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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 星期三

枯坐一棵樹下，巨大的旋渦在天空飛舞，宛如水柱做成的龍卷風(fēng)。

遠處驚濤駭浪，出現(xiàn)一座浮島，敬師傅赤身裸體走動在飛禽走獸之間，鳥獸們像被引線牽引，宛如木偶，仔細看，是自然博物館里的標本，它們將敬師傅圍起來，幾只猴子坐在館里唯一的大象的背上，空氣呈硫黃色，鳥和魚在飛，烏龜在飛，蜥蜴也在飛。敬師傅展開雙臂，腋下長出類似掌蹼的薄翼，也飛了起來。

他撲扇到我面前，收攏薄翼，對我說：“瓶子拿來。”

我將手里的小玻璃瓶遞給他，他擰開瓶蓋，用指甲挖出膏劑，往臉上抹，往脖子上抹，又挖出一些，往手臂抹，往胸口抹。他的裸體和我在自然博物館浴室里看到的沒什么兩樣，抹身體兩側(cè)時，薄翼消失了。他轉(zhuǎn)過身，讓我給他抹后背，叮囑我一定要抹得均勻，保證每一寸皮膚不要遺漏。我挖了一些膏劑，涂在他背脊上，皮膚冰涼，像蛇一樣沒有溫度，我仔細抹，然后用掌心揉開。

好像是一只鸚鵡起的頭，它脫下漂亮的羽毛，攔截住一尾半空中的鱒魚，將它的鱗片外套脫下來。鸚鵡穿上鱒魚的鱗片外套，鱒魚披上鸚鵡扔過來的羽毛。周圍的標本看著兩個易裝怪物，靜默了片刻，很快意識到這是非常有趣的游戲——就像假面舞會，紛紛交換面具，脫下自己的外套，穿上對方的行頭。

很快，標本們覺得不過癮，有了更大膽的想法，當(dāng)一只狐貍摘下毛茸茸的尾巴，交換到一對禿鷲的翅膀，狂歡就開始了。各種器官被標本們自行取下，安在不同類別的動物身上。當(dāng)我抹完敬師傅的背脊，抬頭望去，現(xiàn)場充滿了世界上不存在的動物，好像來到了另一個星球。

敬師傅彎下腰，開始往腿上抹膏劑，當(dāng)他涂完左腿，發(fā)現(xiàn)小玻璃瓶空了。他驚恐地看了我一眼，問：“怎么沒了？”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右腿開始潰爛，大片鮮紅的肉像碎布般掉下來，須臾，露出枯白的腿骨。敬師傅跌在地上，那些不存在的動物蜂擁過來，一條頭戴雞冠的蟒蛇咬住他的右腿骨，一匹拖曳著松鼠尾巴又裝了一對驢耳的非洲土狗撕下了他的右臂，伴隨著敬師傅的慘叫，我頭皮發(fā)麻，醒了。

靠在床架上驚魂未定，怎么會做這樣的夢？

5月20日 星期五

今天去陰陽浦小學(xué)報道到，與新同事們見面，有幾位當(dāng)年還教過我。她沒來，也許是故意避開我。秦校長將我介紹給大家：“歐陽曉峰老師是校友，放棄市區(qū)很好的工作，主動要求來母校任教，我很感動，歡迎歐陽老師成為陰陽浦小學(xué)一員�！�

二十分鐘后，歡迎會告一段落。秦校長和教導(dǎo)主任范老師陪同我在校園里走馬觀花，西北角那塊跳遠用的長方形沙地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名少年拉住豬尾巴用力往后拽的銅像。秦校長解釋道，有個叫李鐵娃的學(xué)生為了搶救落水豬犧牲了，縣教育局將他塑造成保護集體財產(chǎn)的榜樣，撥款在全縣中小學(xué)塑像。我看了一眼銅像，說：“小學(xué)生沒自我保護能力，遇災(zāi)時該鼓勵學(xué)生逃跑，而不是搶救集體財產(chǎn)。有這閑錢，不如修繕校舍。”

兩位老師面面相覷，贊同也不是，反駁也不是，我走到前面去了。

學(xué)校后操場正在打地基。秦校長介紹道：“申請報告打了多年，直到去年雨季坍塌了一間教室，差點砸死學(xué)生，縣教育局才撥款建造新校舍。”

沿著校園轉(zhuǎn)了一圈，回到出發(fā)的地方。

那個在意識深處晃動的身影穿著黑白相間的格子長裙，懷抱一摞講義走過來了。

目光相觸的瞬間，彼此回避了眼鋒。

她埋頭放緩腳步，秦校長叫住她：“焦老師�！�

她將頭抬起：“校長，有事么？”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音樂老師焦小蕻，這位是新來的歐陽曉峰老師�！�

“焦老師你好�！蔽疑斐鍪�。

“你好。”她手指冰涼，匆匆一握，倉促地抽回手，頭一低，踏上了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