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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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大地，暮冬時期。
殘陽似血，北風如刀。
今年的冬天，似乎時間特別長，都快公歷二月份了，仍然沒見一點春天的痕跡。前幾天，又下了一場大雪。此時，雖然天氣晴朗，但殘雪隨處可見，給人一種萬物斂跡，滿目蕭然的感覺。
離南京約三十里的一個小鎮(zhèn)——徐家村，此時已經(jīng)炊煙四起，正是做晚飯的時候。
一群小孩在玩捉迷藏。正當他們玩得興起的時候，村東邊路口突然來了六個便衣男人。腰間的衣服都向外凸起，一看便知藏著武器。
緊接著，村西邊的路口，也來了六個同樣裝扮的便衣男人。一個個神情肅穆，行色匆匆。玩耍的小孩一看突然來了如此多面生男人，一個個嚇得再也不玩了，撒腿便往家里跑。
便衣男人中一個中等個、臉色黝黑的人見小孩突然散去，擔心行動被暴露。立即手一揮，十二個人從兩頭立即向其中的一棟屋子撲去。
就在這些人離屋子約十幾米遠的時候，突然，從屋子的各個角落，向他們射出了密集的子彈。
沖在最前面的三個人立時中槍倒地。黝黑男人只好命眾人就地臥倒，一邊向屋子里面射擊，一邊命人爬上前去將中槍倒地的三人拖離子彈的射擊圈。
黝黑男人名叫甘立志，是中華民國政府軍事委員會調(diào)查統(tǒng)計局（簡稱軍統(tǒng)局）第二處南京站的站長。
（注：軍統(tǒng)局的前身是復(fù)興社特務(wù)處。1935年4月，蔣介石為了集中力量和避免復(fù)興社與“CC”系的明爭暗斗，成立了軍事委員會調(diào)查統(tǒng)計局——軍統(tǒng)局。將兩派統(tǒng)一起來，由陳立夫任局長，把原國民黨中央組織部調(diào)查處編為第一處，徐恩曾為處長；原中華復(fù)興社特務(wù)處編為第二處，戴笠為處長。）
九天前，甘立志接到處長戴笠的指令，讓他三天內(nèi)破獲一起國防機密泄密案。直到今天下午，他才獲得一個情報，說徐家村有可能就是日本間諜的秘密據(jù)點。由于多次拖延了破案時間，他已受到戴笠的多次痛罵，有兩次差一點就要被戴笠槍斃。獲得這一情報后，由于破案心切，加之南京站在家的人數(shù)本就不多，他只好將在家僅有的十二個人全部集中起來，趕到了徐家村。
他沒有想到的是，這里不僅真是敵人的一個據(jù)點，看架勢，對方的人數(shù)，還遠遠超過自己。怎么辦？他已經(jīng)預(yù)感到，今天不但不能將日諜擒獲，還有可能要搭上自己這十二條性命。在這生死攸關(guān)之際，他已顧不上想太多了，必須趕快回去求援！
當機立斷地，他對趴在一旁向屋里射擊的王平道：“王平，我?guī)У苄謧冊谶@里將他們纏住，你趕快回去向處座報告，請求他速派援兵來徐家村�？�！”
猶豫了一會，王平道：“讓我留這里吧，您回去找處座也許效果好一些。”
聲色俱厲地，甘立志道：“這是命令！趕快執(zhí)行！”
就在這時，一顆子彈不偏不倚，射中了甘立志的左耳，立即血流如注。
甘立志一手捂住左耳，一手將王平推向一旁，告訴他，一旦自己不幸殉國，請?zhí)幾倥蓷钊顼L來南京偵查此案。王平見甘立志主意已定，不再猶豫，一路向身后滾去。直到確認已離開對方的有效射程，才爬起來，向停在遠處的汽車奔去。
見王平已走，甘立志命剩下的七人自己尋找好掩體。看了一眼剛才倒地的三名同伴，雖然被拖離了對方的有效射程，但由于傷勢過重，估計已經(jīng)沒命了。他顧不上前去察看，趕快撕下半邊衣袖，將左耳簡單包扎了一下，正要尋找一有利地形隱蔽好身子，又有兩名同伴中槍陣亡了。
