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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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學(xué)校已經(jīng)是九點(diǎn)鐘了。一場大雨把街道沖刷得一塵不染，校門口更是空曠得人都不見，我在司機(jī)大叔揣測的目光中滾下了車，抱緊了胳膊，哆哆嗦嗦地往校園里走。
我越走越覺得冷。
走了三步，打了四個噴嚏，想想今天一整天的遭遇，我覺得自己真是夠了——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居然是因為一頓飯被淋成了這副熊樣兒……天地良心，早知道我應(yīng)該多宰南燭幾頓的�。�
越想越是懊悔，從校門口到九公寓要經(jīng)過一段長長的路，走著走著我的鼻子堵了，腳步踉蹌，好容易晃悠到了宿舍樓下，一抬頭，眼睛竟然看到了幻影——
我看到了陸尋。
前方高能預(yù)警，我的腦袋明明前一刻還糨糊似的，一見他像是過了超高壓的電流，立馬就剎住腳了。
灰蒙蒙的天空，纏綿如霧的雨幕，陸尋一身的淺色西裝，長身玉立，正靠著一輛黑色的跑車站著。我像個傻子似的微張著嘴，他卻是眉眼沉靜，嗓音溫和，聲線里甚至微微帶了一絲笑的韻味：“回來了�！�
我終于確定不是幻覺，第一反應(yīng)就是別開了哭腫的眼，我心如刀割。他是在等人吧？一定是的。等上一回等的那個人嗎？我覺得我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陸尋朝我走近，我心塞得嘴巴里都是苦的，老天爺不帶這么欺負(fù)人的！我剛哭完我媽改嫁你就讓我看這一幕，你，你待我可真夠薄的啊！
我難受得肚子里直冒酸泡泡，陸尋低下頭看我：“失戀了？”
我搖頭：“沒�！睉俣紱]戀，我失誰？
陸尋點(diǎn)了點(diǎn)頭：“陪我去一趟醫(yī)院？”
我看著他，有點(diǎn)愣，他不是在等人？哦不，他是在等我嗎？酸泡泡“啪啪”炸了一串，我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好！”
上車，坐穩(wěn)，陸尋打開了空調(diào)。暖風(fēng)吹得我有點(diǎn)困，卻還沒忘了問：“你不舒服？要不要緊？”
陸尋倒車，側(cè)著臉看后視鏡，嘴里含混不清“唔”了一聲。
我瞅著他隱隱有些泛白的臉，忍不住就有點(diǎn)生氣：“生病了怎么還淋雨，不知道病情會加重？”
他沒看我，仍在倒車，嘴角卻很明顯地勾了勾。
我不明白他笑什么，我只顧著后悔，他生病了，病了多久？想到自己昨天對他許下的承諾，越想我越是慚愧，當(dāng)初拍著胸脯保證有任何事都幫忙的可是我，結(jié)果他病了我卻躥出去透心涼心飛揚(yáng)了……
“對不起��！”我懊惱地說。
他蹙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笑：“不困嗎？你可以先睡一會兒�！�
他一笑笑得我頭更暈了：“哦……”我往下面縮了縮，蜷起來，乖乖地閉上眼睛。
到了醫(yī)院，我的眼睛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圈圈了，陸尋停好車說了句什么，我沒聽清，他嘆口氣，傾過身，替我把安全帶解開了。
我下意識地轉(zhuǎn)過頭就要下車，被他拉住，手一重，一件暖洋洋的衣服丟過來：“穿上它�！�
我的頭太暈了，陸尋的聲音又溫柔，蠱惑似的，我沒猶豫，也沒掙扎，乖乖地就把衣服穿上了。
衣服很大，很暖，帶著陸尋身上特有的氣息，好聞極了。我縮著脖子往衣服上蹭了蹭，仰頭問：“下車吧？”
陸尋帶著我下了車，我頭重腳輕得看不清，就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他往左，我往左，他往右，我往右，他突然往前走了一大步，我一急，連忙拽住了他袖子，他回過頭就又笑了。
“掛個號�！彼f。
手掌拍拍我胳膊，他的動作很輕，聲音更輕：“馬上就好，你先在這邊坐一下�！�
我點(diǎn)頭，乖乖地往候診區(qū)挪。不一會兒陸尋過來了，身后隱隱約約還跟了一個人，那人說張嘴，我張嘴，一根涼涼的東西塞到嘴巴里來了。我迷糊地轉(zhuǎn)過頭去看陸尋，他笑著，語氣像在哄小孩兒：“要皮試，別怕。”聲音剛落，手背一刺，什么東西扎進(jìn)來了。
