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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頭扭到別處，我可不認(rèn)為彼得懂得反哺。“伊麗莎白并不在房子里，我也好一段時間都沒她的消息了�！�

“那肯定是和彼得在一起呢�！�

我咬了咬唇，對這一切半信半疑。

“我有他電話，你要嗎？”那女人說道，費(fèi)了半天勁兒才讓狗坐在車?yán)铮�“如果彼得知道你這么牽腸掛肚，肯定不會介意你跟他通個電話的�！�

“給我吧�！�

她把車門重重關(guān)上，走回房子，車?yán)锏墓繁贿@一響嚇得哼哼唧唧。我隔著車窗看它，狗狗眼睛上方蓬亂的毛發(fā)讓它的表情看起來頗有點大惑不解的味道，仿佛在思考：你在車外，為什么我要被關(guān)在車?yán)�？此刻我有一種把狗放出來帶回家的沖動。我可以在那女人趕來之前放它出來嗎？顯然不能，因為那女人已經(jīng)走過來了，手里還拿了張紙條。

“代我向彼得問好，”她把紙條隔著籬笆墻遞了過來，“如果您記得的話�！�

我感到一陣面紅耳赤，她把車開走好久之后，我依然愣愣地站在那兒，心里不斷暗示自己，我肯定有用武之地，我不是無可救藥的老女人�？粗�紙條在我手里翩翩起舞，我意識到自己有點想念那只會思考的狗了。如果有一只偵探獵犬能助我一臂之力的話，我們就可以沿著伊麗莎白的氣味一路追尋了。不過我得寫張紙條塞進(jìn)她的門縫里，萬一她回家的話，就會第一時間知道我來找過她。爸爸也曾往蘇姬的門里塞過紙條。

自那次和蘇姬一起吃過炸魚薯條后，我們就再也沒見過她。其實離那次吃飯結(jié)束還不到兩星期的時候，我們就隱約意識到事情有點不對勁。

蘇姬平時一周至少要來我家吃一次飯，有時弗蘭克也會跟著來。他總會帶些多余的食物，或者媽媽平時很難搞到的東西，像是肥皂和火柴之類的。好多人都受過弗蘭克的恩惠，他常能撈點兒額外的好處，比如軍人的“專供”，那種一小罐一小罐的黃油、奶酪和果醬。為了不讓爸爸看到這些罐子，媽媽總是悄悄地將這些食物先吃掉。她也不想做違法亂紀(jì)的事兒，但就是無法拒絕食物的誘惑，尤其在那個食物短缺的年代�！斑@樣的話，你爸爸也用不著良心難安，”媽媽常說，“畢竟不是他在商店外頭排兩個鐘頭，然后想方設(shè)法把一片火腿和半個番茄變成一日三餐�！彼�以對這事兒我守口如瓶。媽媽面對這些東西時總是笑逐顏開，然后一一小心藏好。對這一切道格拉斯瞇著眼睛看在心里，卻從來只字不提。

爸爸下班路過蘇姬家門口時，房里空無一人，下周再去時還是沒見人影。媽媽也趁清早去了幾次，她幾乎跑遍了城里所有的商店，但都無功而返。我們想不通，前一秒還一片祥和，下一秒她就消失了，弗蘭克也不知去向。弗蘭克沒在房子里出現(xiàn)過，媽媽說他一定是逗留倫敦了。爸爸問過好多醫(yī)院，擔(dān)心他們是不是發(fā)生了意外，但醫(yī)院里根本沒有任何關(guān)于弗蘭克和蘇姬的記錄。我盯著我買的那把梳子，我送蘇姬的那把和這個本是一對兒。我相信一定可以找到姐姐。于是，在爸爸下一次去蘇姬家探尋時，我央求跟著他一起。

爸爸爽快地答應(yīng)了，這有些出乎意料，爸爸總是習(xí)慣一個人孤軍奮戰(zhàn)。但我很快就后悔同爸爸一起去了。要去蘇姬家得穿過十條街道，這漫長的一路爸爸都默不作聲。天空湛藍(lán)，微風(fēng)蕩漾，篝火的味道沿著曲曲折折的小路四散開來。記得當(dāng)時山頂上有個男人將他的帽子走一路扔一路，直到它掉在我們腳下。我停下腳步將帽子撿起還給他，不料他納悶地看了我一眼后再次將帽子高高拋起追了起來。爸爸說那男人精神可能有點問題，警告我不要再盯著他看了。這是爸爸那一路對我說過的唯一一句話。

我們途經(jīng)了道格拉斯的舊房子，房屋的一半兒在兩年前被炸彈摧毀了，但內(nèi)墻卻安然無恙，你可以瞥見二層的一個房間懸在一堆碎石上。屋內(nèi)的壁爐架上放著一個時鐘，旁邊是一尊駿馬的銅像。仿佛是為了證明這并非出于厄運(yùn)，鏡子也還完好無損。墻紙大多都脫落了，但有些依然固執(zhí)地粘在墻上。綠白相映的花襯著粉紅色的背景，似乎飽經(jīng)了太多日曬雨淋和路人異樣的目光。自道格拉斯搬到我家后，我曾多次跑到這里佇立觀望，試圖想象道格拉斯和他母親在這里一起生活的畫面。

我們站在蘇姬家的門階前，爸爸透過前面房間的窗戶向里望去。周遭沒有一人半影，遠(yuǎn)處一只狗的狂吠聲讓這個地方看起來更加冷清。餐廳里一如既往地堆滿了別人的家具。很多書架、臺燈和空花盆靠著玻璃內(nèi)側(cè)摞在一起，仿佛極力想掙脫屋內(nèi)的厄運(yùn)。弗蘭克家大部分的區(qū)域都用來堆放家具了，可謂是寸土寸金。很顯然，他的母親在從事家族事業(yè)時對這里每個房間都進(jìn)行了改造，通過拆墻和堵門的方式騰出更多的空間放置別人的東西。弗蘭克告訴過我，他在父母過世前只能睡在用墻隔開的樓梯間，他的母親絕不會“割讓”土地給他作臥室之用。

地下室通向外界的窗戶大都用磚砌上了，只剩下前面一部分的格子窗用來通風(fēng)。我透過格子窗向里望去，里邊漆黑一片，幾乎什么都看不到。于是我繞到了后邊的院子，這里常停放著弗蘭克的貨車。在院子里，狗的狂吠聲異常刺耳，聲音順著風(fēng)的方向飄浮著，像是環(huán)繞著整棟房子。此刻只有一輛貨車停在院里染霜的圓石路上，看上去像是塵封已久，杰拉德搬運(yùn)的標(biāo)志在灰塵掩埋下變成了拉德搬。我舔了下手指，想把字母g從土灰的覆蓋下還原出來，卻突然聽到從我上方的某個地方傳來一聲尖叫，我抬頭看了眼老馬廄的窗戶。

我下意識地認(rèn)為緊貼在窗戶上的是手指之類的東西，皮膚按壓在玻璃上，蒼白得嚇人。這時尖叫聲消失在了格子窗的下部。我壯著膽子靠過去，只見一盞落地?zé)粝绿易有螤畹牧魈K搖搖晃晃地倚靠在窗邊，像極了手指。原來馬廄里也堆滿了舊家具，那些叫聲很可能是老鼠發(fā)出的，我想這里已經(jīng)有老鼠搭窩筑巢了。即便如此，我還是從外邊的樓梯走上去想一探究竟。頂上的門推不開，大概是上了鎖，要不就是內(nèi)側(cè)有重物頂著。我只好從小窗前側(cè)著腦袋向里看去，只見屋內(nèi)滿是灰塵，一團(tuán)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