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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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關(guān)內(nèi)侯李光府上正在舉行宴會。
府邸外,李光滿面紅光地迎客,一旁迎賓的還有花魁舞娘們。
只見路上煙塵滾滾,六名騎士為后面一位穿著白衣的英武男子開道而來。
一群鶯燕甩著手絹,媚笑著奔下階梯,向騎隊迎去,“鄧大將軍,奴家想死你了……”
那英武男子正是鄧騭,他跳下馬來,一揮手向騎士們道:“下馬,別嗆著我的美人兒們!”騎士們紛紛下馬。
鄧騭伸出手,“來,讓鄧大哥好好抱抱!”
話音未落,一群女子已經(jīng)包圍了鄧騭,浩浩蕩蕩地進府。
馬車里的阿淑和阿繡對視了一眼,阿淑緊握著阿繡的手,“別怕,按我說的做就好!”
宴席上,觥籌交錯,此時,一身紅衣胡女服飾,戴著金珠,化著濃妝的阿淑帶著男裝扮相的阿繡從舞女中走出來。
白將軍道:“這胡女還真妖媚!
鄧騭一驚,抬起來頭,不料正好和阿淑清亮的眸子撞個正著。阿淑向他嫣然一笑。
看客們口水都要流下來了,白將軍也色瞇瞇地道:“美人兒,這是要演什么好戲呀?”
阿淑一揮馬鞭,長長的鞭子“啪”地打到了那白將軍面前,嬌媚地道:“急什么,你們等著看就知道了!”
此話一出,鄧騭有些恍然。
身邊女子發(fā)覺他的不對勁兒,“發(fā)什么呆呢?”
他一口喝干杯中酒,卻被嗆到了,眼睛漸漸被嗆出的淚水模糊。
“月錦……是你么……”他在心里喃喃道。穿著華服的胡姬月錦漸漸浮現(xiàn)在鄧騭眼前,巧笑倩兮地對他一鞭子揮來,嬌嗔道:“急什么,你們等著看就知道了!”
只見阿淑衣袖翻飛,“刷刷”兩聲之后,一只鴿子赫然出現(xiàn)在她手上。眾人馬上叫好。
阿淑出手如電,又是“刷刷”兩聲,兩只匕首已經(jīng)釘?shù)街由,接著,兩道長聯(lián)掛了下來。上聯(lián)是:負心薄幸喜新厭舊,下聯(lián)是:男女不分逼良為妾。
眾人正在驚異,阿淑已經(jīng)朗聲道:“白將軍,這副對聯(lián),是我送給你的!”
全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白將軍先是震驚,接著是震怒,他猛拍了一下桌子,“放肆!”
扮成男子的阿繡馬上沖上去,隔著桌案對著白將軍跪下,“爹,你不能不要我和娘。鹤又滥悴幌矚g我娘是個小倌兒,可是,娘當初也是因為你,才改了女裝,收養(yǎng)了我的!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身子也被你折騰壞了……爹,你就瞧著兒子和娘可憐的份上,收留我們吧!”
阿淑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白將軍,向眾人道:“各位大人,小女子賣藝經(jīng)過滎陽,也就是這位白將軍的老家,無意中在破廟發(fā)現(xiàn)了這個苦孩子,這才起了義憤之心。他娘雖然是男人,但對白將軍可謂是一片深情,當初要不是被這個負心人哄住了,也不會自己贖身出來,嫁了白將軍作男妻!可現(xiàn)在,收養(yǎng)的孩子長大了,白將軍卻要在京城另娶高門淑女,拋棄他們娘兒倆了!鄧大將軍,你治下嚴明,你說說,白將軍這么做,仗義嗎?”
鄧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白將軍,含笑道:“如果這事兒是真的,自然不仗義!
李光大驚道:“老白,你還好這一口,我怎么以前沒聽說過?”
白將軍急道:“大將軍別聽她胡說,我……我只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
阿淑道:“白將軍,你就別死鴨子嘴硬了。幸虧孩子他娘還跟我提過,說你后腰上有一顆小指頭大的黑痣,有本事你就脫下衣服來給大家瞧瞧!”
現(xiàn)場一時嘩然,眾人指著白將軍開始議論。
白將軍更懵了,他下意識地一摸腰中,“我,我是有這顆痣,但是我根本就沒喜歡過男人……”
鄧騭笑意更濃,“老白,偶爾玩玩男人也不是什么壞事,但大丈夫要有始有終,這種拋妻棄子的行為要不得。而且,我確實好像聽說過,你準備納一個小姑娘作小妾?”
