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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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睡王國的最北端是一個丑陋而荒涼的地方。在這里，樹木光禿禿的，道路崎嶇不平，懸崖陡峭兇險。遍地是小石塊，車輛幾乎無法通行。雖然偶爾會下雨，但卻沒有植被成活，因此動物壓根無法在此地生存。
在這個干燥荒蕪的地方的中央，有一座小城堡，城堡周圍是一條頗深的護(hù)城河，但河里并沒有水。這是一座古堡，墻是深色磚石砌成的，門是木頭做的。古堡經(jīng)歷了多年風(fēng)霜洗禮。沒有人知道是誰建造了這座城堡以及建造這座城堡的目的是什么，況且很少人知道它的存在。
城堡內(nèi)部蒙著一層厚厚的灰塵。窗臺上到處是和這座城堡一樣古老的蜘蛛網(wǎng)，雖然蜘蛛的蹤影已尋不見。城堡的所有房間和走廊都空蕩蕩的，除了偶爾在某個角落看見一把破椅子或一張破桌子。
城堡東廂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大廳四周是落地窗，光線透過窗戶照進(jìn)來，不過由于窗戶太過破舊，外面的世界看起來有點(diǎn)不真實(shí)。
這座城堡絕不是人們樂意待的地方。但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這是絕佳的藏身之所。
毒王后從白雪公主宮殿的地牢里逃了出來。她隨身攜帶著魔鏡，來到這個她知道自己絕不會被找到的地方。這座城堡是完美的避難所，她要在這里完成很早之前就開始著手做的事情。
毒王后并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大約一個世紀(jì)之前，很多人都來過這座城堡，但只有她和少數(shù)人得以幸運(yùn)逃離這里，其中包括她很久未見的一位故人。
她最近送信給這位故人，叫他前來協(xié)助自己。她正在等他出現(xiàn)，她知道他隨時會到，因?yàn)樗妨怂粭l命。
毒王后面朝魔鏡站著，她張開兩只手掌，緊閉雙眼。她如今是頭號通緝犯，不過她對此并不慌張。右邊的矮凳子上放著那塊她一直隨身攜帶的心形石頭。
毒王后的魔鏡是童話王國最臭名昭著的東西之一，但很少有人見過它的真容。很多人認(rèn)為，這面魔鏡是由流光溢彩的材料做成的，譬如純凈的金子、鉆石和水晶，會讓人忍不住產(chǎn)生走進(jìn)鏡子里的沖動。
實(shí)際上，魔鏡又高又寬，四周鑲有黑框，頂端略微凸起，黑框上亂蓬蓬地纏著鐵絲。鏡面很模糊，猶如一扇通往陰冷潮濕之所的玻璃門�？諝庵械乃趾苌�，但魔鏡上仍有水滴流下。
毒王后睜開雙眼，使勁盯著鏡子。
“魔鏡，魔鏡，告訴我，獵人還要多久能到？”她問鏡子。
一個幽靈般的身影出現(xiàn)在鏡子里。影子用低沉嘶啞的聲音緩慢而輕柔地說：“我的王后在等一位故友，獵人已然臨近�！�
鏡中的身影慢慢消失不見。過了一小會兒，從大廳門外傳來了三聲響亮的敲門聲。
“進(jìn)來吧�！倍就鹾笳f。
門被推開了，發(fā)出了刺耳的嘎吱聲，一個男人走進(jìn)大廳。他身材魁梧，看年齡差不多是一位老人。他身披獸皮制成的衣衫，右腿瘸著。他留著淺棕色略泛灰色的胡須。背上挎著一把弩，腰間別著一把很大的獵刀。
“我的獵人回來了。”毒王后說。
獵人穿過大廳，走到毒王后面前。
“我很久沒見你了，”她說，“但我看到你的臉還是覺得生氣�！�
獵人雙膝跪地，伏在她腳邊哭泣。
