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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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秦淮河畔的“夫子廟”,是專門做小吃的老店。據(jù)說,康熙皇帝巡江南,就光顧過這里!胺蜃訌R小吃店”就是康熙御筆提的店招。依此算來,這家小吃店已有幾百年歷史了。
這里的小吃品種極多,且味道特好。凡來這里品嘗過小吃的人,沒有一個不贊佩的。
凌立峰今天就在這里品嘗小吃,和他一起的,還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女郎。
凌立峰一米七八的個頭,單瘦單瘦的,就如一竿豎立的標槍,又像一根立著的竹竿。但無論從哪方面看,也看不出和那矗立的山峰有任何相似之處。
他戴一副近視眼鏡,既斯文,又儒雅。加上剛從德國留學歸來,說話時一不小心,總會聳聳肩擺擺頭,十足的西洋人派頭。自從他二人進店以后,時不時總會招來一雙雙好奇和羨慕的眼神。
和他在一起的女郎更加招眼。只見她著一件墨綠色旗袍,大眼睛,柳葉眉,高鼻梁。長發(fā)披肩,胸部高聳。加上整齊潔白的牙齒和一口吳儂軟語,簡直就是嫦娥臨凡,西施再世。這樣一對男女在這里宵夜,若不引來眾多眼球,就真是怪事一樁了。
凌立峰在德國求學五年,能說一口流利的德語、英語和法語。其父凌放文,現(xiàn)任外交部亞洲司司長,既是委員長蔣介石的一名遠房親戚,又是侍從室主任張耀輝的拜把子兄弟。深得蔣介石的信任和器重,是外交部的得力干將。
凌立峰回國不到三個月,由于其父的關(guān)系,更由于懂幾國語言,可算難得的人才,F(xiàn)任侍從室高等秘書兼國防部的德語和英語翻譯。
凌立峰和漂亮女郎正在有說有笑地吃得高興,被前來買夜宵的季蘭蘭看見了。兩人從小就是同學,關(guān)系也很好。雖沒明確建立戀愛關(guān)系,但在雙方的心目中,卻都已認準了對方。只是由于多年沒見了,失去了聯(lián)系,這種男女之間的情事,也就逐漸淡化了。現(xiàn)在,突然在這里碰上,雙方都感到很驚訝。季蘭蘭本是開朗活潑的女孩,但見凌立峰陪一名如此漂亮的姑娘在這里宵夜,不知怎地,心里便涌出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醋意。本來不想前去相認,凌立峰卻已站了起來,并迎著季蘭蘭走來了。
季蘭蘭知道已經(jīng)無法回避,只好強裝笑容地面對凌立峰。
凌立峰伸出雙手,季蘭蘭也只好伸手。
兩人就這樣握著手,誰也不發(fā)一言。
兩人都是健談之人,為什么現(xiàn)在卻沒話說?
是無話可說,還是話語太多不知從何說起?
“相顧無言,維有淚千行!笔欠駥懙倪@種情景?
其實,雙方都清楚,這是一種表達感情的最佳方式。若不是在這里以這種方式見面,可能就是另外一種形式來表達了。
還是季蘭蘭比較理智,一邊用眼睛瞟著在那里坐著的美麗女郎,一邊抽出被凌立峰握得發(fā)熱的手,攏了攏披肩長發(fā),略帶醋意地道:“別將你那位大美人冷落了,我們坐下說話吧!
點了點頭,凌立峰趕緊道:“好好,我們坐下說。來,我介紹一下!边呎f邊將手指向和自己吃夜宵的女郎道:“這是我的未婚妻何蕓。”再將手指著季蘭蘭對何蕓道:“這是我的老同學季蘭蘭,你們認識一下吧!
季蘭蘭和何蕓同時伸出手握了一下,季蘭蘭首先贊道:“你好漂亮哦,我的老同學真是艷福不淺吶!
