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同袍相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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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瑛愣了一下，覺得自己是在做夢，但又不像做夢，正納悶間，昏迷之前遇到的那個姑娘高興地從外屋推門跑了進來，來到床前，微笑著對玉瑛道：“玉瑛姐，你等一下啊，孩子馬上抱給你�！�
“孩子？”玉瑛突然想起昏迷之前肚子一直很痛。
“對，是個漂亮的女孩！”那姑娘一臉興奮，“玉瑛姐，我叫馬小藍，是秋儉哥的妹妹�！�
玉瑛這才想到昏迷前還看到了秋儉，連忙問：“秋儉呢？”
馬小藍哈哈大笑：“外邊等信兒呢，我們女人生孩子，他個老爺們兒進來干啥？”
玉瑛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把孩子生了下來。這個念頭一起，女人天生的母性突然激起，她掙扎著要起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那個老太太從側(cè)屋抱著孩子進來：“別急，別急，這不，你的孩子來了！洗得干干凈凈，閨女呀，你這輩子有福嘍！我接生過這么多不足月的孩子，這么壯實的還真是第一個見到�！�
玉瑛看到眼睛緊閉、皮膚嫩紅的女兒被放在了自己身邊，突然心里一酸，這種感覺不知是顛沛的難過還是初做母親的驕傲，一下子涌到了心頭，瞬間化作眼淚流了出來。
在馬小藍和秋儉的精心照顧下，玉瑛很快就恢復了身體，女兒也健康壯實，很快就出了滿月。
滿月這天，秋儉擺了桌酒席，請飯館老板和接生婆吃飯。玉瑛一個月沒出屋，等她抱著孩子走到外邊一看，四下風光已經(jīng)是燕子飛舞、風暖天藍的春天了。
春天來了，微風和煦，太陽也是明燦燦的，田野大地到處充滿了春天的氣息。柳枝抽出了細細的柳絲，淡黃色的嫩葉綴滿枝頭，五顏六色的花朵盛開在田野路旁。土地濕潤，嫩綠的小草帶著泥土的芳香鉆了出來，一簇簇，一叢叢，充滿了喜悅和生機。
馬小藍抱著玉瑛的孩子出去曬太陽，快中午了，她興沖沖地回來，坐到玉瑛身邊，笑道：“姐，小姑娘還沒有名字呢，這都滿月了，趕緊起個吧！”
玉瑛看著馬小藍懷里眼珠晶瑩轉(zhuǎn)動的漂亮女兒，想了想道：“她和你這么投緣，生下來就趕上這么好的春天，就叫藍春吧�！闭f完她頓了頓，接著語氣肯定地道，“孫藍春�！�
馬小藍大喜，高興地叫道：“真好！小名就叫藍兒吧，我和她，一個大藍兒，一個小藍兒�！�
見玉瑛身體已經(jīng)恢復，秋儉便把她出走以后所發(fā)生的一切變故都講了出來，當聽說父親顧秉軒已經(jīng)遇害的消息后，玉瑛大哭了一場，善良的馬小藍也抱著藍春在一旁流淚安慰。
最后，玉瑛擦去眼淚，語氣堅定地道：“秋儉，我要回家，我現(xiàn)在有了藍春，就有了責任，不管廣文認不認這個孩子，我都會把她養(yǎng)大，我?guī)е臀覌屢黄疬^日子，我要給藍春一個安穩(wěn)的生活�！�
秋儉點點頭：“好，我先把你送回家，讓媽媽和玉靈放心。”
玉瑛道：“你都和玉靈結(jié)婚了，也不要再到處奔波了，回去幫著孫伯伯把鼓坊重新辦起來，踏踏實實生活吧�！�
秋儉搖搖頭：“玉瑛，自從日本人占了咱們中國以后，我親身經(jīng)歷了身邊親人的生死分離，也看到了漢奸們的兇狠殘暴，我決定不再安于平穩(wěn)了。我有武功，有大刀，有一顆中國人的良心，所以我也要盡一份中國人的力量，去和日本人對抗！我從鼓坊逃出的這兩個月，一直和小藍的抗日鋤奸團一起，在天津、三河、香河、保定這些地方和日本人、漢奸對著干，雖然遇到很多危險，但更多的是像韓老板一樣，做了個能直著身子喘氣的中國人！”