“殿下，”獵人哭著說，“請?jiān)徫�，我沒有完成您交代的任務(wù)，此后一直無法原諒自己！”
毒王后冷冷地低頭看了他一眼。她現(xiàn)在對誰也無法產(chǎn)生同情。
“您對我有大恩，可我竟未能在森林里殺死公主，”獵人說，“為此給您帶來這么多痛苦。如果我當(dāng)初按照您的吩咐行事，您現(xiàn)在仍然是王后。”
毒王后任由他繼續(xù)哭了一會兒。她絲毫沒有原諒他的意思。他活該有這樣的感覺。
她從獵人身邊走開，透過窗戶望著外面死氣沉沉的一切。
“你和我都曾是這座城堡里的囚犯，”毒王后說，“我從沒想過，這里有一天會成為我唯一的避難所。”
“您救了我一命，”獵人說，“如果不是您，我早就死在這里了。這也是我為什么后來向您發(fā)誓會完成您交代的任務(wù)。我愿意做任何事。不過我叫您失望了—— ”
“時間過去這么久，但我的任務(wù)仍然和當(dāng)初一樣。所以，別哭了，老朋友，我叫你來這兒，是為了給你一次贖罪的機(jī)會�！�
她走回他身邊，把一只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臉頰上。獵人停止哭泣，抬起頭用悲傷的大眼睛望著她。
“贖罪？”獵人問道，“殿下，您是說，在我做了那些事后，您還愿意給我為您效勞的機(jī)會嗎？”獵人的眼淚奔涌而出，他繼續(xù)哭著說，“我要詛咒這個世界，因?yàn)樗鼪]有承認(rèn)您的圣者之名！如果可以的話，我要?dú)⒐馑戌栉勰⒚娜�！�?
“沒這個必要，”毒王后說，“我有另一項(xiàng)任務(wù)交給你。這項(xiàng)任務(wù)需要到處走，因?yàn)槲沂穷^號通緝要犯，無法自己親自出馬，所以把你叫來了�！�
獵人一下子安靜下來，他羞愧地低下了頭。
“殿下，”他說，“我年紀(jì)大了，無法到處走。我連走路都很困難�！�
毒王后生氣地?fù)P起了眉毛，低頭瞪著他。
“你這個無能之輩，”她提高了聲音說，“你是想說，你大老遠(yuǎn)來這兒是為了告訴我你毫無用處嗎？”
獵人艱難地站了起來。
“不是的，王后殿下，”他說，“請?jiān)试S我解釋一下，我年紀(jì)太大，不能再為您效勞了，不過我女兒能夠并且愿意助您完成我無法完成的任務(wù)。”
“女兒？”毒王后問道。
大廳另一端的門又被推開了。這一次，走進(jìn)來一個女孩，她身后還拉著一輛大車。她又高又瘦，長著一頭深紅色略帶紫色的頭發(fā)。她有一雙亮綠色的眼睛，身上的衣服是由樹枝、樹葉和其他綠色植物做成的。
她拉的那輛大車?yán)镉幸粋�體積很大的方形物體。這個物體大而平，為了安全起見，上面還蓋著一層絲綢。
見到她之后，毒王后想起了多年前初識獵人女兒時的畫面。她當(dāng)時是一個害羞的小女孩，和父親一起生活在宮殿里，當(dāng)時毒王后還在位。
“你長大了�！倍就鹾笳f。
獵人的女兒朝毒王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和你說話的時候，你要回答！”毒王后嚴(yán)厲地說。
“我女兒是啞巴，殿下，”獵人說，“她一輩子沒說過一句話。她雖然不會說話，但卻能完成您交代的任務(wù)。她為了證明自己，給您帶來了一個禮物。”
獵人的女兒小心翼翼地把大車上的那個物體搬下來，然后輕輕地放在魔鏡旁邊。放穩(wěn)之后，她掀開了絲綢。那是一面鏡子，比魔鏡略小一些，是圓形的，四周鑲著金色邊框，邊框上雕刻有花朵圖案。
在看到這面鏡子的那一剎那，毒王后就認(rèn)出了它。
“真相之鏡�！彼f。她在統(tǒng)治期間得到了這面鏡子。這是另一面魔鏡，能顯示照鏡之人的真正自我。
“你怎么拿到的？”毒王后問道。
“她闖入宮殿，為您取回了這面鏡子�！鲍C人說。
