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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前位置:圖書頻道 > 軍史鄉(xiāng)土 > 桃花源記 > 第 1 章 默認(rèn)章節(jié)
第8節(jié) 桃花源記 第四章(2)

在夏天的夜晚,桃花同羅膚兩人經(jīng)常扯秧到深夜。月亮升到中天的時候,她倆還在秧田里扯秧,蚊子開始瘋狂地攻擊她們。羅膚對桃花說:“我有辦法對付蚊子。”

只見她站起身來,開始旁若無人地脫衣服,她把脫下的上衣丟到田埂上,然后又開始脫褲子,先脫掉長褲,最后在桃花驚愕的目光中,她把內(nèi)褲也脫下了,把月經(jīng)帶也解了下來,扔到了田埂上。

桃花看到羅膚全身上下白花花的,像一條魚。桃花嚇得趕緊掉頭四顧,還好,空曠的田野里一個人影也沒有。赤條條的羅膚抿嘴得意地朝桃花笑了笑,然后,她手舞足蹈地在田里卟通卟通地走了幾個來回,接著,她拍拍自己脹鼓鼓的奶子,問桃花:“我的奶子大不大?”

桃花說:“大。”

她又問:“我的奶子白不白?”

桃花說:“白。”

她又問:“好不好看?”

桃花說:“好看!

她又問:“如果你是男人,這樣的奶子你想不想啃?”

桃花輕輕地笑了一下,沒有做聲。

羅膚低頭看著自己的奶子,無限惋惜地嘆道:“哎呀,這么好的兩只肉包子,可惜喂了狗。”說完,她咚地一屁股坐在秧田里,雙手掬起田里的稀泥往身上涂抹,涂抹了好一陣,直到把自己涂成了一尊泥菩薩,她才停了下來,對身邊嗡嗡叫的蚊子說道:“怎么樣?你們無處下嘴了吧?”

桃花驚訝地望著羅膚,全身敷滿了淤泥的羅膚變得陌生了。

陌生的羅膚忽然對桃花說:“桃花,學(xué)我的樣,你也脫了吧!

桃花嚇了一跳,說:“我不脫!

羅膚說:“這里又沒有外人,怕什么?脫了可以防蚊子,你看,像我這樣……”

她白白的肉身一下子就倒在了田里,像沙牛那樣,在爛泥里打滾,這樣還嫌不夠,她把淤泥涂在了臉上,只剩兩只眼睛露在外面望著桃花。她說:“桃花,你也脫了吧。淤泥敷身,好舒服!

桃花有顧慮:“要是突然有人來了怎么辦?”

羅膚說:“這么晚了,有哪個男人會來?”

桃花說:“看水的丁紅會過來,抓泥鰍的劉癢癢會過來,捉青蛙的丁一臣會過來。”

羅膚說:“他們一過來,我們就這樣撲倒在爛泥里,他們什么也看不到。”

桃花還在猶豫,羅膚騰地一下從淤泥里跳了起來,雙手放在嘴邊作喇叭狀,扯開嗓子朝著田野高喊起來:

“看水的丁紅你莫過來!”

“抓泥鰍的劉癢癢你莫過來!”

“捉青蛙的丁一臣你莫過來!”

“這丘秧田里有兩個女人在洗澡,前邊的男人你們莫過來!”

她的喊聲在寂靜的夜空里傳得很遠(yuǎn),從遠(yuǎn)處的桃花山上傳來了她的回聲:

“……你莫過來!”

“……你莫過來!”

“……你莫過來!”

“……你們莫過來!”

桃花還在猶豫著。

羅膚抓起一把爛泥,使勁一捏,爛泥從指縫間像泥鰍一樣滑走了。羅膚說:“桃花,你不知道,這是熟泥,幾千年了,有多少雙腳在它們身上踩過?早把它們踩熟了。這熟泥能治好多病呢,我娘家那邊,誰要是被狗咬了,或是得婦科病了,都用這熟泥敷,效果好得很呢。”

看到桃花還在遲疑,羅膚又說:“這熟泥跟我們女人親呢,涂上她,她會保佑你的。這熟泥就像我們女人,我們女人就是熟泥,幾千年來,任人踩,任人踏,還要給人生長糧食 .……”

桃花終究沒有抵擋住誘惑,因為蚊子實在太厲害了。她站起來,開始脫衣服了。在羅膚的注視下,她有些害羞,每脫下一件衣服,她都會停下來,朝羅膚苦笑一下,仿佛為自己裸露在羅膚面前的身體而感到慚愧。

只是,當(dāng)她脫到最后一條內(nèi)褲時,她停下了。

羅膚從地上跳起來,走到桃花身邊,喊道:“桃花,你真美!”她指點著桃花的臉,脖子,胸部,嘴里不停地警告著:“桃花,你別動!別動!讓我好好欣賞欣賞你。”

好像一個雕塑家在欣賞一尊雕像,她嘴里嘖嘖贊嘆:“桃花,你真美!不是乖,不是漂亮,是美麗!是真正的美麗!”