“那你走了，玉靈怎么辦？”
秋儉心里一軟：“她是我的妻子，一定會支持我的�！�
秋儉這一番話，讓一旁的馬小藍贊嘆不已。在這段時間里，她已經(jīng)愛上這個耿直勇敢的男人了，每次聽到秋儉講到妻子玉靈時，馬小藍心里都是酸酸的。她也一直在腦海里聯(lián)想著玉靈的模樣，而且深深地覺得，玉靈一定是個聰慧堅忍的美麗女人。
見馬小藍抱著孩子呆呆出神，秋儉問道：“小藍，怎么了？心里有事？”
小藍回過悶來，趕忙笑著搖搖頭：“我沒事秋儉大哥，我是在想，現(xiàn)在咱們應該趕緊送玉瑛姐回家，讓她們老少團圓�！�
秋儉點點頭：“好，我也是這樣想的�？赡憔筒挥靡黄鹑チ�。因為趙德魁還在追捕咱們，你跟著過去太危險，你先回咱們鋤奸團據(jù)點，辦完事，我會和你們會合的。”
馬小藍點點頭，想著秋儉能見到玉靈了，也替他高興，但心里一股莫名的酸楚也同時涌了上來。她眼眶有些濕潤，怕被秋儉看到，趕緊把臉扎在藍春的襁褓里。
北京南郊。
春夜里，顧家的庭院一片安靜。顧秉軒生前種植的各種花木已經(jīng)繁花盛開，此刻夜色正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幽甜濃郁的香氣，若有若無，沁人心脾。
齊蘭翠正在屋里和韓盈袖說著話，突然外面院門傳來幾下敲門聲，聲音雖然很輕，但在寂靜的夜里顯得特別清晰。
齊蘭翠一愣，低聲驚道：“這是誰呀？這么晚還來敲門�！�
韓盈袖也是一愣：“不知道，嬸兒，您別怕，有我在呢�！�
這時，街門又輕輕響了幾下。
齊蘭翠道：“聲音這么輕，應該是自己人。盈袖，你先藏起來，要真是壞人，他們也不敢拿我老太太怎么樣。”
韓盈袖搖搖頭：“嬸，我陪您一起去�！�
兩人揣了剪子來到院門前，齊蘭翠低聲問道：“誰呀？”
外邊的人緊聲回答：“媽，開門，是我，玉瑛！”
齊蘭翠聽到女兒玉瑛熟悉的聲音，心里一陣激動，趕忙把門打開，借著夜色一看，果然是大女兒玉瑛，身后還跟著秋儉。
齊蘭翠一把就抱住女兒，嗚嗚哭道：“玉瑛啊，閨女啊，你可算回來了！”
秋儉低聲道：“媽，先別哭，進屋再說�！�
齊蘭翠點頭，見女兒抱著一個大包袱，趕忙伸手要接：“東西給我，先進屋，進屋�！�
玉瑛低聲道：“媽，這可不是東西，這是您外孫女。”
齊蘭翠一愣，趕忙接過低頭一看，那“包袱”里果然是個正在熟睡的奶味熏熏的娃娃，她心里又驚又喜，緊緊抱著道：“外孫女！我有外孫女了！”
四人抱著孩子進屋，玉瑛一眼就看到正堂里顧秉軒的靈牌，猛地就撲跪過去，大聲哭了起來。
秋儉也眼中含淚，一起跪倒。一時間，顧秉軒溫雅高潔的樣子又浮現(xiàn)在腦海。
齊蘭翠抱著外孫女藍春來到丈夫靈前，悲戚道：“玉靈爸，你看看，玉瑛回來了，還把外孫女給你帶回來了，你就放心吧！只求你在天之靈保佑我們平安�！�
見此情景，一旁的韓盈袖想到了父親，也是淚水滿眼，她上前扶起玉瑛：“玉瑛姐，別哭了，咱們團圓平安就好。”
玉瑛緩緩站起，點點頭，撫摸著父親的靈牌，眼睛里都是依戀和酸楚。
秋儉問齊蘭翠：“媽，玉靈呢？”
齊蘭翠一愣，道：“啊，他們沒找到你？”
“找我？”
“對啊，玉靈和皮爺去山西找你了，他們說你在那個什么榆樹鎮(zhèn)呢。”
秋儉眉頭一皺，嘆口氣：“我還沒有去呢�！�
“啊，那可怎么辦？外邊兵荒馬亂的！”
“沒事，有皮爺在，玉靈不會有危險的。我明天就去找他們。”說完他又想起什么，問，“媽，我走以后，孫伯伯放出來了嗎？”
齊蘭翠一臉悲色，哽咽道：“死了，死在大獄里了。廣文媽也死了，老兩口都沒了。”說完嗚嗚哭了起來。
秋儉聽到后，突然覺得心里一陣疼痛，像是被重錘狠狠地砸到一樣，急問道：“這又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韓盈袖哭著把父親七天大殯后發(fā)生的所有事告訴了秋儉。
