美景吧,誰讓我們的世界看起來實在太過美好!”
“可是停下來的代價是巨大且危險的。如果我持續(xù)以高速穿越時間,便會相安無事,一旦停下來便會有粉身碎骨的可能性。因為在穿越過程中,我本身開始變稀變薄,如同水蒸氣穿梭于縱橫交織的物質(zhì)間隙。停下來時我自身的分子可能會同早已占據(jù)先前空間的其他分子相撞,那么我自身的原子便會與障礙物的原子因發(fā)生密切接觸而產(chǎn)生化學反應(yīng)。這反應(yīng)無法預測,很可能是一次足矣令我和時光機通通送掉小命的大爆炸。其實這種情況,我在設(shè)計伊始就早已想到,但并未找到規(guī)避這種風險的方法。也許,這也是人們打破常規(guī),探索時間的旅程中不得不承擔的風險。伴著時光機嘈雜的響聲和劇烈的晃動,我的思想在停與不停之間掙扎。持續(xù)的下墜令我焦躁不安,預料之中的危險更加讓我再無法故作樂觀。停?還是不停?我如一個急躁的白癡一般用力拉住操縱桿,時光機瞬間騰空而起,而我則被頭朝下重重甩了出去。
“在回復意識之前,我的耳朵只聽到一記巨大的響聲,隨后是噼噼啪啪的冰雹打在我的身體及四周。耳邊的嘈雜聲慢慢消失了,逐漸清醒的我開始四下張望。自己好像身處某個花園的一處草坪上,周圍還是灰蒙蒙的一片,冰雹像被從天上的云朵中擠下來一樣,如一團濃霧將大地籠罩,紫色的杜鵑花也因經(jīng)不住冰雹殘忍的蹂躪而只剩下斷莖殘花。此時我還不忘調(diào)侃一句!畬τ谝粋真正歷經(jīng)滄海桑田來探望你們的人,也太夠意思了吧?’突然感到一陣寒冷,才發(fā)覺自己全身濕透,我起身四望,周圍空空如也,唯一發(fā)現(xiàn)在杜鵑花后面,一座白色石頭雕刻的塑像屹立于迷蒙的天地間。
“冰雹漸漸變小,這座塑像的輪廓也越來越清晰了?粗,我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感受。塑像通身由大理石制成,高度超過了一棵普通的白樺樹,兩邊有一雙伸展開來似乎正在翱翔的翅膀,面部容貌與斯芬克斯倒有幾分相似。從一層很厚的銅綠判斷,底座應(yīng)該由青銅制成。我與它面對面站著,不知道自己盯著這尊歷經(jīng)風雨長久鞭笞、呈現(xiàn)一臉疲態(tài)的雕塑到底看了多久,或許是半個小時,抑或是半分鐘。它似乎也在微笑地看我,伴隨著冰雹的稀疏和密集,斷斷續(xù)續(xù)地時近時遠。天氣終于放晴了,太陽扒開聚攏的陰云,就要大放光彩,而我的目光也隨即飄向別處!
“我的目光再次回到塑像,猛然驚覺這次著實是一次輕率之旅。我對這里一無所知,在這穹頂之下究竟生存著怎樣一群人呢?是否已經(jīng)喪失本心,兇殘成性?是否已越出人類的種族范疇,變得兇猛異常卻已失憐憫之心?而我在這里又將走向何方?也許會更變本加厲,成為一只死不足惜的待宰牲畜!
“透過漸漸散去的烏云和風雨,另一座巨大建筑物映入我的眼簾,只見它伸展著縱橫的欄桿和高高豎起的立柱,與半山腰郁郁蔥蔥的樹林渾然交相輝映。我飛快地轉(zhuǎn)身奔回時光機旁邊,用盡全身的力氣想將它扶正。因為我再次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懼向我襲來。正當我慌亂之時,天空的陰霾被陽光刺破,如同巫師拖著他那巨型的大袍子飛走了,連云彩也難得看到幾朵。在明媚的陽光下,這座巨大建筑物的輪廓更加清晰。更美妙的是地上沒來得及融化的冰雹甚至為它平添了一道別樣的圣潔之光。此時遺世獨立的我更加感到孤獨無依,內(nèi)心的恐懼也越演越烈,仿佛一只飛入老鷹視線范圍的鳥兒,隨時等待生命的終結(jié)。我深吸一口氣,瘋了一般用盡全身力氣第二次試圖把時光機翻轉(zhuǎn)過來。謝天謝地,這一次終于成功了!我趕緊用手抓住鞍座,甚至顧不得下巴被剛才反轉(zhuǎn)的機器狠狠刮到的傷痛。我用另一只手握住杠桿,站定身姿準備重新登上時光機!
“情急過后,我又慢慢冷靜下來,膽子也漸漸大了些。再次向著面前這個遙遠而未知的世界投去了好奇的目光。這一次我不僅看到了房子,還看到了人,這些人身著色彩華美且質(zhì)地柔軟的服裝,從遠處一棟房屋外墻的圓形門洞里向我張望!
“然后我循著聲音望去,只見那尊雕像旁邊的樹叢里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很多男人,而且還在不停地奔跑。其中一個看起來非常瘦弱,身高約莫四英尺左右,身上穿一件紫色的袍子,一條皮帶束在腰間,腳上蹬著一雙不知道是靴子還是其他什么的東西?吹剿庵^和小腿,我才意識到此時天氣非常暖和。之間這個矮小的男人通過一條小徑,向我和時光機所在的方向走來!
“令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人看上去溫文爾雅且相貌俊美,只是這種美仿佛吹彈可破,孱弱異常。那因為病態(tài)而紅潤的臉頰讓我不能不聯(lián)想起那些因為患上肺病而外形異常美麗的人。也許是他那弱不禁風的外形使我的膽量又壯大了幾分,我緊抓著時光機的手慢慢松弛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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