羅膚的聲音里有一種激動的顫抖,這讓桃花不得不相信羅膚說的是真心話。她低頭把自己打量一番,有些遺憾地說:“我全身上下都一樣黑,我要能有你這么白就好了!

羅膚不屑地撇嘴說:“白就一定美?白毛水牛很美嗎?白毛豬很美嗎?白頭老翁很美嗎?白要看白在誰身上,白在鷺鷺上就美,白在蘿卜上就美。就你這樣的臉模子,你這副身材,就應(yīng)該黑,黑才美,要是通身都像我一樣白,反而不好看了!

欣賞夠了,羅膚才說:“來吧,桃花,把內(nèi)褲也服了吧!闭f完,后退幾步,她又躺下了。她偎依在淤泥里,好像酣睡之后偎依在棉被里,神情慵懶地對桃花說:“桃花,你看,像我這樣,好舒服。”

桃花慢慢地躺下了,她像泥鰍一樣,把自己深埋在淤泥里,她在淤泥里悄悄脫下了自己的內(nèi)褲。

羅膚問:“怎么樣?舒服吧?”

桃花幸福地笑了一下:“像泥鰍一樣!

羅膚說:“桃花源人都是泥鰍命,只有像泥鰍一樣光溜溜地鉆在泥土里,才能自在!

桃花躺在淤泥里,舒適而安詳。她眺望夜空,夜空里的星星在朝她眨著眼睛。她的視線又轉(zhuǎn)向遠(yuǎn)處的桃花山,在淡淡的月光下,桃花山只給了她一個稀疏的剪影。她的目光又落到了臨近的一丘水田,她看到了水田里的一個墳堆。她問羅膚:“為什么要把死人埋在田里呢?不占地方嗎?”

羅膚說:“人埋在田里,過不了幾天,身上的肉就漚爛了。犁田時,把骨頭撿起來,不是照樣可以插秧了嗎?哪里會占地方?桃花源里的習(xí)俗是:不能生崽的女人,死了以后不準(zhǔn)抬到山上去埋,只能埋在水田里,尸骨讓千秋萬代的人踐踏,才能轉(zhuǎn)世托生,成為一個能生仔的女人。桃花,我將來死了,也只能埋在水田里,說不定就是我現(xiàn)在躺著的這丘田呢。那時,你肯定已經(jīng)嫁到桃花源外面去了。到了你回娘家的時候,路過這丘田,見了田里的墳堆,麻煩你朝墳堆說一聲:‘羅膚,我順路來看你了。’”

桃花感到身上起了雞皮疙瘩。

過了一會,羅膚嘆了一口氣,又說:“桃花源里的人,插秧,割禾,再插秧,再割禾,一年又一年,吃不飽,穿不暖,你說,人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么?”

桃花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她想起了母親的話,她說:“我娘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人活著就是為了受苦。”

羅膚問:“你覺得現(xiàn)在的日子過得苦嗎?”

桃花說:“我不知道。我自打生下來,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沒有嘗過別樣的日子。苦日子是怎樣的?不苦的日子又是怎樣的?”

羅膚嘆道:“你還沒嫁人;等嫁了人,你就知道苦了!

桃花不作聲了。她還不到嫁人的年紀(jì),她還沒想過嫁人的事,在她現(xiàn)在看來,嫁人還是一件十分遙遠(yuǎn)的事。

聊完了天,她們從漩泥里坐了起來,開始扯秧了。她們?nèi)矸鬂M了稀泥,蚊子們嗡嗡叫著,卻無處下嘴,這讓她們很得意。她們光屁股坐在軟乎乎的淤泥上,就好像坐在自家床上的棉被里一樣溫暖,親切。天上的烏云飄過去了,月亮又大又圓,似乎是專為她們二人而掛在天空的,她們很快心情舒暢起來,一邊唱山歌,唱常德絲弦,空曠寂靜的田野上回蕩著她們的歌聲。

唱累了,她們就會安靜下來,不言不語,只是嚓嚓地扯秧。桃花的屁股坐在酥軟的淤泥上,有時,她的腦海里會冒出這樣的念頭:“老是這樣像母雞一樣孵在淤泥上,淤泥會不會生出蛋來呢?”

