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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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袁飛飛難得起了個早,張平拿著布條給她纏頭,纏了好幾次也沒成功,袁飛飛坐著簡直要再睡著一次。
“好了好了,我自己來!痹w飛從張平手里拿來布條,唰唰兩下就綁了起來。
張平顯得微微尷尬。
袁飛飛穿好衣裳,在張平面前挺直腰板。
她穿的是淺青色的小短衫,頭發(fā)高高束起。之前她饑一頓飽一頓,弄得面黃肌瘦,如今被張平一調(diào)理,胖了些,臉蛋紅彤彤,一雙眼睛晶瑩發(fā)亮,瞧起來機靈極了。
八歲的娃娃,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紀,加之袁飛飛本就是個賊性子,扮作男童還真叫人難以分辨。
張平點點頭,領(lǐng)著她出了門。自袁飛飛來到這里起,張平從沒有在白天帶她出去過,所以這次出門,雖然只是去書院,但袁飛飛還是興高采烈。
沒有走太久,他們便來到一處幽深的宅院,門口種著幾棵老樹,即便是冬日,也撐著些許的濃綠,看著十分惹眼。
門面上有一塊長匾,上面書寫著四個字。
袁飛飛雖不認字,猜也猜得到上面寫的是秀塢書院。
張平來到院子口,袁飛飛跟在后面。
她聽到院子里有孩童誦讀的聲音。
還沒進書院呢,聽見這悠長的誦讀聲,袁飛飛就已經(jīng)開始煩了。不過張平就在身邊,她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乖乖低著頭。
庭院并沒有門,張平領(lǐng)著袁飛飛進去。
這書院比張平的小作坊大了許多,而且布局十分講究,亭臺回廊,假山小階,十分雅致。
張平和袁飛飛在書院正堂里見到了屈林苑。
堂中有七八張小桌,每張小桌前都坐著一個小童,捧著書簡,搖頭晃腦地讀著。在正堂當(dāng)中的主位上,屈林苑一身輕松地坐在老爺椅上,手邊一套茶具,在冬日里還冒著熱氣。
見到張平和袁飛飛,屈林苑起身迎上來。他面帶淡笑,只對張平道了一句:“便交給我吧!
張平點點頭,在背后輕推了袁飛飛一把。
袁飛飛的注意沒在這邊,她一直在看書堂里的人。
因為屈林苑出了屋,好多小童都分散了注意,雖然嘴里仍讀著書,眼睛卻偷偷往袁飛飛這邊瞄。
不過,有一個小童卻沒有。袁飛飛看著那個端正地坐在最前排的身影,他是所有人當(dāng)中坐得最直的,手里捧著書簡,讀得簡直如入無人之境。
直到張平推她背的時候,她才反應(yīng)過來。
屈林苑領(lǐng)著袁飛飛來到一張空桌前,低聲道:“來,你先坐這里,我去給你拿些紙張筆墨!
袁飛飛坐下,屈林苑進去內(nèi)室取東西,袁飛飛扭過頭,發(fā)現(xiàn)張平已經(jīng)不在了。
嘁……
“喂,你可是新來的?”
袁飛飛斜眼,看著一旁偷偷同她說話的小男童。
“是,怎了?”
男童道:“你是哪家的公子。”
袁飛飛懶得理他。
男童自顧自道:“我叫江振越,怎的從沒在城里見過你?”
袁飛飛沖他歪了歪嘴,笑道:“我也沒見過你呢!
男童還想再說什么,屈林苑回來了,他趕忙轉(zhuǎn)過頭去。屈林苑將取來的東西放到袁飛飛面前,道:“這些你先用!
袁飛飛“哦”了一聲。
隨后屈林苑拍拍手,屋里誦讀的聲音慢慢停了下來,大家都看向他。
屈林苑笑道:“大伙歇息片刻,為師給你們帶來了個師弟!
一句話,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袁飛飛身上。
袁飛飛一副死魚樣子,堆在一塊。
“這是張家鐵鋪的小公子,袁飛!
書堂的小童們都好奇地盯著袁飛飛看。
袁飛飛隨便掃了一眼,忽然看見一個人。
剛剛那個坐在最前排,腰背挺得筆直的男童,此時正一臉驚恐地盯著她,簡直就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而袁飛飛在看見那個白白的小人的時候,本來那張有氣無力的臉上,竟咧出了一個笑容。
那一日休堂,屈林苑離開,整個書院的小孩都過來了,你一嘴我一嘴地圍著袁飛飛問起來。
“我們都讀了許久了,你怎么這個時候才來書院?”
“屈先生親自給你取筆墨呀!
“你家在城里哪處,我沒聽過鐵鋪呢!”
“……”
袁飛飛抬起眼皮,瞄了一眼站得最近的那個男童,道:“你叫什么?”
男童被她莫名其妙一問,下意識道:“張玉!
“吼,”袁飛飛聽了高興,拍了張玉一下,道,“同我家老爺一個姓呢!
張玉愣了一下,然后“哦“了一聲。
小孩子熱性來得快去得也快,沒一會兒大家就跑到院子里玩去了。袁飛飛轉(zhuǎn)過頭,看著最后剩下的一個人。
“喂!痹w飛咧著嘴,叫了一聲。
袁飛飛清爽的聲音在空堂里飄來飄去,最后落入裴蕓的耳朵里。裴蕓脊背僵直,直挺挺地坐在木桌前,動都沒動一下。
袁飛飛也不起身,就在后面對著他的背影講話,“你還記不記得我?”