秋儉聽到趙德魁不但害死了孫鳳臣，還派人來抓皮爺和玉靈并逼走了他們，怒火猛然上涌。他狠狠地捶了下桌子，低聲恨道：“趙德魁，我今晚就要你的腦袋！”
說完他怒氣沖沖地急步出屋，到院外解開大青馬，躥上馬背就要出院。
玉瑛、韓盈袖、齊蘭翠一起追了出來。
齊蘭翠抱著外孫女，急聲問：“秋儉，你要去哪兒？”
秋儉一臉怒火，狠狠地道：“我去砍掉趙德魁的腦袋，給幾位老人祭靈！”
玉瑛一直也是火爆脾氣，她擦擦眼淚挺身道：“秋儉，我也跟你一起去！”
秋儉擺擺手：“玉瑛，你就不用去了，在家看好媽和孩子，取那畜生得腦袋，我一人足夠！”
玉瑛知道秋儉的本事，也不阻攔：“小心！我們等你回來！”
秋儉點點頭，扶了扶背后的牛皮鞘鋼刀，騎著馬趁著夜色縱蹄狂奔，直接進城去找趙德魁算賬。
他到了趙德魁的宅院，直接去了后花園圍墻邊。因為正月十五趙德魁宴會大亂時，肖野就是協(xié)助他和馬小藍從這里逃脫的。
他踩著馬背上了圍墻，又低身沿著花園圍墻直接到了后院，后院燈火通明，只看到趙德魁的幾個姨太太正在屋里打麻將，卻不見趙德魁的蹤影。秋儉又伏身沿著屋頂直奔前院，到了前院往下一看，這里已經(jīng)有軍警守衛(wèi)了。秋儉盡量壓低腳步，在幾個屋頂間游走尋找，最后終于看到，在明亮的大客廳里，趙德魁正坐在大堂的椅子上喝茶，表情愜意。
秋儉看到趙德魁后，滿眼都是怒火，他避開警衛(wèi)的視線，直接來到客廳屋頂，使了一招“珍珠倒卷簾”，用小腿鉤住屋檐，身體倒掛下來，再一挺身往里觀看，確認屋里的情況。
他這一看不要緊，一下就愣住了，原來屋里不光趙德魁一個人，在大客廳側(cè)面的古玩架前，自己的結(jié)義兄弟田子鈞竟然背手立在那里！
秋儉心里納悶，腰一用力，雙手一夠，直接鉤住屋檐下邊的檁條，翻身踩到屋廊的橫梁，伏在上邊往里觀望。
只見田子鈞轉(zhuǎn)過身，朗聲說道：“趙師長，事情就這么定了吧，我給你出的已經(jīng)是最低價了�，F(xiàn)在到處打仗，土匪橫行，貨的確不好運，全國各地也不都是日本人的天下，這批貨就算有重兵押送，也會有丟失被搶的可能。咱們也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買賣了，你有日本人關(guān)系確實不假，但我在國際慈善教會的關(guān)系也很硬，你知道，這種教會的慈善救助團到哪兒都可以通過，日本人不會攔，中國軍隊也不會攔，我們這批軍火要是藏在救助團的貨物里，肯定安全送到�！�
趙德魁把茶碗一放，哈哈大笑：“田兄弟，你精明��！好吧，我也不是就這一錘子買賣了，以后還有很多合作機會，那你的條件我就答應你，這批軍火送到后，咱們再說那批文物的事，畢竟要用輪船運送，海上也不安寧��！”
田子鈞笑道：“買賣嘛，做完一筆說一筆，天下越亂越好掙錢。”
趙德魁哈哈大笑：“田兄弟說得對，別的都是扯淡，掙錢要緊�！�
田子鈞道：“也希望趙師長繼續(xù)幫忙，我的一些北方的買賣還就得日本人說話管用�！�
趙德魁道：“日本人那里你放心，有我呢。”
“好，那咱們還是老規(guī)矩，金條結(jié)賬！”
“好，金條結(jié)賬！”
接著田子鈞又和趙德魁閑談了一會兒，出門告辭。出了趙德魁的府邸，他開著一輛轎車回到自己家門前。熄火下車后剛要進大門，突然身后傳來一陣馬蹄聲。他一愣，借著煤氣路燈的光亮看去，結(jié)義兄弟秋儉一臉冷峻，身后背著大刀，正騎著馬慢慢向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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