咯咯一笑,何蕓道:“哪里,季小姐才稱得上大美人呢。你還沒吃夜宵吧?來,我們一塊吃一點!
季蘭蘭道:“不啦,我還有幾個同事在加班,我是來替他們買宵夜的。你們先吃,以后我們再找機會聚吧。你們住在南京嗎?還是到這來旅游的?”
凌立峰道:“我在侍從室就職,并兼任國防部的英語和德語翻譯。你呢?在哪里就職?”
季蘭蘭的職業(yè)是不能對外透露的,只好敷衍凌立峰道:“我在一所私立小學教國文,你們慢慢吃吧,我要回去了!
大概知道季蘭蘭是在有意回避,凌立峰只好禮貌地道:“既然你有事,我就不強留了,以后如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就到侍從室來找我好嗎?”
點了點頭,強行吞下涌向喉頭的一股苦水,季蘭蘭道:“行,有事我來找你。”說完,即提著一袋剛買的宵夜,向門外走去。
其實,凌立峰在侍從室就職,季蘭蘭在拿檔案時就知道了。由于無法確定這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凌立峰,剛才才故意問他是否住在南京。此時的季蘭蘭可說五味雜陳,少年時和凌立峰無拘無束地在一起玩耍的情景紛紛涌向腦際。
記得那是在自己七歲的時候,和凌立峰一起玩躲迷藏。季蘭蘭比凌立峰小兩歲,凌立峰卻總是玩不過季蘭蘭。因為,季蘭蘭藏起來后會不停地移動。那天黃昏時候,季蘭蘭藏在一口枯井旁邊,正準備移動時,不小心掉井里了。好在枯井不深,季蘭蘭并沒受傷。但這一突然變故,卻把向來膽大的季蘭蘭嚇得哇哇大哭起來。凌立峰聽到哭聲,趕快來到枯井邊。畢竟也才九歲的孩子,見季蘭蘭掉井里了,也嚇得大哭起來。他母親聽到兒子的哭聲,以為有人欺負了自己的兒子,大叫大嚷地來到枯井旁,才知是季蘭蘭掉井里了。她以為是自己兒子將季蘭蘭推下去的,趕快叫來人將季蘭蘭給救了上來。
從此以后,季蘭蘭就再也不敢和凌立峰玩躲迷藏了。
從此以后,季蘭蘭總是躲著凌立峰。
凌立峰不知什么原因季蘭蘭總是躲自己,卻仍一如既往地約她出去玩。有一天,學校剛放學,季蘭蘭還在教室搞衛(wèi)生,凌立峰就找來了,聲言要和她一起去摘菊花。
季蘭蘭最喜歡菊花了,便豪不猶豫地答應了。
那天,凌立峰為季蘭蘭摘了很多菊花。
凌立峰告訴季蘭蘭,等自己長大了,一定要娶她,并為她種植一園菊花,讓他天天可以看到自己喜歡的菊花。
從此以后,季蘭蘭就盼著自己快快長大,好讓凌立峰來娶自己,更主要的是自己可以得到那一園菊花。
后來,兩人都逐漸長大了。由于有這次經(jīng)歷,兩人卻反而開始靦腆起來。特別是在人多的時候,雙方都刻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內(nèi)心里,雙方都對那次摘菊花的言行保持著深刻的記憶。直到季蘭蘭十五歲,也就是凌立峰十七歲那年,由于要去德國求學,兩人才分開。
從此以后,兩人再沒見過面。
由于雙方都沒有音訊,以前的記憶開始逐漸淡化,特別是在季蘭蘭進入復興社特務處以后,這段朦朧的愛情經(jīng)歷已經(jīng)被特務處嚴格的紀律約束所完全取代。
大出季蘭蘭意外的是,今天在這里卻碰見了多年不見的凌立峰,而凌立峰顯然已經(jīng)拋棄了兒時的承諾,他已有了自己的未婚妻。
一個非常美麗的姑娘。
那位笑容可掬的何蕓。
可是,憑直覺,或者說憑季蘭蘭特務生涯的直覺,她覺得那個何蕓不簡單。
不簡單的同義詞就是復雜,復雜的同義詞呢?
