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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節(jié) 斗機心閣臣生齟齬 信妖術(shù)天子斥忠臣(2)

高拱不愧為鐵腕人物,就在內(nèi)閣入值的這二十多天里,他就辦妥了增補高儀入閣的一應(yīng)事宜。高儀是他的老同事,此人清心寡欲,淡泊處世,既不求名,也不求利,并不是合適的閣臣人選。但高拱一時情急找不到合適的人,只好用他了。管他呢,先弄個盟友進(jìn)來,對張居正多一份掣肘總是好的。與此同時他又故技重演,布置自己的門生及言官,搜集張居正的材料伺機上本彈劾。他的這一舉動,也曾引起一些門生故舊的擔(dān)心,他們都知道張居正非等閑之輩,一旦讓他知曉,內(nèi)閣中就會狼煙滾滾。高拱即使能贏,也是元氣大傷。但高拱主意已定,不聽勸告,F(xiàn)在,通過查志隆被捉拿下獄一事,他越發(fā)相信自己的判斷,張居正覬覦首輔之位,早已暗中動手了……

高拱在恭默室里胡思亂想,不知不覺過去差不多一個時辰,仍不見皇上到來,這種事往常從來沒有發(fā)生過;噬舷轮己蛞,最多也等不了半個時辰。高拱正心下狐疑,只見張貴又滿頭是汗跑進(jìn)恭默室,朝高拱施了一禮,說道:“皇上讓奴才來通知高閣老,今日的召見取消了!

“為何取消?”高拱一驚,顧不得禮貌,直愣愣問道。

張貴面有難色,但經(jīng)不起高拱一再追問,于是低聲說道:“你是閣老,告訴你也無妨。萬歲爺剛才還好好的,跟奴才有說有笑。卻不知為何打了一個噴嚏之后,那臉色頓時就變了,又摔杯子又砸凳兒,鬧騰起來了!

高拱頓覺不妙,心知皇上的病情又有反復(fù),于是吩咐張貴:“你快回宮照顧皇上,我這就回內(nèi)閣,給皇上上札子問安。”

說罷,兩人離開恭默室,張貴一溜煙跑回乾清宮,高拱快步走回內(nèi)閣。過了會極門,剛要跨進(jìn)內(nèi)閣大門,忽見樹蔭下竄出一個人,一迭聲喊道:“老爺,老爺!”

高拱停下腳步一看,喊話的竟是家人高福,他詫異地問:“你跑來這里干啥?”

高福神色極為詭秘,四下里瞧瞧,見沒有人,便壓低聲音說:“邵大俠來了!

“邵大俠?”高拱心頭一緊,問道,“他進(jìn)京干啥?”

“他要我盡快告訴老爺,他有緊急事找老爺商量。”

“他現(xiàn)住哪里?”

“棋盤街蘇州會館!

高拱略一沉思,吩咐道:“你先去蘇州客棧陪一陪他,酉時過后,我再去看他。”

“是。”

高福拔腿就走,高拱又把他喊住,小聲叮嚀:“告訴邵大俠,京城人多口雜,凡事務(wù)必謹(jǐn)慎,尤其不要暴露身份!

高拱剛回到值房,正欲寫一便札給司禮太監(jiān)孟沖,讓他打聽今日姚曠送往司禮監(jiān)的究竟是什么札子。剛提起筆來,忽聽得大堂里有人扯著嗓子高聲喊道:“皇上駕到——”

聽說皇上來了,高拱與張居正都慌忙跑出值房迎駕,剛跨出游廊,只見隆慶皇帝已站在門道過廳里了。兩人趕忙趨步上前,跪在大堂上。值樓各房間里一干屬官胥吏,也都擁了出來,在兩位閣老的后面,黑壓壓跪了一片。

