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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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依境行事,現(xiàn)實的本質(zhì)就是逼人就范和妥協(xié),但你若有足夠的能量和修行,一切的所遇所得會成為一筆財富,造就內(nèi)心的強大,從而生出與現(xiàn)實協(xié)調(diào)的能量,將一切不如意轉(zhuǎn)化為個人如意之處。
1
她叫夏楚楚,夏氏公司董事長的千金兼公司公關(guān)部的總監(jiān)。
K城的人們都說,夏氏公司的夏楚楚是天之驕子,才、藝、貌俱全。
K城的人們眼里,夏楚楚是呼風(fēng)喚雨、養(yǎng)尊處優(yōu)、予取予求的人物,永遠(yuǎn)只存在于雜志和電視上,永遠(yuǎn)有迷人的笑容,從容的態(tài)度,瀟灑的舉止,生活在云端。
人們需要傳說,并把這些傳說附加于公眾人物身上,無可厚非。
很難有人相信,夏楚楚也有她的不如意。
夏楚楚有一個習(xí)慣,每個季度都要外出度假,少則半個月,多則一個月,因為,她需要做一個陌生人和旁觀者的自由,這于她,已經(jīng)是一種奢侈和享受。
這一年的九月份,夏楚楚去了巴黎。
其實,這個城市她已經(jīng)來過數(shù)次,但是,她迷戀這個城市的氣質(zhì),優(yōu)雅、浪漫、自由自在。
度假的夏楚楚是幸福的,每日讀書、看風(fēng)景、喝咖啡、買好吃的面包、去教堂禱告……一切的一切都是安閑的,沒有爾虞我詐,沒有阿諛奉承。
周云長一天給她兩通電話,每一次都要抱怨一句:“為什么不讓我同去?”
夏楚楚笑,無言以對。
不想就是不想,問什么為什么?
掛電話的一瞬間,突然一個念頭涌上來:是不是因為他只是身外之物?她不禁啞然失笑。
周云長是夏楚楚交往的第幾任男友,她已經(jīng)記不清楚了。
夏楚楚的這個男朋友曾經(jīng)讓K城的娛樂小報大吃一驚。當(dāng)然,這也是她潛意識里想要的效果。
我就是不按章法出牌,怎樣?夏楚楚想。
他們原本猜測周云長是某個富商之子,或者豪門大戶,最不濟也應(yīng)該是書香門第或者紅色背景。
但,不是的,統(tǒng)統(tǒng)不是,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xué)美術(shù)老師。
表哥嘲笑夏楚楚,“妹妹,有什么想不開的,要找個如此普通的男友?放在身邊,身價也拉低了。”
表哥說得很對,周云長長相普通、能力普通、家世普通、性格普通,他的特質(zhì)就是“普通”兩個字,可是,夏楚楚就是喜歡他的普通。
這樣說一定矯情,可卻是事實。
做人都有各自的煩惱,夏楚楚也有她的煩惱,但世人都注重表象,不能理解。
一方面,時代變了,過去,各類八卦雜志經(jīng)常嘲笑有路子有手腕的女人看見豪門之后總要想盡辦法投懷送抱、趨之若鶩,生怕錯失良機?墒乾F(xiàn)在,男人們也懂得了同樣的路數(shù),那些色相、才能顯著的男人,若再具備一顆向上爬的心,自然也會將婚姻作為一種捷徑,對于他們而言,夏楚楚就是一種投資。
另一方面,時代變了,但門當(dāng)戶對的觀念仍然盛行,眾人都以為,以夏楚楚的地位和身價,就應(yīng)該配一個豪門公子,才是正常的人生。對于這樣的豪門公子而言,夏楚楚也是一種選擇。
夏楚楚已經(jīng)厭倦了這兩種類型的男人。
什么東西都有保鮮期,過了保鮮期,自然要作廢,她現(xiàn)在就愛普通的東西,周云長正好迎合了這一時期她的愛好。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周云長是夏楚楚所有男友中保質(zhì)期最長的一個,連表哥都擔(dān)心她,怕她突然頭腦發(fā)熱嫁給周云長,一日,見了她好奇地問:“普通的周云長在你眼里有哪些不普通?”