他心急如焚，知道生死已在咫尺間了。但己方只剩六個人，而敵人躲在屋內(nèi)，既不知有多少人，更看不見他們的目標。他后悔自己太冒失，既然知道這里是敵人的據(jù)點，為什么不向戴笠報告請求他增派人手呢？但此時后悔已晚，他只希望天快點黑下來，自己幾人也許能借助天色黑暗脫離險境。
然而，他打錯算盤了。他正要借助簡單掩體觀察敵人動靜的時候，二十幾個清一色的黑衣人從四面八方向他們圍了過來，口里喊著“繳槍不殺！”一步步向他們逼近。
甘立志知道自己的大限已到，也不再多想，口里高喊一聲：“弟兄們，我們決不能當俘虜！和狗日的拼了吧！”言畢，對著走在前面的幾個黑衣人一頓激射，立即倒下了三個黑衣人。其余五人聞言也立即對著圍過來的黑衣人開火，又有七八個黑衣人中槍倒地。黑衣人見甘立志等人如此勇猛，也立即就地臥倒，對著甘立志等人一頓猛射，立時又有四名弟兄躺在了血泊中。
這樣一來，包括甘立志在內(nèi)，自己這一方只剩兩個人了。
看了一眼仍在堅持抵抗的同伴，甘立志不由心里一陣發(fā)酸。多好的弟兄和同志啊！只因自己想逞一時之勇，在未加謀劃的情況下就帶隊來到了這里。結(jié)果，不但白丟了十幾條性命，處座交代的任務(wù)也成了泡影。他又想起了楊如風。他相信，假如是楊如風，絕不會如此魯莽。他心里暗暗地呼喚著楊如風的名字：“楊兄啊楊兄！你一定要替我報仇啊！”突然，一顆子彈，射中他的腦門，他沒來得及哼一聲，就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王平駕著汽車像瘋了一樣跑回南京，剛進城門，就沖進守城軍隊的電話亭。也來不及向守城士兵說明原因，只將自己的證件往他面前一扔，拿起話筒即撥通了戴笠辦公室。
戴笠正在為甘立志九天了未能破案而著急。聽王平報告說在徐家村發(fā)現(xiàn)日諜據(jù)點，不禁一陣激動。當聽到最后說甘立志等人遇到危險，需立即救援時，不禁大驚失色。他讓王平稍等，他將立即派人前去救援。
十五分鐘后，兩卡車全副武裝的特工即來到了王平所在的城門口。又二十分鐘后，王平帶的援兵即來到了徐家村。然而，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十一具尸體。至于日本間諜，卻蹤影不見。遍查整個村子，除了幾條狗在汪汪亂叫外，不見半個人影。
戴笠得到消息后，暴跳如雷，差一點當場昏倒過去。他知道，這事一旦讓蔣介石知道，很可能要將自己撤職查辦。他立即對前去參加救援的人作了一次訓(xùn)話，嚴令眾人：此事不能向任何人泄露，否則，殺無赦！
戴笠在特務(wù)處是出了名的魔王，他的話就是圣旨，誰敢違背？眾人異口同聲地表示，謹遵處座訓(xùn)示！然后，才悄無聲息地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
戴笠為什么要對眾人封口？甘立志查辦的到底是什么要案？
原來，九天前，也像今天一樣，雖然也出了一點太陽，但卻出奇的冷。路上沒有行人，就連往日忙碌的千里長江，一夜之間，也突然寧靜下來。江陰以上，往日耀武揚威的日本艦船，現(xiàn)在全部斂跡了。是日本人突然善心大發(fā)，準備離開已經(jīng)占領(lǐng)的大半個中國？還是中國政府的什么行動威脅到了他們而感到害怕了？
這可是特大新聞，
南京幾乎所有的報紙都報道了這一消息。
蔣介石有每天看報的習慣。
這天早上，他就在他的官邸看當天的《揚子晚報》。
這一消息被登在晚報的頭版頭條。
看到這一消息，蔣介石雷霆大怒，立即打電話給軍統(tǒng)局第二處處長戴笠。
不一會，戴笠便來到了官邸。
戴笠總是這樣，任何時候，只要蔣介石有召，他總會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這里。以最恭敬的態(tài)度，接受蔣介石的訓(xùn)示。