“皇上,臣高拱、張居正于此接駕。”高拱伏地喊了一聲,隆慶皇帝也不答應(yīng)。大堂中出奇的寂靜,只有皇上的登龍靴,在磚地上發(fā)出“橐橐”的響聲。

皇上不發(fā)話,跪著的人也不敢起來。高拱心中納悶:“皇上不是發(fā)病,取消了在文華殿的會見么?怎么事前也不發(fā)旨,就突然跑到內(nèi)閣來了?”他抬頭朝皇上覷了一眼,只見隆慶皇帝穿著一件玄色纻絲直裰,外套一件紫色褙褂,頭上的那頂沒骨紗帽,也是隨便戴上去的。一看就是大內(nèi)居閑的便服,穿這種衣服,是不可會見外臣的。

就在高拱暗自思忖的同時,張居正也朝皇上覷了一眼。除了那身打扮讓他感到奇怪之外,他還看清皇上略微浮腫的臉上,泛著飄忽不定的青色,這是久病傷元的特征。

高拱與張居正等已跪了一些時候,隆慶皇帝沒有什么表示。這時,張貴氣喘吁吁從外頭跑了進(jìn)來,他找皇上來了。他從恭默室與高拱分手回到乾清宮時,皇上莫名其妙的怒火才稍稍平息,并移步到西暖閣養(yǎng)正軒,聽司禮監(jiān)當(dāng)值的秉筆太監(jiān)讀了兩份奏折,忽然一擺手說:“不讀了,備轎,朕去慈寧宮看看太子!

一乘杏黃色的四人暖轎立刻抬了過來,隆慶皇帝登轎,剛出乾清門,隆慶皇帝突然撩開轎窗簾兒,銳聲喊道:“快,追上她!”四個抬轎的內(nèi)侍被這一聲急喊弄糊涂了,一時都收住了腳步!按竽懪,這邊!”隆慶皇帝指著左崇樓方向,在暖轎里急得直跺腳。內(nèi)侍瞧著左崇樓前的御道上空無一人,卻也不敢分辯,只得抬起暖轎沿著御道向文昭閣的方向飛奔!翱欤】!”隆慶皇帝拍著轎杠嚷道。內(nèi)侍們一個個上氣不接下氣,累得腳不點地。過了會極門,隆慶皇帝手朝內(nèi)閣大門一指,喊一聲:“進(jìn)去!”暖轎便抬進(jìn)了內(nèi)閣。

轎還未停穩(wěn),隆慶皇帝就跳下轎來,高喊了一聲“奴兒花花”,就跑進(jìn)了內(nèi)閣小樓。

“奴兒花花?”內(nèi)侍們一聽這個名字,嚇得一伸舌頭,心中也就明白了八九分。

卻說隆慶皇帝登基之后,成了九五至尊,沉湎酒色,更加有恃無恐。后宮佳麗,美眷如云。開頭兩年,他倒也顛鸞倒鳳,樂此不疲。但時間一長,他就嫌老面孔不新鮮,侍寢味同嚼蠟。去年,深諳皇上嗜好的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孟沖,暗地里差人送信給被隆慶皇帝封為順義王的韃靼首領(lǐng)俺答,請他進(jìn)貢幾個塞外異族的美女。俺答很快就辦好了這件事,一下子貢上來十個。孟沖神秘兮兮地把她們弄進(jìn)紫禁城,隆慶皇帝看后,頓時龍顏大悅,照單全收。其中有一個波斯美女叫奴兒花花,深瞳碧眼,膚如凝脂,從身材到臉蛋,沒有一處不叫人疼愛,沒有一處不讓人銷魂。隆慶皇帝看見她,當(dāng)時就挪不開步。偏偏這奴兒花花生性大方,輕佻放達(dá),顰笑嗔怒,盡合人意。唱胡曲,跳胡舞,痛快淋漓,讓人耳目一新。隆慶皇帝遂命在乾清宮后北圍廊的游藝齋中傳膳,只要奴兒花花一個人陪他飲酒。御膳房做了一桌精美的菜肴,御酒房送來自釀的并已窖藏多年的竹葉青酒。杯箸都已擺好,箸是銀箸,杯是宮中銀作局用純金鍛造的做工極為精美的龍鳳杯。為了接待波斯美女,隆慶皇帝破例了。

酒斟上,隆慶皇帝正要舉杯相邀,奴兒花花嫣然一笑,嗲聲嗲氣說道:“萬歲爺,這樣不好!”

