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權宜下策（1）
-
韓盈袖知道自己已經(jīng)到了一個地獄一樣的地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逃脫。她猛地迎頭撞向花姐，把肥胖的花姐撞得“哎呀”一聲后仰，那一高一矮的兩個龜奴趕緊伸手去扶。韓盈袖繞過三人直奔屋門沖去。那矮個子的龜奴趕忙回身伸手一抓，只抓住了韓盈袖棉袍的袖子，韓盈袖用力一甩掙脫了，然后直接跑到院里，直奔大門而去。
屋里，花姐大聲喊道：“攔住她！別讓她跑嘍！”
韓盈袖已經(jīng)跑到大門口，但因為太過于著急，腳底被積雪滑到，一下就撲倒在門廊前。
她奮力起身還要跑，那個高個的龜奴已經(jīng)追到身后。韓盈袖見已經(jīng)無法逃脫，一股剛硬之氣直沖心頭。她眼一閉，直接撞向大門，咚的一聲，韓盈袖撞到了大門上，然后歪倒在地昏死過去。慢慢地，她頭頂上的鮮血流了下來。
孫廣文整日膩在小蜜糖的屋里，天天好吃好喝的胖了許多。在他看來，日本人來不來跟自己沒有關系，自己只要和小蜜糖天天膩在一起就是最開心的事。
小蜜糖開始也是虛假逢迎，后來經(jīng)過和孫廣文數(shù)日廝守后，覺得這個男人人心不壞，花錢也大方，便加進了個人的私情在里邊，對孫廣文百般呵護伺候。幾個月的相處后，她開始攛掇孫廣文花錢給自己贖身從良了。
孫廣文被小蜜糖說得心動，但知道自己身上的錢已經(jīng)不多了，這段時間趕上打仗，托鼓槌變賣的字畫也沒有以前價格高了，所以他只能玩一天是一天，得過且過。
這一天他正在小蜜糖的床上看閑書，小蜜糖推門進來，一屁股坐在他身邊。
孫廣文摟過小蜜糖親了一口，問：“你和那幾個姐妹外邊聊什么呢？嘰嘰喳喳的那么熱鬧�！�
小蜜糖摟過孫廣文的脖子：“她們說，街南邊花姐的‘鳳香樓’最近買了一個姑娘，聽說可漂亮了，就是氣性大，不接客�，F(xiàn)在花姐開始到處招財，要賣這姑娘的初夜，聽說不少人都爭著買呢�！�
聽到她這么說，孫廣文心里不是滋味，想到自己和玉瑛新婚之夜的糟心事，不禁煩躁地道：“她賣她的，你們還挺上心�！�
小蜜糖嘆口氣：“我就是覺得冤，想當年我被賣到這里才十三歲，我也死擰著不接客，餓了我兩天后，讓關瘸子那個王八蛋破了身子。我要頭那之前認識你多好，咱倆好好過日子，也少了這幾年受這下三濫的罪�！�
孫廣文抱過小蜜糖安撫：“好了好了，不想了，我這不天天和你在一起呢嘛�！�
小蜜糖眼神發(fā)直：“其實都是女人，都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只要聽到又來了新姐妹到這行里受罪，心里也酸酸的。唉！無論你出身如何，到了這里，再反抗也沒用，最后也就是一個玩意兒，木偶一樣任男人耍弄。聽說這個女孩家里還是唱戲的，好像還挺有名，只因為得罪了人被下了大獄，她才被賣到這個臟地方。”
孫廣文一愣，起身坐起：“唱戲的？誰呀？”
“我也不知道，好像姓韓。”
“姓韓？”孫廣文沉吟道，“不會是………”
“怎么，你認識？”
孫廣文下床穿鞋：“不行，我得去看看！”
“�。 毙∶厶且荒樜�，“廣文你要干嗎？難不成你也要買那姑娘的初夜去？那你也太沒良心了吧？”