我就是腦袋再暈也明白這節(jié)奏不對了。張張嘴，想說話，嘴巴里叼著溫度計，我只好把話又咽下去了。
量體溫的說：“39.8℃�！�
發(fā)燒了，要掛水，陸尋幫著護(hù)士給我扎好了針，笑著說：“真聽話。”
我就是再傻也反應(yīng)過來這是帶我來看病了……張開嘴，想謝他，他笑笑，替我掖好了衣服：“睡吧�！�
我睡醒時點(diǎn)滴已經(jīng)打完了。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臉，白皙的皮膚，精致的面容，臉的主人離我很近，正一言不發(fā)地看著我。四目相對，甫醒的我腦袋還有點(diǎn)遲鈍，陸尋的眼底劃過了一絲窘迫，我看著他不動聲色地往后退，再退，身子徹底坐直了。
氣氛有一絲尷尬，他輕咳，手一伸，遞過來一小杯清澈的水。我接了，喝一口，溫的。
兩個人都有片刻的沉默，然后又狗血地同時開口——
“我……”
“你……”
“你說�！蔽夜麛嗟亻]上了嘴。
陸尋說：“醫(yī)生開了三天的藥，一天三次，你記得吃�！�
“嗯�！�
“今晚回去洗個澡，睡一覺，明天還是要量一下體溫的�！�
“好�！�
“你……餓不餓？先去吃點(diǎn)東西再回學(xué)校？”他說著說著站起了身。外套在我的身上，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襯衫，整個人卻說不出的好看，我看著他，直直地看，我心想：這個人啊，他這么好，他知不知道這樣會讓別人動心的？
我坐著沒動，陸尋低頭，眼神有一點(diǎn)疑惑。
我想了想，問出剛才和他異口同聲時被打斷的話：“你怎么在我們學(xué)校？”他根本沒有生病，那么就不是在等我?guī)麃磲t(yī)院。
陸尋怔了一下，像是沒想到我會突然間這么問，整個人有一瞬的錯愕：“我……”他側(cè)了側(cè)臉，語氣不大自然，“路過�！�
路過？我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嗯。剛好到這邊辦事，順便去學(xué)�？匆幌隆�
這樣��！我想了想，還是覺得哪里有一點(diǎn)古怪，但燒還沒退，腦袋還昏著，我晃晃頭，主動放棄了思考這種勞神費(fèi)力的活兒。
兩個人一起走出了醫(yī)院，上了車，陸尋突然間毫無征兆地說：“我今天在市……世紀(jì)公園，碰到一件有趣的事�！�
有趣的事？我正低著頭系安全帶，一聽這句就樂了：“什么？”
“我遇見一個……小家伙。本以為是只小豹子，靠近了才發(fā)覺是只貓——”
“�。俊�
“嗯，很可愛的一只，小小的，受傷了……”
“受傷了？流浪貓嗎？”我完全是條件反射地說，“你帶它看醫(yī)生了嗎？”
陸尋突然間側(cè)過臉，微微笑著看向我，那一瞬他的眼神很暖，像凜冽冬日里穿透云層的陽光：“嗯�！彼c(diǎn)頭，“看了。”
陸尋帶著我吃了頓飯——我想吃辣，他沒答應(yīng)，硬逼著我乖乖地喝了碗粥——然后把我送到了宿舍樓下。
臨下車時我掃了一眼時間，十二點(diǎn)四十七分……已經(jīng)凌晨了！我趕緊脫下西服，遞還給他：“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陸尋輕笑，沒有說話，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頭。
行云流水般的動作，顯然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然后我們倆都有一點(diǎn)蒙。
我看著陸尋，陸尋也看著我，我心想我要不要汪汪兩聲化解一下尷尬？還沒想好，身子一撲，一雙手已經(jīng)藤蔓似的抱住了他精瘦的腰。
我：“……”
兩個人就那么詭異地僵著——陸尋摸著我的額頭，我抱著他的腰，時間凝固了有一分鐘。然后他輕咳，我回神，騰地就坐直了身。
鬼使神差，落荒而逃。
躺到床上半小時后，我絞盡了腦汁也只想到了這兩個詞來形容自己，再一想，不對，還有個詞兒——
有病……
我可不就是有病嗎？好好的我伸出魔爪抱他干嗎？抱就抱吧我又跑個啥？越想越覺得自己有病，猛地一想我就是有病啊，對了我還沒吃藥……我無語地爬下床倒水把藥吃了。
一番折騰下來，真正要睡時已經(jīng)一點(diǎn)多了，我盯著手機(jī)通訊錄上陸尋的名字看啊，看啊，看著看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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