在袁飛飛看不到的地方,裴蕓手指緊緊掐著書簡,指節(jié)都泛了白。
“這么快就忘了?我們才見過沒多久唷!痹w飛手掌撐著地,松松垮垮地坐在蒲墊上,“嗯?哭包子。”
“住口!”裴蕓被戳中痛處,猛地回頭瞪向袁飛飛。
袁飛飛絲毫沒被嚇住,看著被氣得臉蛋通紅的裴蕓,笑嘻嘻道:“嘖,臉漲成這樣,莫不是又要哭了?”
裴蕓氣得難過,握書的手直打哆嗦。
袁飛飛蹺著腳,道:“怎的,還不許說?”
裴蕓咬著牙,死死盯著袁飛飛。
袁飛飛腳一放下,剛要再說什么的時候,張玉進來了。他進了屋后,就朝著袁飛飛走來。
袁飛飛看了他一眼,張玉道:“要不要同我們一起打石頭?”
袁飛飛瞧了瞧裴蕓,他已經(jīng)將頭轉(zhuǎn)過去了。
張玉拉著袁飛飛的胳膊,“來來!
袁飛飛道了一聲“好”,隨張玉往屋外走去。臨出去的時候,她又扭頭看了一眼裴蕓,他背對著她,手握書簡,好似讀得入神。
“張玉!痹w飛跟著張玉往外走,隨口道,“還剩一個呢,怎么不一起叫著?”
張玉皺了皺眉頭。
“莫要同那人打交道!
他口氣里帶著明顯的厭惡,袁飛飛聽得奇怪,問道:“那人是誰呀?”
張玉好似極其不愿提起裴蕓,道:“總歸不是出身正經(jīng)人家!
袁飛飛更好奇了,“唷,不就是老實了點,瞧著很貴氣呢!”
張玉冷哼一聲,小聲嘀咕道:“那臟地方出來的人,再貴氣又如何?還不是一身子腥臊。”
袁飛飛奇道:“他家賣魚的?”
張玉本來還一臉怨氣,結(jié)果聽見袁飛飛的話,竟撲哧一聲樂了出來,“哈,賣魚,虧你想得出!
袁飛飛笑呵呵道:“怎的,不是?”
張玉收斂神色,低聲道:“他是金樓的三公子!
袁飛飛眼睛一亮,“金樓?”
張玉扭頭,“你不會連金樓都不知吧!
袁飛飛當(dāng)然知道,她和馬半仙來崎水城,第一個去的就是金樓。
馬半仙每到一處新地方,落腳之前都要耍一耍當(dāng)?shù)氐臒熁ㄏ,美其名曰一探幽路。金樓價格貴得出奇,馬半仙去了一次,回來簡直捶胸頓足。
袁飛飛開門見山,“他家開妓院的?”
張玉“嗯”了一聲。
袁飛飛回想了一下那金碧輝煌的樓閣,心說一句乖乖,這哭包得值多少銀子。一嘆之后她又有些憤慨。有錢還這般孬,想她袁飛飛要是有這么多銀子,那鼻孔得朝著天上走。
幾句話間,他們已經(jīng)來到后院,幾個學(xué)童正在朝著一面墻丟石頭。
袁飛飛瞧了一眼,墻上掛著一塊布,布上畫著幾個奇怪的圖案,她問張玉道:“這是什么?”
張玉對她解釋道:“你沒玩過打石頭?”他指著墻上的布,道,“你瞧,那墻上畫著的物件!
袁飛飛看過去,奈何那圖案已經(jīng)被石灰砸得臟兮兮的,根本看不出什么,她搖頭道:“認不出,你講講怎么個玩法。”
張玉道:“那畫上的四角分別壓著本錢,砸中了就歸你!
袁飛飛聽得一頭霧水,“說仔細點!
原來,這“打石頭”是秀塢書院的學(xué)童們平日消磨時間的把戲,每日輪一人做東,在一塊二尺見方的布的四角分別畫上自己壓下的物件,其他人站在離布三丈遠的地方扔石頭,砸中了什么就贏得什么。
張玉講解完,拍拍自己的胸口道:“今日輪到我做東,壓了元德墨莊的兩方墨塊,還有文人書局的折扇和田素坊的醋糖糕。
袁飛飛瞪大眼睛,“醋糖糕?”
張玉奇怪地看著她,道:“大伙都想要元德墨莊的墨塊,你怎的喜歡那湊數(shù)的糕點?”
袁飛飛搖搖頭,一臉淡然道:“沒啊,誰喜歡了。”
張玉道:“你可想試一試?”
袁飛飛故作清高地先清了清嗓子,剛要答應(yīng)的時候,學(xué)童里有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什么,指著袁飛飛和張玉的身后道:“喲,這不是裴公子嗎?”
袁飛飛轉(zhuǎn)過頭,剛好看見裴蕓站在身后,他臉色凝重,在眾人都轉(zhuǎn)去看他的時候,他明顯地退后一步,想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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