一時間,她竟也無法回答。
但事情確實超出了她的意料,她對他仍然懷有濃厚的興趣。
她不由得憶起了事情的發(fā)生和發(fā)展。
周云長是唯一一位夏楚楚主動追來的,不得不承認(rèn),開始的時候,是帶著點賭氣的成分。
同學(xué)生日派對上,所有男士都高看夏楚楚一眼,只有他,勉強從牙縫里擠出一絲的笑意,眼角帶著藐視。
什么意思?一介窮書生!夏楚楚光火了。
她立刻下決心征服這雙不屑一顧的眼睛。
一個月后,她已經(jīng)馬到成功,雖然過程略費周折,但結(jié)局沒有意外。
她在雨天的公園里等他四個小時,她為了他而悉心練習(xí)廚藝,她看著他的眼睛,怦怦心跳。
這是愛情了,有保質(zhì)期的愛情。
夏楚楚深信:這個世界,除了血緣關(guān)系外,沒有一樣?xùn)|西沒有保質(zhì)期。
但她也得承認(rèn),周云長是一個談情高手。他坦誠,卻不完全交付;他愛她,卻不迷失自我;他現(xiàn)實,卻不功利;他清高,卻不酸腐;他浪漫,但有節(jié)制。能在強勢的夏楚楚面前不落下風(fēng),她得承認(rèn),她遇上了一個強敵。
說不定,我們會結(jié)婚,幸福的時候夏楚楚不是沒有過這樣的念頭。
此時此刻,她坐在夕陽下的廣場上吹著涼潤的晚風(fēng),想起周云長的臉,心里是甜膩的。
然而,就在下一秒鐘,轉(zhuǎn)身的一剎那,她就呆住了。
嗬,好一張憂傷俊美的臉。
那是一張男人的臉,側(cè)面看過去,很像希臘雕塑。
夏楚楚站在那里,心里一陣驚動。
那是一張她生平看過的最最悲哀的臉孔,在夕陽之下,發(fā)出圣潔的光輝,線條完美,有些不似真人。
什么事情會讓一個人如此悲哀?
此人三十多歲年紀(jì),相貌英俊,氣質(zhì)神秘,他雙手托著廣場上的石雕,身子前傾,正魂飛天外。
他為什么如此悲傷?他失戀了?他家破人亡?他破產(chǎn)了?各種猜測一起涌上心頭,夏楚楚的好奇心被調(diào)動起來。
莫名其妙,這張憂郁的臉讓夏楚楚的整顆心往下滑。
天空飄過一陣云,巴黎的天氣就是這樣,真正的瞬息萬變。
夕陽如血,傾盆大雨卻鋪天蓋地而下。
人們匆匆散去,可是,這個人卻完全無動于衷,他抬起頭來,任雨點打在臉上。
夏楚楚的小性子發(fā)作起來,她突然很有興致扮演一次“美人救英雄”的角色。下一秒鐘,她使出渾身的勁,拉著他往近處的一家咖啡店跑。
太像電影里的鏡頭了。
夏楚楚禁不住彎了腰大笑。
笑完,抬起頭,看見一頭濕漉漉的頭發(fā),蓬松、卷曲、漆黑,然后是埋在頭發(fā)里那雙黑色的眼睛,她微微震動。
不要誤會,夏楚楚并沒有一見鐘情。帥的男人她見得多了,她自認(rèn)不至于那么膚淺。
她只是本能地好奇和興致好。
他說:“你力氣很大。”
她笑:“你不打算請我喝杯咖啡謝恩?”