“有何不好?”隆慶皇帝問。

奴兒花花烏黑發(fā)亮的眼珠一閃,指著酒杯說:“這酒杯不好!

“這是龍鳳杯,朕親自選的,取游龍戲鳳之意!

“不好,”奴兒花花搖頭,“應(yīng)該用櫻桃杯!

“櫻桃杯?”隆慶皇帝思索一回,搖搖頭說,“沒見過。”

“在這哪!迸珒夯ɑㄖ钢缸约盒杉t的嘴唇,隨之,只聽得珠喉嚦嚦,一陣嬌滴滴的笑聲滿屋飄蕩。

“嘴?”隆慶皇帝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萬歲爺,漢人不是有‘櫻桃小嘴’這句話么?”

“哦,好一個櫻桃杯!甭c皇帝恍然大悟,也大笑起來。

“萬歲爺,我要用嘴喂你!

“好,好,用你的櫻桃杯!甭c皇帝色瞇瞇伸出兩個指頭,在奴兒花花猩紅的嘴唇上輕輕擰了一把。

于是,奴兒花花喂一口,隆慶皇帝就接一口。反之,隆慶皇帝喂一口,奴兒花花也接一口。隆慶皇帝酒量很大,喂酒的時候,他總是滿滿地含一大口,奴兒花花也不含糊全數(shù)吞下。只不過吞下去后,總是嬌嗔地瞪一眼隆慶皇帝,故作生氣地說:“萬歲爺用的不是櫻桃杯,而是大燒鍋!甭c皇帝高興得渾身打戰(zhàn)。那一頓飯,他吃什么都是香的。

那一夜兩人如膠似漆播云行雨不必細(xì)說,一完事兒就想睡覺的隆慶皇帝,竟然一個晚上瞌睡全無。第二天他宣旨讓孟沖進(jìn)宮,大大地嘉獎了一番,并當(dāng)著孟沖的面情不自禁說道:“這奴兒花花,真是無上妙品!”

從此,奴兒花花這位波斯美女幾乎填滿了隆慶皇帝生活的全部空間。飲酒調(diào)琴,插科打諢,花前月下,耳鬢廝磨,須臾不肯離開,真不知今夕何夕。此情之下,后宮雖然表面上平靜如常,但暗地里已經(jīng)是劍拔弩張,殺機四伏了。隆慶皇帝貴為一國之主,誰也不敢把他怎么樣。但奴兒花花就不同,一個異國女子,萬里迢迢孤身來到大內(nèi),雖然得到了皇上的專寵,但是把后宮三千佳麗全部得罪?蓱z這些花容月貌之人,每到夜晚,一個個遲遲更鼓耿耿星河,飽受孤衾之苦。

第一個對她恨之入骨的,自然是太子朱翊鈞的生母李貴妃。她是一個端莊賢淑的女人,哪里能容得這么一個妖冶放蕩的騷狐貍把皇上弄得神魂顛倒,晝夜不分。一天她曾找來馮保,秀眉一豎氣咻咻說道:“我看皇上被這狐貍精纏落了魂,忘了自己是一國之君。再這樣下去,千秋百年之后,皇上的英名如何能保!

因為奴兒花花,孟沖在皇上跟前更是得寵。馮保心中一直暗藏怒氣,這一下找到知音,兩人遂秘密計謀一番。幾天后,隆慶皇帝在文華殿接見大臣?xì)w來,發(fā)現(xiàn)奴兒花花死在御花園的窨井之中。他頓時咆哮如雷,聲言要嚴(yán)厲追查,但查來查去也查不出名堂來。除了皇上和孟沖,宮廷內(nèi)外的人都因奴兒花花的死而大大松了一口氣。