白將軍急了,“沒有沒有,屬下根本沒有!將軍明鑒,屬下都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哪還有力氣干這種事兒?”
聽到這句話,阿淑的眼中泛起了笑意,和阿繡對視了一眼。
一片喧囂之中,鄧騭已經(jīng)完全聽不見宴會上的人在說什么了,他的眼中只有阿淑拿著鞭子尾部滴溜溜地甩動,巧笑倩兮的樣子。
白將軍大聲對李光道:“我白承恩可以對天發(fā)誓,我絕對沒有和男人亂搞,也不會納什么小妾!”
鄧騭此時醉意已濃,一拍桌子道:“好!大丈夫一諾千金!今天所有人見證!”
聽到這句話,阿繡特別興奮,激動之下,她脫口而出道:“你說話算話?你真的不會纏著太史令家的姑娘不放了?”
阿淑一聽不妙,連忙拉住阿繡,向她狂使眼色。就在這一剎那,白將軍忽然反應(yīng)過來,“好啊,終于說漏嘴了,原來這是你倆設(shè)的局!”
還剛說完,他卻突覺不妥,略一停頓之后,他臉上泛起一個奸猾的微笑,竟然收了自己伸出去的手,反而大聲道:“這倆人是匈奴派來的奸細,故意混入百戲班子想陷害我!快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話音未落,阿淑猛地撒出一包粉末,趁著粉末飛揚之際,她拉著阿綾,轉(zhuǎn)頭就往外跑去。
侍衛(wèi)們的臉上粘到粉末,立刻便丟下刀劍,捂臉大叫。而煙霧彌散開來,參加宴會的大人們也被嗆得涕淚橫流。
鄧騭像被施了蠱一般,最先沖出去。
阿淑示意阿繡分頭跑。
烈日之下,阿淑狂奔進一條小巷,小巷口有許多鋪子,全是賣香料的店,當街放著許多花椒和胡椒。阿淑快跑幾步,回頭見身后無人,便撫著胸口狂喘氣。
突然,有一個葫蘆從身后伸了過來,口渴的阿淑沒有多想,道了一聲謝就接過葫蘆仰口喝了起來,等她喝得痛快了,轉(zhuǎn)頭想把葫蘆還給那位“好心人”時,卻赫然一驚—那人竟是鄧騭!
阿淑靈機一動,突然皺眉,“哎呀,哎呀……肚子痛!”
她彎下了腰。
鄧騭關(guān)切地道:“要不要緊。俊
不料,他的手剛碰到阿淑,就被她閃電般地就勢一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在了地上,然后把鄧騭的手腳反剪起來。鄧騭驚魂未定,“你干什么……”
話還沒說完,阿淑隨手扯掉自己的頭巾,堵在了鄧騭嘴中。見她的青絲如水一般劃過自己的臉頰,鄧騭一下子愣了神兒,竟然忘了掙扎。阿淑飛快地又用軟鞭將他的四肢捆在了一起,便轉(zhuǎn)身跑開了。
躺在地上的鄧騭“唔唔”地奮力掙扎著,但不論怎么用力,他仍然無法掙脫鞭子。恰好此時侍衛(wèi)趕到,給他解開,鄧騭憤怒極了,“給我追!”一行人沖出去。
阿淑在前面狂奔,身后遠處的侍衛(wèi)們大叫道:“抓奸細!”
眼見追兵越來越近,情急之下,阿淑一眼瞄到路邊的一駕馬車。來不及多想,她一個箭步飛身鉆入車廂,“對不住,有急事,借馬車用用—”
馬車中正坐著一個人,阿淑轉(zhuǎn)頭一看—竟是衛(wèi)英!
衛(wèi)英面露怒色道:“你又搞什么鬼?”忽又聽到車外鄧騭和侍衛(wèi)們的聲音,一把拽住要下車的阿淑,“追你的人是他?”
阿淑點點頭。
外面的聲音逐漸逼近,衛(wèi)英一把解開了阿淑的裙帶,阿淑雪白光滑的腰肢裸露了出來,她驚道:“你想干什么?”
衛(wèi)英面無表情地逼近阿淑那張臉,將她強壓在身下,“閉嘴!