孫廣文趕緊回來抱住小蜜糖狠狠親了一下：“心肝兒，你想多了，我就是去看看熱鬧。等我啊，馬上回來�！�
孫廣文跑出妓院，來到南街的“鳳香樓”，火急火燎地直接進院。
花姐迎了出來：“喲，大爺來了您！您貴姓？想找什么樣的姑娘？我們這里的姑娘個個俊著呢，可會伺候人了，等我叫出幾個您挑挑，保您滿意�！�
孫廣文知道老鴇都沒好東西，也不多理，直接問：“聽說你們這兒新來了位姑娘，能看看嗎？”
花姐道：“喲，您也是沖她來的�。窟@兩天過來打聽問價的人不少，您是想……”
孫廣文有點著急了：“我想看看，看她長啥樣！”
“喲，這可不行！姑娘剛來，怕見人。您要是真有心花錢買她第一晚，我倒是能讓您透窗戶看看�！�
孫廣文懶得再和她廢話，從兜里掏出十塊大洋遞給花姐：“我先看人�！�
花姐大喜，趕忙把大洋放入懷里：“行行行，您跟我來�！闭f完拉著孫廣文來到后院，指著一間屋子低聲道，“就在那里邊，您輕點腳步，她躲人�！�
孫廣文點點頭，躡足湊到那屋前，透過玻璃窗往里一看，果然在他意料之中，只見韓盈袖滿臉淚痕，被綁在屋里的一把椅子上。
孫廣文不忍再看，拉著花姐就回到前堂�；ń阙s忙問：“怎么樣大爺，那姑娘模樣不賴吧？告訴您，這整個八大胡同您就溜達去吧，找不出這么漂亮的姑娘！”
孫廣文懶得跟她廢話，問：“我想買下她，多少錢？”
花姐一愣：“我們只賣她的初夜，人不賣，這么漂亮的姑娘，以后還指著她給我掙錢呢�！�
孫廣文道：“這樣，你多少錢買來的，我加五成錢給你，買下她。”
花姐見有錢可賺，趕忙道：“買這姑娘我可是沒少花錢啊，也不知您掏得起她的贖身錢嗎？”
孫廣文有點急了：“別扯別的，你就說多少錢吧！”
花姐一笑，伸出兩個指頭：“兩千塊大洋。”
孫廣文大驚，眼睛瞪得溜圓：“你窮瘋了是吧？兩千大洋，我買個跟她一邊大的金人，也用不了兩千大洋。”
花姐嘴一撇：“反正就這價，大爺您看著辦！這姑娘要是在我這兒，半年就能給我掙兩千大洋�！�
孫廣文想了想：“再便宜點，一千五怎么樣？”
花姐搖頭：“兩千，一個大子兒都不能少！”
“我再加一百，一千六！”
“兩千！”
孫廣文急了：“你再這么不松嘴，我可跟你說實話了。我看你也不是傻人，這姑娘的來路你肯定門兒清，她父親是誰，你我都清楚。這事要傳出去，讓人家戲迷或者衙門知道了，你這窯子肯定關門，你這屬于拐騙良家民女�！�
花姐聽他這樣威脅，心里也沒底，雖然鼓槌告訴她，韓嘯亭已經(jīng)死在監(jiān)獄，但想到社會輿論的壓力，自己也開始后悔宣揚得太過于高調，當下賠笑道：“大爺說的話確實對。好吧，我讓讓價格，一千八百塊大洋。您覺得合適，交錢領人，覺得不合適，咱就當沒說。”
一千八百大洋對廣文來說是個大數(shù)目，但他救人心切，只好心一橫：“好！成交！我這就回去拿錢，最晚明天這時候，我過來領人，這期間你要好好對那姑娘�！�
花姐點頭：“那您也得留個押金什么的，您這甩手一走要是不回來，我等不起您�！�
孫廣文一臉厭煩：“我還能騙你嗎？算了……”他把手上戴的貓眼戒指取下遞給花姐，“戒指押給你，明天還我�！�
“好，那我最晚等你到明天這時候，你要不來，我就把她的第一晚賣別人了！”
“行！”孫廣文答應。
出了“鳳香樓”，孫廣文一路小跑來找鼓槌。