隆慶皇帝雖然風(fēng)流本性,卻是一個懦弱之人。“無上妙品”一死,雖然在氣頭上他也說幾句狠話,過些日子,他也就不再提起奴兒花花了。只是他變得比過去更加沉默寡言。有時一個人還跑到那口窨井旁站上片刻,流幾滴眼淚。過罷上元節(jié),由于長期酒色過度,加之奴兒花花給他心靈帶來的創(chuàng)傷,他終于病倒。手腕生瘡,一股子黃水流到哪兒,瘡就長到哪兒;噬弦蜻@瘡變得喜怒無常,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涂。剛才,他本說得好好兒的要去慈寧宮,可是一出乾清宮,他就分明聽見奴兒花花嬌滴滴地喊了一聲“萬歲爺”,掀開轎簾兒,他看見奴兒花花婀娜的身影在御道上向著文昭閣方向奔跑。于是他雙腳一跺轎板,命令抬轎的內(nèi)侍一股勁兒地跟著奴兒花花的背影窮追不舍,直直兒地就進(jìn)了內(nèi)閣院子。

早有小火者飛快報知張貴,說暖轎出了乾清門,沒有向右去慈寧宮,而是向左拐,沿左崇樓文昭閣一線去了。張貴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刻撒鷹似的追趕過來。

“萬歲爺!”張貴顧不得擦去滿頭汗水,“撲通”一下跪倒在皇上腳前。

“你來干什么?”皇上朝張貴呵斥一聲,這是他走進(jìn)內(nèi)閣后說的第一句話。

張貴心里清楚皇上病又犯了,于是囁嚅著說道:“奴才來接皇上回宮!

“朕不回去!朕明明兒看見奴兒花花跑進(jìn)來,怎么就不見了,朕一定要找到她。”皇上連連跺腳,走到高拱跟前,高聲喊了一句,“高拱!”

“臣在!”高拱伏地回答。

“張居正!”皇上又喊了一句。

“臣在!”張居正同樣回答。

“你們平身,和朕一起去找奴兒花花。”

“謝皇上!

兩位閣老從地上爬起來,高拱朝跪著的吏員們揮揮手命令道:“你們?nèi)纪讼。?

吏員們謝恩,都退回到各自房間去。大堂里只剩下隆慶皇帝、高拱與張居正、張貴四人。張貴朝兩位閣老偷偷地做了一個手勢,意思是皇上犯病了。他不做手勢,兩位大臣心里也明白;噬袭(dāng)著一干吏員的面,要他們?nèi)フ遗珒夯ɑ,使他們頗為難堪。高拱心中思忖:如今第一等重要之事,是要讓皇上從迷迷瞪瞪的狀態(tài)中解脫出來。見皇上眼神游移不定,猶自天上地下東張西望地亂看,高拱突然厲聲高喊:“皇上!”

聲音炸雷一般的響,皇上嚇得一哆嗦,向后踉蹌幾步。張貴趕緊上前扶住他。這一招還真管用,皇上頓時清醒過來。

“朕這是在哪里?”皇上問。

“啟稟皇上,這是內(nèi)閣,臣高拱與張居正在此候駕!闭f罷,兩位閣臣又跪了下去。

“平身。”皇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大堂空空蕩蕩,凳子也沒有一只,高拱請隆慶皇帝進(jìn)樓上的朝房稍事休息。于是張貴留在樓下等候,兩位閣臣隨著皇上到了樓上的朝房。

皇上的情緒顯然還沒有安定下來,坐在椅子上不安生,來回地挪動。這時早有一位小太監(jiān)泡了一碗?yún)蟻,皇上呷了一口,忽然又連聲嘆氣,高拱觀察皇上的一舉一動,小聲地問:“請問皇上,要不要起駕回宮?”

皇上搖搖頭,說道:“這會兒好多了。”他起身走了兩步,嘆了一口氣,又坐了下來,勉強問道,“你們兩位閣臣,有何事奏來?”

高拱本有許多事情要向皇上面陳,但因礙著張居正在身邊,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問道:“殷正茂的謝恩折子,昨日送進(jìn)宮中,不知皇上是否看到。”

隆慶皇帝答道:“昨日孟沖挑了幾份折子給朕看,沒有殷正茂的,他謝什么恩?”