他迅速拂亂了她的頭發(fā),又拿起自己的披風,把她圍起來。還沒等阿淑反應(yīng)過來,他又取下了掛在一邊的酒葫蘆,含了一口酒,在車廂里噴了幾下。阿淑被他的酒霧噴在臉上,猛地打了個噴嚏。
阿淑有些慌亂,心跳加速,這已是第二次被這個家伙搞得不知所措。阿淑突然重重地一口咬上了衛(wèi)英的手指。衛(wèi)英一驚,連忙甩開,“你干什么?”
阿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那么討厭碰到我,我就偏要你天天看著這道傷口不高興!”
鄧騭已在車外徘徊,大聲道:“車里是什么人?出來!”
衛(wèi)英一挑眉,再度伸手攬過阿淑,把她的頭按到自己的懷里。接著,他揚聲道:“是我,不知鄧大將軍有何見教?”
阿淑被衛(wèi)英緊緊掩在懷里,第一次覺得衛(wèi)英的胸膛這么寬闊。
鄧騭用劍挑開了簾子,衣衫散亂、抱著一個女子的衛(wèi)英頓時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阿淑的頭發(fā)正好遮住了她的臉,只露出半抹紅唇。
鄧騭皺了皺眉,“衛(wèi)大人,好久不見。本將軍現(xiàn)在正追捕一名胡女奸細,麻煩您讓我看看您懷中的女子。”
衛(wèi)英道:“大將軍,我這兒只有美人,沒有奸細!
他曖昧地撩起阿淑的一縷頭發(fā),放在自己唇邊,而后溫柔地笑道:“大將軍,我喝多了酒,有些頭痛,就先不奉陪了!闭f罷,就要駕車離開。
鄧騭上前一步,“不過是一個舞姬,讓本將軍瞧一瞧,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除非……”他跳上車子,伸手就要去撩開阿淑臉上的頭發(fā)。
衛(wèi)英伸手一擊,放下簾子,示意車夫駕車,隨即揚長而去。
鄧騭一下子被衛(wèi)英震出了車外,踉蹌了好幾步。
阿淑看到車窗外鄧騭又氣又急的慘樣,不禁大笑起來。
馬車走遠之后,衛(wèi)英立即放開手中的阿淑,嫌惡地抹著自己的手,一言不發(fā)。
阿淑看著現(xiàn)在面癱一樣的衛(wèi)英,又想到剛才他那樣熱情地摟著自己,頓覺這個人真分裂。
她對衛(wèi)英道:“我知道你討厭我,我也不想欠你的情,這樣好了,你今天幫了我大忙,我以后也會幫你做一件事當作報答,無論什么事都可以!”
衛(wèi)英不屑地看著她,“只要你以后別老是出現(xiàn)在我面前,別再給我添亂子,我就謝天謝地了!
他掀開簾子,一副送客的姿勢。
阿淑跳出車外,正氣洶洶地走著,一件外衣劈頭扔了過來。
阿淑抓住蒙在臉上的衣裳,只聽得衛(wèi)英道:“找地方穿上外裳再回去。要不然別人看見你衣衫不整地裹著一件披風回家,班府的百年清名,就真的被你丟光了!彪S即,馬車揚長而去。
阿淑氣得一跺腳,“混蛋!”
馬車里,衛(wèi)英看著自己指頭上被阿淑咬出來的血印,有些不快,但眼前卻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剛才的情景,衛(wèi)英皺皺眉,用指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傷口。
話說鄧騭被衛(wèi)英擊下馬車,氣憤不爽之余大醉酒樓。
他想起阿淑,她和執(zhí)鞭舞蹈的胡姬月錦那么相似,神情舉止簡直就是月錦的翻版。
其實這些年,鄧騭這個浪子只是徒有虛名,早在月錦離開的那天,他的心就隨她而去了,留下的這副皮囊是朝廷的,是鄧家人的,唯獨不是他自己的。當年,鄧騭對胡姬月錦情深意篤,想娶她做將軍夫人,可屢屢被鄧太后否決,太后以江山社稷要挾他放棄月錦,鄧騭不從。一次,鄧騭行軍回來,卻發(fā)現(xiàn)月錦已被中郎將衛(wèi)英趕走,鄧騭從此便一蹶不振。他日日流連于勾欄酒館,找和月錦相似的女子,醉生夢死,夜夜笙歌。
這么多年,他再沒對哪家女子動過心,直到今日看見她……他后悔沒問她的名字,也無從知曉她住在哪里,今日濃妝艷抹的臉恐怕卸了妝后就認不出了,他這樣想著,便命下屬去太史令家探口風,果然探得那女子單名一個“淑”字。他啞然一笑,如此烈性的女子怎可以叫“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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