見戴笠進來了，隨手將晚報朝他一扔，蔣介石怒氣不息地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們特務(wù)處都是干什么吃的？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們竟無動于衷，我算是白養(yǎng)了你們這群飯桶！”
莫名其妙地拿起報紙，看了一下標題，戴笠立即明白了蔣介石發(fā)火的原因。
字斟句酌地，戴笠道：“校長是否認為日本人有什么陰謀？”
“豈只是陰謀？”蔣介石道：“這是比陰謀更讓人氣憤的事情！”
欲言又止地，戴笠道：“這······”
蔣介石道：“昨天下午，咹，最高國防會議剛開完，日本人就采取了行動，這不是明擺著有內(nèi)奸嗎？娘希匹！你趕快給我查！三天之內(nèi)給我查出這個內(nèi)奸，我要槍斃了他！”
蔣介石向戴笠發(fā)出了這樣的指令。
習慣性地揉了揉鼻子，戴笠道：“是！學生一定竭盡全力，迅速將這個內(nèi)奸抓住。只是······”
蔣介石眉頭一皺道：“只是什么？”
戴笠道：“昨天下午校長召集的最高國防會議，是不是作出了要對日本人不利的決定？”
蔣介石輕嘆一聲道：“是啊，不然，日本人怎么會突然將艦船全部調(diào)走？”
戴笠道：“這么說，顯然是會議內(nèi)容被泄密了�？墒牵瑓⒓訒h的人不是政府要員就是軍隊高官，學生區(qū)區(qū)一特務(wù)處長，恐怕力難能及�。 �
想了想，蔣介石道：“這樣吧，不管涉及到誰，只要你拿到了證據(jù)，先給我抓起來�！�
戴笠道：“是！”
蔣介石又嘆一口氣道：“雨農(nóng)啊，我一生奮斗，樹敵甚多。為了早日統(tǒng)一中國，這才有‘攘外必先安內(nèi)’的國策。沒想到，張、楊卻發(fā)動了西安事變，我不得不對日本人發(fā)起抗爭�，F(xiàn)在，決定剛剛作出，日本人卻提前得到了消息，此事若不迅速處置，除了在國際上遭人恥笑外，那些政敵們肯定會以此大做文章。你是我黃埔最優(yōu)秀也是最忠誠的學生，咹，應(yīng)當深體我的苦衷��！”
戴笠道：“是，學生當效忠校長！盡快將此人緝拿歸案！”
也許覺得剛才的發(fā)火對戴笠有點冤枉，蔣介石語氣一緩道：“雨農(nóng)��！在這非常時期，你還得多替我出力喲。過段時間后，我準備將軍統(tǒng)局予以改組。這件事辦得好，你就不再是這區(qū)區(qū)的一名處長了。屆時，這次在案件偵查中立下功勞的人，我也會給予獎賞，你就努力去辦吧�！�
戴笠立即一個立正，然后敬了一個軍禮，信誓旦旦且語氣鏗鏘地道：“請校長放心！學生一定竭盡全力，早日將內(nèi)奸清除！以此報答校長的培育之恩！”
從蔣介石官邸出來后，戴笠立即將任務(wù)交給了南京站站長甘立志。在他認為，這樣的案子應(yīng)該不難偵破，只要對參加會議的人員來一次徹查，即可抓到內(nèi)奸。然而，讓他失望的是，甘立志領(lǐng)受任務(wù)后，不但毫無進展，連內(nèi)奸的影子也沒找到。為此，戴笠不知受了蔣介石多少斥罵�？墒�，盡管他回來后又將甘立志也依樣葫蘆地罵了個半死，卻仍然無濟于事。
正當他也在苦思偵查良策的時候，卻突然傳來了甘立志的死訊，這對他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該讓誰來繼續(xù)偵查此案呢？
他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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