她又想起右派分子劉癢癢經(jīng)常演的那個游戲,她就會莫名的擔(dān)心:“自己這樣像一棵樹苗一樣栽在泥里,時間長了,屁股會不會發(fā)芽生根呢?”想到這里,她忍不住悄悄伸手到自己的屁股底下摸一摸。還好,屁股還是她的屁股,光溜溜的,一點也沒有生根發(fā)芽的樣子。而且,當(dāng)她挪動身子時,屁股底下的淤泥會吱吱地往她的兩條腿之間鉆,鉆得她癢癢的,既舒服又心慌。

桃花源生產(chǎn)隊水田多,耕牛少,每到春插、雙搶季節(jié),為了不違農(nóng)時,桃花源生產(chǎn)隊常常要派插秧快手到耕牛多的生產(chǎn)隊去幫忙插秧,以換取耕牛來幫桃花源生產(chǎn)隊耖田,這就是桃花源人常說的“人換牛”。以前,出去換牛的都是插秧快手羅膚和高德英。換牛的地方是高田公社板栗大隊郎窩生產(chǎn)隊,那里是山區(qū),離桃花源有幾十里山路。

今年不同了,今年桃花源里出了另一個插秧快手,那就是桃花。羅膚決定和桃花一起出去換牛。

這是桃花第一次外出“人換牛”,走在山路上,桃花既興奮,又緊張。她問羅膚:“為什么叫狼窩生產(chǎn)隊?那里有狼?”

羅膚笑笑說:“以前,那里是有狼出沒,不過,現(xiàn)在狼已經(jīng)絕跡了。但是,你要小心啊,那里沒有野狼,卻有人狼!

“咦?”桃花問,“什么是人狼?”

羅膚說:“郎窩生產(chǎn)隊在大山里,那里的女人往外嫁,外面的女人不愿嫁到那里去,導(dǎo)致那里的女人越來越少,光棍越來越多。那里的光棍見了女人,好像狼見了羊。”

桃花聽了有些害怕,說:“我們這次去狼窩,會不會被他們吃了?”

羅膚說:“那里的人大部分都姓郎,所以叫郎窩,不是狼窩。你別怕,那里的光棍吃女人只用眼睛吃,不會用嘴吃的!

桃花和羅膚剛走到郎窩生產(chǎn)隊的田埂上,社員們很快飛奔而來,把她倆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桃花一看,果然是男人多,女人少。這些男人們異常激動,七嘴八舌地說道:

“羅膚,你今年又到我們這里來換牛了?我們老遠(yuǎn)就聞到了你身上的騷氣!

“你身邊的這位妹子是誰?長得跟仙女一樣,她也是來換牛的?”

桃花看到這些男人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像狼的眼睛,她覺得這些眼睛好像要把她生吞了。她不覺往羅膚身邊靠了靠。

羅膚沖這些男人吼道:“你們這些光棍想干什么?要把我們吞了?我身邊的這位,是桃花源的桃花妹子。你們別看她個子高,她今年才十四歲,還是個黃花妹子呢。難道,你們還想打她的主意?”

沒想到,這些光棍們齊聲唱了起來:

山里有好水,

山外有好花。

貧窮光棍漢,

無錢莫想她。

唱完以后,光棍們拍著手齊聲說道:

“我們這里叫郎窩,不是狼窩。我們都是郎,不是狼。你們桃花源要不要招郎?我們個個都愿做上門郎!

接著,他們又七嘴八舌議論道:

“像桃花這樣的天仙妹子,我們看一眼就醉了,哪里敢吃她?”

“桃花,你將來長大了,就到我們這里來選郎吧。我們這里從十八歲到五十八歲的郎,任你挑!

桃花注意到,在這群男人中間,有一個穿的確良襯衣的年輕女子,一直在默默地打量著她。

這時,男人中一個高高大大的漢子對羅膚說:“怎么樣,羅膚,你們今年換牛,還是住我家?”