女人的直覺有時是很敏感的,特別是像季蘭蘭這種特務的直覺,往往高于常人。
但何蕓到底不簡單在哪里?季蘭蘭一時卻又說不清楚。她只覺得何蕓的眼神非常特別,這不是一般女人所能有的,特別是如此漂亮的女人。
何蕓的眼神游移且深邃,這種人除了心機深沉以外,往往是心懷叵測的。女人具有這種眼神,就更加可怕了。作為凌立峰少年時期的好朋友,季蘭蘭不能不為他增加了一份擔心。
一份莫名其妙的擔心。
待季蘭蘭回到雞鵝巷五十三號,已經(jīng)快十二點鐘了。
見季蘭蘭提了一袋“夫子廟”的小吃回來了,楊如風和趙維山都非常興奮。特別是楊如風,早就想吃“夫子廟”的小吃了,卻一直只聞其名未嘗其味。今天,終于可以大快朵頤、大飽口福了。怎能讓他不興奮?
吃著這向往已久的小吃,楊如風十分感動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夫子廟’的小吃?”
咯咯一笑,臉上紅暈頓現(xiàn),季蘭蘭道:“您大概忘記了我是干什么的吧?如果我連我們鼎鼎大名的楊大組長喜歡吃什么東西都不知道,我還能在特務處混嗎?”
哈哈一笑,楊如風道:“不愧為處座的心腹紅人啊,楊某佩服!佩服!可是,你出門前不是說不知道我們的口味嗎?我還真的以為你會買點耗子藥回來呢!
季蘭蘭道:“我那是試探您啊,誰知您如此深藏不露。怪不得能成為大特務。”
楊如風道:“你季大小姐不也一樣嗎?明知故問不說,還說我深藏不露?”
聽著兩人的對話,坐在一邊埋頭吃東西的趙維山卻心思潮涌,浮想聯(lián)翩。
自己置身于這樣一個機構(gòu),這樣一群心機深沉的人里面,無疑是非常艱難的,必須要萬分地小心才好。否則,殺身之禍將隨時會向自己襲來。
見趙維山只顧吃東西,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楊如風道:“維山兄剛才是不是有所發(fā)現(xiàn)了?”
搖了搖頭,趙維山道:“暫時還沒有,您那邊的情況如何?”
同樣搖了搖頭,楊如風道:“也沒有?磥,要想在三天內(nèi)完成這次任務,可能很難如愿了!
趙維山道:“組座是否已經(jīng)有所打算?”
點了點頭,楊如風道:“若從檔案里面找不到蛛絲馬跡,那就只好排查了?梢钥隙ǖ氖牵孤断⒌娜,離不開這四十四個人里面的一個。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對這四十四個人一個不落地進行排查,看他往哪里躲?”
點了點頭,趙維山道:“現(xiàn)在看來,也只能這樣了。只是,處座給您限定的三天時間,您怎么交代?”
楊如風道:“明天一早,我即去向他稟報,有些事,可不是憑長官意志能辦得了的。我相信,蔣委員長也不能不講道理啊!”
趙維山道:“話雖這么說,但萬一處座不準呢?”
楊如風道:“不準?為什么不準?要找出這個人,是必須憑真憑實據(jù)的。我們又不是抓地下黨,可以隨便去抓一個來!
趙維山道:“地下黨就可以隨便抓?”
楊如風道:“不知道,我反正沒抓過,我見他們有時候就是隨便抓人。”
眼睛瞟了一眼邊上站著的季蘭蘭,知道這個話題不能議論太多,趙維山道:“這樣吧,今晚還有幾個小時,我們先最大限度地從檔案里面找找線索,看能否找到一點蛛絲馬跡。若實在找不到,明天再按您的方案辦如何?”
點了點頭,楊如風道:“行,就這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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