毒王后摸了摸真相之鏡的邊框，她都忘了這些雕花圖案是什么樣子了。她轉(zhuǎn)身面對著獵人的女兒。
“你就是我的女獵人了。”毒王后宣布道。
女獵人彎腰吻了吻王后的手。
“現(xiàn)在的任務(wù)是什么，殿下？”獵人問道。
“你們有誰聽說過許愿咒語嗎？”毒王后問。
獵人和女獵人好奇地對視了一下。
“沒有，王后殿下，”獵人說，“難道您說的是那個古老而愚蠢的寓言故事？”
“正是，”她說，“我之前從未把這個傳言當(dāng)真，直到最近我聽見地牢里的一名犯人在被處死前提到。根據(jù)這個‘愚蠢的寓言故事’，在收集某些物件并將它們擺在一起之后，收集者可以實(shí)現(xiàn)一個愿望。無論愿望大小，都必定會實(shí)現(xiàn)。如你所知，我有一個希望實(shí)現(xiàn)的愿望�！�
“那么您想要我女兒為您收集這些物件？”獵人問道。
“正是，”毒王后說，“據(jù)我所知，這項(xiàng)任務(wù)十分危險，得花一些時間，不過如果她成功完成的話，我會考慮將你對我的虧欠一筆勾銷�！�
獵人看了一眼女兒，女獵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
“很好，”他說，“她會做這件事的。您要尋找的物件是什么，殿下？”
毒王后站在魔鏡前面，兩只手掌張開，眼睛使勁盯著鏡子。
“魔鏡，魔鏡，告訴我，實(shí)現(xiàn)一切愿望的許愿咒語需要我們必須找到哪些物件？”她問道。
幽靈般的身影再次出現(xiàn)。
“在午夜鐘聲敲響之前容納一個孤獨(dú)靈魂的玻璃。
一把預(yù)示著一位新郎死亡的深海之劍。
驚慌間逃離咬人之獸的籃子上的一根木條。
一頂在獸穴深處找到、理當(dāng)分享的石頭王冠。
一根刺穿一位善良公主嬌嫩肌膚的針。
一條曾是獲得自由的唯一線索—— 波浪狀金色繩子。
陪伴過假死之人后愈加珍貴的閃亮珠寶。
一位未施魔法且心情不快的仙女的眼淚�！�
“就是這些�！倍就鹾髮ΛC人和女獵人說。不過魔鏡的話還沒有說完。
“可是聽聽這個吧，我美麗的王后，我要給你一個忠告。
不要忘了許愿咒語只能使用兩次，而咒語僅剩一次生效的機(jī)會，因?yàn)榇饲耙延腥擞眠^一次。
此刻我們就站在這座城堡里，而有兩個人正在這片土地上奔走。
他們是一對年輕的兄妹，他們步伐飛快，很可能在許愿咒語爭奪賽中打敗王后殿下�！�
鏡中人慢慢消失不見。剛聽完這個壞消息的王后呆立不動。不僅其他人也在尋找她所需要的物件，而且如果他們趕在自己之前集齊這些物件使用許愿咒語的話，咒語就再也無法生效了。
她閉上雙眼，思考下一步該怎么做。她不能允許此事再節(jié)外生枝。在奮斗大半生之后，她不會讓兩個小孩成為自己的攔路石。
“我要你馬上開始收集這些物件，”毒王后對女獵人說，“我來處理這對兄妹的事�，F(xiàn)在，快走吧�！�
獵人和女獵人朝她鞠了一躬，然后離開了，大廳里只剩王后一人。
毒王后站在真相之鏡前面。多年的牢獄生活損害了她的樣貌�？吹界R中那個逐漸老去的自己，她感到很痛苦。
她拿起心形石頭仔細(xì)打量，用手輕輕地摩挲著它。毒王后轉(zhuǎn)身去看真相之鏡。這一次，鏡中不再是現(xiàn)實(shí)中那個披頭散發(fā)的自己，而是一個年輕的女子。
那是一張屬于美麗少女的臉，皮膚白皙，長發(fā)烏黑。她穿著一件白色長裙，腰間扎著一條和裙子相配的絲帶，手里也拿著心形石頭。
少女露出了微笑，不過毒王后沒有對其報以微笑。她熟知鏡中的少女，而那個少女并不是白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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