自從私下跟了趙德魁，鼓槌的日子也好過起來。他在前門南邊的榆錢胡同新買了一所小宅子，孫廣文來找他時，他正在熱炕上喝酒。
孫廣文把韓盈袖困在“鳳香樓”的事情跟鼓槌一說，鼓槌也后悔沒把韓盈袖賣遠點，只好假作驚訝道：“啊！韓小姐給賣窯子里去了？不會吧？誰這么缺德？”
孫廣文急得直轉圈：“我蒙你干嗎！趕緊的，再幫我賣幾幅字畫，我得在明天之前湊齊一千八百塊大洋去贖回韓小姐�！�
鼓槌面露難色：“現(xiàn)在真的不好賣了啊，懂行識貨有錢的人都在天津呢�！�
“甭廢話，那你也得給我想辦法！”
鼓槌根本無心給他想辦法，因為救出韓盈袖，自己的惡行也會被所有人知道。他現(xiàn)在就想把孫廣文打發(fā)走，便想了想道：“要不你回鼓坊，找老掌柜去要�！�
孫廣文頭搖得像撥浪鼓：“別別別，我要回去我爸敢活劈了我。我好不容易有點自由，回去之后肯定出不來了。再說，玉瑛……”他把話停住，覺得沒必要跟鼓槌提別的。
鼓槌手一攤：“那我就沒辦法了，你想別的轍吧�！�
孫廣文想了想：“對，要不你回鼓坊一趟，告訴我爸盈袖被人騙到妓院，他一定會有辦法的。”
鼓槌沒轍，答應道：“行，那你先回去等，我這就去鼓坊找老掌柜報信�！�
“好，你告訴他明天晚上必須過來贖人，只要別提我就行。我這就去‘鳳香樓’告訴那個老鴇子，明天有人替我交錢贖人�！�
鼓槌連連答應，假模假樣地穿衣?lián)Q鞋糊弄走了孫廣文，自己又跑賭場耍錢去了。
第二天傍晚，孫廣文偷偷跑到風香樓門口，等著父親來救韓盈袖，可等到門口霓虹招牌亮了也沒見父親的影子。他心里焦急，跑進去找花姐。
花姐見到他就問：“大爺，您怎么剛來��？這都過了咱們約定的時候了，那我可把那姑娘讓別人了。剛才英貝勒過來，要花錢包那姑娘，今晚就入洞房。”
孫廣文趕忙安撫：“再等等，再等等行嗎？”
花姐臉一沉：“大爺，您把我們做生意的當什么了，拿我們當猴耍呢是嗎？告訴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一個鐘點了，再拖，過一個鐘點加一百大洋，您看著辦！”
孫廣文急得汗都下來了：“行，我答應你！”
大堂的英吉利落地座鐘當當?shù)貓髸r，孫廣文急得團團轉。眼看又過了兩個鐘頭，花姐幸災樂禍地跟他報數(shù)，贖金加了兩百，已經(jīng)兩千大洋了，并告訴他，英貝勒馬上就到，頂多再給孫廣文一個鐘頭時間想辦法。
孫廣文急瘋了，心一橫，拉住花姐道：“你等我，我去拿些古玩字畫來抵贖金怎么樣？”
花姐搖搖頭：“我們院子的規(guī)矩，除了黃金和地契，別的東西再金貴也抵不了賬�！�
孫廣文給逼急了：“黃金我沒有，我有地契！你等我，我這就回去拿地契！”
花姐干妓院這一行世面見得多了，一般事事都留余地，當下趕忙痛快答應，許諾再給孫廣文一個鐘頭時間，拿地契來抵兩千一百塊大洋的贖金。
孫廣文急匆匆跑回老宅，到密室里取出老宅和南郊鼓坊的田產(chǎn)地契，然后馬不停蹄地跑回風香樓�；ń阋姷降仄醮笙�，和孫廣文立了字據(jù)，寫明給孫廣文三個月期限贖回，每月四分的利息，如果三個月一過不拿錢來贖地契，就上門收房驗田。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