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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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的美國訪客對于中國正在經歷的事情所知不多。中方東道主個個表現(xiàn)得彬彬有禮,讓遠來的訪客有賓至如歸之感,但就是不愿觸及“文化大革命”這一敏感的話題。記者希望訪問一般男女,但發(fā)現(xiàn)沒有人愿意受訪。美國人能見到的中國人就是官員和經過精挑細選的少數(shù)人,諸如作家或學者,他們對待外國訪客總是殷勤誠懇。“在八億中國人之中,外國人約只見著六十個人。” 91972年時,長期寓居北京乃至全中國的外國人屈指可數(shù)。唯有少數(shù)被視為“友人”的外國人,會選擇在1949年之后定居中國,或者至少逗留到20世紀60年代,他們在中國受到尊敬。中國的大學,為了彰顯中國作為第三世界的革命領導地位,招收了若干外國學生;但這樣的美意卻因非洲學生屢屢抱怨中國人對他們心存鄙夷而破產,他們大多數(shù)人便打道回府。10有些記者,來自與中國同為社會主義的陣營,或者如法國、加拿大這類已與中國建立邦交的國家,他們想要挖掘真正的新聞,但總是不得其門而入。
唯有四十幾個國家與中國有外交關系,其外交官的生活,即便是來自友善的邦交國,也受到諸多限制。北京其實沒有什么可看的東西;許多風景名勝都不對外開放。外國人只能游覽天壇,在街上憑吊歷史遺跡。大部分餐館不對外國人營業(yè),除非該餐館有特設的包廂。出北京城旅游,除了明陵,其余地方都必須先取得特別許可,但這類特別許可通常是不會被批準的。駐華外交官依規(guī)定必須住在“外交公寓”(Diplomats’Big Building),這相當于封建時代的“會同館”,“會同館”是過去封建王朝專門提供朝貢使節(jié)團居住的場所。他們的仆役全由中國政府指派,負責監(jiān)視外交官的舉動。11中國共產黨于1949年締造政權,以蘇聯(lián)為首的共產主義陣營國家旋即承認中國新政府的正當性。隨后還有一些剛獨立的第三世界國家,如印度和印度尼西亞,分別承認中共政權。然而,在外交動向上以美國馬首是瞻的日本,只能小心翼翼地與中國建立貿易關系。迄至尼克松訪問中國之時,已有幾個美國盟邦與中國建立正式的外交關系。英國于1950年1月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部分是出于維護東方龐大利益的考慮,其中最顯而易見的就是香港殖民地,部分則是因為英國長期以來的政策,就是與取得國家控制權的政府打交道。有幾個歐洲小國追隨英國的步伐,但法國仍按兵不動,部分是因擔心中國共產黨政權會威脅法國在中南半島的地位。中華人民共和國雖接受英國的駐華代表,但并未派代表赴倫敦履新。是年夏天稍晚所爆發(fā)的朝鮮戰(zhàn)爭,更阻礙了雙方關系的進展。1950年晚秋,中國出兵加入朝鮮戰(zhàn)爭,美國對中國共產黨的態(tài)度轉趨強硬,甚至凍結與中國共產黨的任何關系。1954年,即朝鮮戰(zhàn)爭停戰(zhàn)翌年,情勢突露曙光,北京的中國外交部官員意外接受英國代理大使的邀請,前往欣賞英女皇伊麗莎白二世加冕典禮的影片。9月,中國政府首次派代表前往倫敦。十年后,戴高樂所統(tǒng)率的法國才突然承認中國共產黨政權,戴高樂的支持者宣稱,此舉意在加深中國和蘇聯(lián)之間的齟齬,但真正用意其實是向美國展現(xiàn)他本人及法國的獨立自主。戴高樂期望成為首位訪問中國的西方領袖,卻在1968年法國動亂之后,出人意料地下臺。及至60年代末,比利時、意大利分別承認中國共產黨政權,而在重大議題上向來對美國亦步亦趨的加拿大,也在承認中國共產黨政權之列。美國發(fā)覺,在堅決否認共產黨是中國政府合法代表這件事上,自己越來越孤立。
人員雖來自不同陣營,但因外交使節(jié)團規(guī)模較小,一般而言鮮少碰頭的他們,反而會設法找機會接觸彼此。其中唯有北越、阿爾巴尼亞、朝鮮的外交人員比較冷淡疏遠。芬蘭人有個桑拿俱樂部。蘇聯(lián)人在大使館建造了一座冰上曲棍球場,每個星期天舉行球賽,由蘇聯(lián)隊對抗主要以加拿大、墨西哥代表為主力班底的世界隊,后者雖熱情參與,但球技笨拙。英國人則是每個月播放自香港帶回的影片。而為了支付運費,他們舉辦“女子競賽晚會”,由標致的英國女秘書擲骰子比輸贏;蘇聯(lián)人雖極想參與,但卻礙于蘇聯(lián)與西方國家關系的暫時冰封,而不得不與英國大使館保持距離。12如今,尼克松的車隊呼嘯穿越天安門廣場,巨幅的毛澤東肖像俯瞰著偌大空蕩的廣場,僅有的觀眾是一小部分盼望瞥見這一歷史性畫面的駐華外交官員。有位加拿大籍的小女孩騎著小腳踏車在閑逛,有兩個英國人攀上街燈桿,以捕捉尼克松車隊的畫面。對北京受到隔離的小小外交圈而言,這是他們平日例行公事以外的罕見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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