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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節(jié) 第一章

“您知道嗎?小提琴,

咱們倆非常相像:

我也喜歡

大聲嚷嚷—

可就是什么問題也說不清!”

樂師們取笑我:

“你可真行!

來找木制的未婚妻!

還真是好腦筋!”

這些人—我可瞧不起!

我—是個好小伙子。

弗·馬雅可夫斯基《小提琴也有些神經(jīng)質》,1914年(В.Ма—яковский. Скрипка и немножко нервно,1914год)

弗拉基米爾·馬雅可夫斯基(Владимир Маяковский)和莉麗亞·布里克(Лиля Брик)的愛情故事是一段奇緣,激發(fā)起無數(shù)人的好奇心,也讓許多人困惑不解,未解的問題永遠多于答案。人們曾用無數(shù)的修飾詞來給他們的愛情作注:荒唐、不正常、病態(tài)、瘋狂和淫蕩,諸如此類,不一而足,可是這一切都沒有影響他們愛情的甜蜜!也許,正是因為有莉麗亞·布里克的愛,馬雅可夫斯基才得以寫出這些杰出的詩篇。要知道,他們相識之初,馬雅可夫斯基幾乎所有詩篇都是為她寫作并獻給她的,他們之間的關系遠非世人所理解的那么簡單。正是這種所謂的“病態(tài)的”關系成就了馬雅可夫斯基,使他的詩歌創(chuàng)作與個人生活熠熠生輝。他詩歌語言的極大表現(xiàn)力讓一代又一代的讀者贊嘆不已,人們好奇,想知道詩人想象力如此豐富的源泉到底在哪兒?莉麗亞·布里克無疑就是那針興奮劑,只有她能讓馬雅可夫斯基激情澎湃、才思如泉涌。

我常常沉思,假如不是莉麗亞·布里克,還會有什么樣的女人能夠成為馬雅可夫斯基的精神鼓舞者?那種為人隨和、謙讓、顧家,從不給他出難題,時時處處都尊重他的意見、與他保持一致的女人可以嗎?毫無疑問,不可以。馬雅可夫斯基和這種女人在一起,能夠感覺到的只是舒適與安逸,而他需要的是激情。關于這一點,馬雅可夫斯基自己就曾經(jīng)說過。詩人所理解的愛情是交織著不安、猜忌與忌妒的痛苦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只有莉麗亞可以給他。在馬雅可夫斯基的私人生活中,我們會關注所有對馬雅可夫斯基產(chǎn)生影響的事件,而這些事件的主角就是莉麗亞。正是因為她的存在,馬雅可夫斯基才能成為一位偉大的詩人。

閱讀弗拉基米爾·馬雅可夫斯基和莉麗亞·布里克往來的信件時,我常常會為這個女人的行為感到憤怒。她怎么能如此對待馬雅可夫斯基:緊緊抓住馬雅可夫斯基不放,對他嚴格控制?許多馬雅可夫斯基研究者都這樣論述他們的關系,說莉麗亞一直把他束縛在自己身邊,靠他的名譽生存,也正是因為馬雅可夫斯基她才獲得永生。是啊,假如她不是馬雅可夫斯基的繆斯,怎么會有人想起她呢?她本人從未做出任何可以讓世人記住她的事情,但是后人對她的評述一點兒也不少于馬雅可夫斯基。當她遇見馬雅可夫斯基,和他產(chǎn)生這樣一段奇緣,她是否能夠預見如今這樣一種結果?當然,能。只不過,她最初與詩人結識的真正動機對我們來說依然是個謎,她本人也沒有在任何一本私人日記中提及。莉麗亞活到74歲,生前出版了幾本書,還留下了大量的訪談錄、日記和回憶錄,但是藏在內心深處的感情卻從未吐露過,我相信,這個女人是把它帶走了。

20世紀初社會上正盛行愛情實驗,即便在這種背景下,莉麗亞、奧西普[1](Осип)和馬雅可夫斯基的三角關系仍被視為是病態(tài)的、有傷風化的。莉麗亞的母親雖說早已習慣了女兒的叛逆,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一現(xiàn)實,她始終不承認他們的這種結合。

莉麗亞和馬雅可夫斯基相識時已經(jīng)結婚,但這沒有妨礙他們之間產(chǎn)生愛情。他們三人還共同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

毫無疑問,莉麗亞·布里克和弗拉基米爾·馬雅可夫斯基都有與眾不同的個性,他們從不隱藏自己對異性的真實情感,他們的愛情觀是自由的,是不受任何約束的。馬雅可夫斯基就曾因為自己放蕩不羈的行為被世人指責為厚顏無恥。也許,這一點才是他在女人身上只贏不輸?shù)捻来a。莉麗亞熱衷于追求性自由,在那個時代這也不足為奇,當時正進行性解放運動。20世紀初整個社會對性的態(tài)度是自由的,根據(jù)一位作家的描述,一群有教養(yǎng)的女士談起一段愛情奇遇,就像談起“一次邂逅”,或者像談起“剛用餐的那個飯店的菜單”一樣,毫不避諱。