見隆慶皇帝壓根兒忘掉了這件事,高拱奏道:“上次皇上讓臣下票擬,起用殷正茂替代李延任兩廣總督,圣旨發(fā)下已經(jīng)一個多月。殷正茂到慶遠(yuǎn)接任后,給皇上寄來謝恩折子!

“啊,”隆慶皇帝點點頭,問道,“李延呢?”

“已經(jīng)致仕回家了!备吖按鸬。

隆慶皇帝的眼珠子有氣無力地翻動幾下,說道:“這個李延,眼中完全沒有朕這個皇帝,早就該撤職了!

隆慶皇帝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讓兩位閣臣大吃一驚。高拱警惕地瞟了張居正一眼,他疑心是不是張居正背著他在皇上面前說了李延什么壞話。

“皇上,”高拱賠著小心說道,“李延愚鈍無才,不堪重任,但對皇上,卻絕不敢存有二心!

“你吃過李延送的果脯么?”隆慶皇帝問道。

“果脯,什么果脯?臣沒有吃過。”

“你呢?”隆慶皇帝又問張居正。

“回稟皇上,臣也沒有吃過!睆埦诱Ь创鸬。

隆慶皇帝干巴巴地一笑,說道:“如此說來,這個李延不但眼中沒有皇上,也沒有內(nèi)閣啊!

高拱奏道:“皇上所言,臣等實不明白,還望皇上明示!

“李延秘制的果脯,滋陰壯陽有特等功效,他每年都做了幾十壇子送人。你們查查,都送給誰了?朕吃不上,首輔吃不上,次輔吃不上,都是哪些人吃了,呃?”隆慶皇帝說著說著就動了怒氣。

高拱生怕他又氣出了“妄癥”,趕緊奏道:“李延的果脯實乃區(qū)區(qū)小事,皇上圣體要緊,大可不必為此動怒!

“我是病了,但我得的并不是絕癥!甭c皇帝聽高拱說他病了,越發(fā)生氣。發(fā)了一通脾氣后,又傷感說道,“你們兩位,都是朕裕邸舊臣,應(yīng)該知道朕的病起因為何。”

兩位閣臣腦子中幾乎同時想起奴兒花花,但誰也不敢明說。正在愣怔間,隆慶皇帝又開口說道:“昨日孟沖領(lǐng)了一個老道進(jìn)宮,這老道深諳陰陽大法,是世外高人,看過我的病后,獻(xiàn)了一個方子,朕覺得這個方子比太醫(yī)的方子好!

“請問是何方子?”高拱問道。

“老道說朕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節(jié)令交替,導(dǎo)致體內(nèi)陰陽失調(diào)而已。他說可為朕秘制丹藥治療,這丹藥叫陰陽調(diào)和散。取十二歲男童子時尿液和十二歲女童初潮經(jīng)水,這經(jīng)水也一定要取自午時,然后將它們混合配以中藥煉制而成。因為劑量要大,所以童男童女各要一百,朕想這也不是什么難事,一百童男童女也不多,或許京城里頭就可找齊。朕就讓孟沖辦理此事!

隆慶皇帝輕松說來,張居正的心情卻越聽越沉重,忖道:隆慶皇帝的父親嘉靖皇帝一生篤信道教方術(shù),終日在西苑內(nèi)齋醮煉丹,導(dǎo)致國事糜爛,政風(fēng)頹敗,F(xiàn)在眼前這位九五之尊又要步其父親的后塵,聽信妖道之言,再行讓大臣嗤鼻讓百姓詈罵的虛妄之舉……想到這里,張居正忘記了個人安危,脫口說道:“皇上,臣以為此事要三思而行。”

“為何?”隆慶皇帝問。

張居正肅顏奏道:“陛下乃天下至尊,萬民垂范,決不可妄聽妖道之言。”

“高拱,你說呢?”

高拱內(nèi)心贊同張居正的看法,但出于政治謀略,卻違心答道:“臣認(rèn)為老道言之有理,試試但也無妨!

隆慶皇帝長出一口氣,對高拱投以信任的一瞥,然后惱著臉怒斥張居正:“張居正哪張居正,你雖是朕裕邸舊臣,卻全然沒有愛朕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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