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節(jié) 艷遇和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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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一句淺顯易懂的詞句,便將男子漢大丈夫在亂世中的所為之理講得無比通透,為無數(shù)男子中的精英斗士提供了勵志的楷模與奮斗的榜樣。
這正是南宋愛國詞人辛棄疾《水龍吟》中的一句豪言壯語,諷刺了戰(zhàn)爭年代仍然顧及自己買房置地、享受生活的將軍許祀,其與心憂天下、壯志雄心的大英雄劉備相比,可謂是龍蟻之分。兩個歷史人物,代表了兩種人生觀念。對于何鴻燊來說,他的選擇當然是后者。
處于戰(zhàn)火中的香港,已經(jīng)無法容忍學子們擁有一張平靜如水的書桌了。情急之下,只有拼死一戰(zhàn),方可求生與贏取真正的功名。
在這樣的意念驅(qū)動下,何鴻燊就像放棄當初的闊少爺身份一樣爽利,毅然停止了學業(yè),前往沙場,從香港大學中的佼佼者變?yōu)橐幻胀斜?
何鴻燊早早地到達了港英軍區(qū)陸軍部長官的府邸,那位陸軍部長官還算是能做到唯才是用,考慮到何鴻燊的理科專業(yè)在情報中占據(jù)一席之地,于是并沒有將何鴻燊派到危險重重的航空隊,而是安排在防空警報室內(nèi),做一名接線生。事實上,何鴻燊本不應被安排在此。按照軍隊的規(guī)則,男人都要在前線上舍生忘死,像這種地下室的接線工作,需要女孩子們來擔任。
只因為學霸的名號,長官認為何鴻燊對接線工作能夠起到指導作用,因此才破例安排。
何鴻燊工作認真,加之相貌堂堂,更兼“萬紅叢中一點綠”這一得天獨厚的性別比例優(yōu)勢,在防空洞里成了一朵難以被人忽視的雄性奇葩。女孩子們在工作之余,時不時地會對這位帥哥“指指點點”。
在地下室的這段接線工作中,何鴻燊與一個女孩互生了好感。兩人在防空洞內(nèi)上演了一幕為期不過數(shù)日的“傾城之戀”。只可惜大戰(zhàn)在即,一旦接線工作展開,所有人都陷入了高度緊張狀態(tài),誰還能有心思談情說愛呢?
忙里偷閑地談談戀愛,這是一心赴戰(zhàn)場的何鴻燊未曾想到的,而更讓他驚訝的是,這個防空洞的主人居然是他的叔爺——何甘棠!這個警報地下室的上方,就是何甘棠的洋房花園。
何甘棠與何啟東一樣, 身兼數(shù)家洋行的董事會要職,并在太平局紳、團房局紳以及保良局紳等政治機構中風靡一時,其人熱衷于對古董的收藏。
與這個侄孫相比,何甘棠更顯示出老于世故的一面。在香港即將淪陷于日本人手中的時候,何甘棠面臨著要進屋搶掠并試圖大開殺戒的日軍時,竟能穩(wěn)如泰山。他將一盒昂貴的香煙親手奉上,從而得到了鬼子兵們的無限敬畏。
這盒香煙除了昂貴之外,更代表著另外一層的身價。它是日本天皇太子送給何甘棠一位姑爺?shù)膲垩缍Y物,一朵醒目的櫻花躍然于盒蓋之上。帶頭妄想抄家的中佐大人趁勢即收,馬上伸手相握,與何甘棠成為兄弟,一如日本歷史上歷經(jīng)戰(zhàn)火而導致兩敗俱傷的豐臣秀吉和北田信雄。
何甘棠借助這層關系,開始與日本人頻繁地拉關系、打交道,在各種煞費苦心的人際交往活動后,戰(zhàn)火中的何家別墅宛如一片“國中國”。
何鴻燊起初在地下室里從事接線工作,直到到地面稍事休息,方才偶遇這位不太熟悉的叔爺。爺孫兩人相互對望了許久,抱頭痛哭,各自慶幸在戰(zhàn)火中都還得以存活。
何甘棠雖未像周埈年那樣,在何鴻燊母子最危難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但何鴻燊在香港大學里的名氣,卻早已傳進了何甘棠的耳中。何甘棠對這個高大英俊的侄孫噓寒問暖,又問及了家里的情況。當何鴻燊將 13 歲以來的所有經(jīng)歷對這位叔爺和盤托出的時候,何甘棠在慚愧之余,對這個侄孫也有了一絲敬佩。
縱有 “三年不過門, 是親也不親” 的說法, 然而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刻,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是親三分向”的道理。何甘棠回想起當年還是花花公子的何鴻燊,再與眼前這位獨立成熟、舉止文雅的帥小伙相比,感慨頗深。
何甘棠見何鴻燊穩(wěn)重老練,毫無一般年輕人的毛躁,便有意栽培,決定為其指明一條陽關大道:進軍澳門。何甘棠認為,香港遲早要淪陷,一旦兵力上占據(jù)壓倒優(yōu)勢的日軍在東南亞確立了霸主地位,澳門便成為良民生存的最后壁壘。
何鴻燊的第一反應是拒絕,縱使前往澳門,也得了份美差,可家中的老母親怎么辦?不過,何鴻燊雖然率性,卻不是一個愣頭青,在長期的學習與交際中,他已經(jīng)懂得了圓滑變通之術。何鴻燊壓住肚子里的不情愿,同意何甘棠去求助日本朋友。這位姓氏為齊藤的日本朋友,倒也不擺架子,居然主動來到了何甘棠的家中與其噓寒問暖,互吐戰(zhàn)爭角落下的私下友誼。
相互寒暄了一陣后,何甘棠看準時機,引入了本次宴會的主題:將自己的優(yōu)秀侄孫何鴻燊介紹給了齊藤。
聽了何甘棠的介紹,一見何鴻燊身姿偉岸、容貌俊朗,齊藤心中也不免起了喜歡與贊賞之意。何鴻燊見這個日本老頭還算和氣,沒有戰(zhàn)場上那種刀頭舔血的恐怖氣息,便在叔爺?shù)囊龑Ш桶凳局,與這個日本人漸漸交談起來。
何甘棠在這對忘年之交的異國語言交流中充當著翻譯,他時不時向齊藤表明自己的意圖,希望其在成為自己生意伙伴之余,能為自己這個無法畢業(yè)的侄孫鋪好一條路。
齊藤自然聽出了弦外之音,鑒于何甘棠那一盒皇太子香煙和自己與何甘棠之間的私人交情,他很爽利地為何鴻燊指明了一條路,這也恰恰是何甘棠的建議:離開戰(zhàn)火紛飛的香港,去澳門發(fā)展新事業(yè)。
對于這位齊藤先生,至今沒人能說出他的全名,但他和其他日本人不同。齊藤有著溫文爾雅的氣質(zhì),而且他一心經(jīng)營自己的生意,很少涉足政界和軍界,因此與他打交道,并不會落得通敵賣國的惡名。何鴻燊雖舍不得母親,可何甘棠的話確有道理,在香港這樣混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思前想后,何鴻燊把此事告知了母親。冼興云表現(xiàn)出一個女強人的堅定,同意兒子走南闖北。就這樣,排除了后顧之憂的何鴻燊,從此宛若上了沙場的士兵,高唱著“風蕭蕭兮易水寒”,揮別了故土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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