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們在靠窗戶的位置上坐下來。
他的眼睛明亮深邃若秋水,里面卻藏著化不開的濃霧,氣質(zhì)異常飄逸清雋,簡直要讓身邊的人自慚形穢。
夏楚楚猜測,這是個憂郁的美男,恐怕還是搞藝術(shù)的。
她造聲:“君有疾在腠理,不治將恐深?”
一雙悲傷的大眼睛看過來,夏楚楚竟然有被逼視的感覺,她極力鎮(zhèn)定一下,發(fā)現(xiàn)對方并不打算回應(yīng)。
夏楚楚深深吸一口氣,又說:“君之病在肌膚,不治將益深。”
對方仍然無動于衷,夏楚楚的好勝心被挑動起來。
夏楚楚繼續(xù)說:“君之病在腸胃,不治將益深。”
他的大眼睛好似黑色的曼陀羅,夏楚楚突然想起了一句話:蒙娜麗莎之所以好看,是因為她從來不說話。
夏楚楚被迫繼續(xù)演這場獨角戲,感覺有些尷尬,不好收場,再說:“居五日,桓侯遂死。”
對方終于失聲笑了:“就算我真有病,就算你真是扁鵲,你也不能治我的病。”
“你說得對,我不是醫(yī)生。但這世界上所有問題的解決最終還得靠自己,但是,我有一種理論,你不妨聽聽:問題一旦說出來,它便脫離了主人,有了自己的生命,因而有了自己生老病死的生命周期,但如果不說出來,這個問題便永遠(yuǎn)都是胚胎,悶在肚子里,打不爛、嚙不碎、死不了,頑固長存、一直折磨人。”
他笑了,那笑容如此的清新脫俗、引人入勝。
呀,真是一個特別的人,她想。
他聽見她說:“這是我聽過的一個很新鮮的說法,有意思。”
夏楚楚呷一口咖啡,也許是情境影響了她的味覺,她覺得這天的咖啡簡直就是人間極品。
“為什么對一個陌生人的事情這么有興趣?”他發(fā)問。
“人都有好奇心,不過如果沒有人配合,我并不強求。”
“你肯施舍一雙耳朵出來已經(jīng)是一種慈善的行為。”他又說。
“慈善其實本是人天性使然,只是被后天的生存競爭掩蓋掉了。”
他若有所思,然后說:“其實,你是最好的傾訴對象,有智慧,又是陌生人。”
“你說得很對,兩年前,我曾經(jīng)在這個咖啡廳傾訴過心底的一個故事給一個陌生人,我們沒有留任何的聯(lián)系方式,至此,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那是夏楚楚生命中真實而奇妙的一次邂逅。
“今天,我們也一樣?”他問,他的眼神已經(jīng)出賣了一切,此時此刻,他脆弱、悲傷、沒有出口。
“那當(dāng)然。”夏楚楚說,他讓她想起了當(dāng)年的自己。
“你愛過一個人嗎?那種很深很深的?”他問。
“我愛過很多人,也愛過很多只狗,都是很深很深的那種。”夏楚楚的口氣有點玩世不恭。
他并不介意,很多聰明人都有玩世不恭的時候:“不對,刻骨銘心的愛只能有一次,你說的是激情。”
夏楚楚也寸步不讓:“你的愛情觀帶有神秘主義色彩,我的愛情觀很簡單,不期然的化學(xué)反應(yīng),等反應(yīng)結(jié)束了,各走各路。”
“說明你沒有真正愛過。”他下結(jié)論道。
“也許吧,真相不是掌握在你的手中,也不是掌握在我的手中,真相掌握在上帝的手中。”夏楚楚不喜歡他這樣篤定的口吻,這個世界有很多人都自以為是。
他開懷地笑,那樣清澈的笑容,簡直散發(fā)出芬芳來,他說:“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子,我很幸運能有你這樣的聽眾。”
巴黎是一個適合傾訴的城市,因此,這個城市充滿了故事的氣息,夏楚楚想,她對即將聽到的故事保持了濃厚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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