有一次,當莉麗亞和奧西普去土庫曼斯坦時,順道去了一趟撒馬爾罕妓院。莉麗亞在這次經(jīng)歷后曾經(jīng)這樣寫下自己的感受:

整條街被五顏六色的燈照得通透,露臺上坐著許多女人,大部分是韃靼人,她們在彈奏各種樂器,好像有曼陀鈴和吉他。這里很安靜,沒有喝醉的人。我們碰上這兒最出名、最優(yōu)雅的姑娘,她和老母親生活在一起。在她的臥室里,低低的天花板下拉著幾根繩子,繩子上搭著她所有的衣服。屋里的一切都是東方風格,只有房間中間擺放著一張鍍上鎳的西式雙人床。

她以薩爾特的方式接待我們:低矮的桌子上擺滿了水果和甜點,各式各樣的甜點被分裝在不同托盤中,并沏了一壺綠茶。樂師們走了進來,在樂譜后坐定便演奏起來,而我們的女主人隨著樂曲翩然起舞。她的裙子是灰色的,拖到腳跟,袖子很長,看不到手,領口緊扣。裙子里什么也沒穿,輕微擺動光溜溜的身體便若隱若現(xiàn)。

當時奧西普正在軍隊汽車連服役,莉麗亞平日里很寂寞,就成天在城里閑逛。

有一次閑逛,她碰到兩個來自莫斯科上流社會的年輕人,便和他們一起去了輕歌劇院,后來又一起在餐館里用餐。大家喝了很多酒,莉麗亞喝醉了,便給他們講起和奧西普一起在巴黎一家妓院所遭遇的情形,兩個同伴提議讓她見識一下彼得堡類似的事情。第二天早晨醒來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房間的天花板上都是鏡子,地上鋪滿地毯,窗簾是卷著的—原來,她在藥房胡同出了名的幽會場所過了一夜。她匆忙趕回家,把這一切都告訴了奧西普。奧西普平靜地說:“她應該去洗個澡,然后把這一切都忘掉!盵2]

奧西普性情溫和,他能夠心平氣和地對待自己妻子的過去,也能夠容忍妻子與別人的露水之情。可是這件事如果發(fā)生在馬雅可夫斯基身上,恐怕就不會這么簡單了,他妒意十足。在1915—1916年所作的詩中,字里行間流露出的都是被忌妒侵蝕的痛苦感受。

В.В.卡塔尼揚(В.В.Катанян)[3]在自己的書中這樣寫莉麗亞·布里克:

有一次,馬雅可夫斯基請求莉麗亞給他講講她結婚的那個晚上發(fā)生的事,很長時間她一直拒絕,但終究拗不過他的堅持,她投降了。她明白,不應該給他講這些,但是無法抗拒他的固執(zhí)。她想象不出,他對他們相識之前發(fā)生的事情會產(chǎn)生什么樣的忌妒心理。他幾乎是撲出房間的。他跑到街上,號啕痛哭。后來,像往常一樣,他在詩中表達了自己這種失魂落魄的情緒。

不,

這不是真的。

不!

難道會是你嗎?

親愛的,

為什么,

究竟是為了什么?!

好吧—

我來過,

我送了鮮花,

可是我并沒有從抽屜里偷走銀制的勺子!

我悠閑地走下五樓時,

天色還未暗。

風吹著我的臉頰,火辣辣地疼。

街道上塵土滾滾,

刺耳的叫聲、粗魯?shù)男β暎?

還有淫蕩的喇叭聲在空中回蕩。

面對著混亂不堪的首都,

古老的圣像—

面容嚴厲。

在你的身體里—

心臟

就像在彌留之際那樣—

一天天

死去。

在粗暴的殺害中你的手沒被弄臟

只是低垂著雙手。

“在柔軟的床上

吃著水果,

端起床邊小桌上擺放的葡萄酒!

愛情啊!

只有在我的回憶中

才會出現(xiàn)你!

別再愚蠢地裝模作樣!

等著瞧吧—

我要把傀儡的面具扯下,

我要做,

偉大的堂吉訶德!

摘自詩歌《致所有的人》(Ко всему),詩歌被收錄在1916年8月初出版的小標題為《詛咒》(Анафема)的作品集《射擊手》(Стрелец)中。

弗拉基米爾·馬雅可夫斯基和莉麗亞·布里克都是極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他們以自己的魅力為人們所喜歡。

索尼亞·沙姆德吉娜(Соня Шамардина)曾經(jīng)這樣描述馬雅可夫斯基,她和馬雅可夫斯基相識在1913年,當時馬雅可夫斯基只有20歲。

[1] 全稱為奧西普·馬克西莫維奇·布里克(1888—1945年),莉麗亞·布里克的丈夫,“詩歌語言研究會”成員,文藝評論家!g者注

[2] 鮑·楊戈弗里德(Б. Янгфельдт):《我:很少為自己》(Я —для меня мало),2012年。

[3] 瓦西里·瓦西里耶維奇·卡塔尼揚(1924—1999年),莉麗亞·布里克的遺囑執(zhí)行人,她的珍貴檔案(包括來往的文件和私人信件等)均由他保管!g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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