羅膚說:“不住你家,難道讓我們住在牛欄里?”說罷,她咬著桃花的耳朵小聲道:“這位是郎窩生產(chǎn)隊的郎隊長。怎么樣,長得蠻客氣吧?”

黃昏時候,桃花和羅膚就住進(jìn)了郎隊長家。

郎隊長家的房子很氣派,是一棟五十米長的兩層木結(jié)構(gòu)建筑。一樓是生產(chǎn)隊的“三忠于”室和政治夜校。二樓共有六間房,郎隊長一家住靠西邊的三間。靠東邊的三間,一間住著一位知青,另外兩間作為接待室。桃花和羅膚就住在一間接待室里。

在這里,桃花遇見了那個穿的確良襯衫的女子。那個女子一見到桃花,就十分親熱地對她說:“我認(rèn)得你。你是桃花源的桃花。我是長沙來的插隊知青,這里的人都叫我馬知青!

不知為什么,桃花一見到馬知青,就覺得十分親切,好像見到了自己的姐姐似的。

馬知青把桃花拉進(jìn)自己房間里,關(guān)上門,小聲對桃花說:“桃花,你怎么敢到這個地方來換牛?這里真是狼窩啊!

桃花說:“你不也在這里插隊嗎?”

馬知青嘆了口氣,說:“唉,我想轉(zhuǎn)點,離開這個狼窩,可是,沒有哪個生產(chǎn)隊愿意接收我。”

桃花問:“這個地方很可怕?”

馬知青說:“你剛來,不了解情況。過些日子你就會明白的!

桃花朝室內(nèi)打量一番,然后問:“這么大一棟房子,就只住郎隊長和你兩戶人家?”

馬知青說:“這本來是地主的房子。土改時,郎隊長斗地主最積極,他舉起扁擔(dān),兩下子就把地主的脖子砍斷了,土改工作組就把這棟房子分給了郎隊長和另外兩戶人家。后來,郎隊長借口要建政治夜校和‘三忠于’室,把另外兩戶人家擠走了!

桃花問:“郎隊長家里只看見郎隊長和他的兩個兒子,怎么不見他堂客?”

馬知青說:“他堂客好多年前就難產(chǎn)死了。”

這時,羅膚在走廊里喊桃花吃飯。馬知青咬著桃花的耳朵小聲說:“你快去吃飯吧。你要記住:我今天跟你說的話,你一個字也不要對別人說!

桃花來到郎隊長家的廚房吃飯。她發(fā)現(xiàn),晚飯十分豐盛,不僅吃的是白米飯,還有臘肉。郎隊長對她很熱情,不停地往她碗里夾菜。只有郎隊長兩個十六、七歲的兒子始終一言不發(fā),時不時盯住她看,讓她有些不自在。

讓桃花大感意外的事接連發(fā)生了。

不斷有光棍手里端著一碗菜,汗流浹背地跑進(jìn)廚房,高喊道:

“桃花妹子,嘗嘗我娘給你炒的嫩竹筍!

“桃花妹子,嘗嘗我給你捉的泥鰍!

“桃花妹子,嘗嘗我給你抓的螺螄!

這些光棍們把菜碗放在桌子上,嘿嘿一笑,揩揩額上的汗,掉頭就走了。

這天晚上,桃花和羅膚睡在一起。

桃花睡得很不踏實。她的腦海里時而浮現(xiàn)出郎隊長用扁擔(dān)砍斷地主脖子的畫面,時而又浮現(xiàn)光棍們端著菜碗闖進(jìn)廚房的樣子。她想:“郎窩生產(chǎn)隊,這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呢?”

羅膚似乎也睡得不踏實,她不停地翻身。半夜時分,桃花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聽到屋外好像有貓頭鷹發(fā)出喔喔的叫聲。過了一會兒,羅膚悄悄地翻身坐了起來,輕輕喚桃花:“桃花,桃花,你要去解手嗎?”

桃花假裝睡得很死,不做聲。

羅膚穿衣下床,貓一樣溜走了。

桃花等著羅膚回來。

可是,直到天快亮?xí)r,羅膚才躡手躡腳地回到床上來。

接連三個晚上都是如此。

桃花就對羅膚說:“我還是去跟馬知青睡吧!

羅膚笑了一下,說:“也好。我最近拉肚子,鬧得你睡不好!

于是,桃花每晚都跟馬知青睡在一起,兩人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桃花發(fā)現(xiàn),羅膚在郎窩生產(chǎn)隊特別受歡迎。在田里插秧的時候,男人們都想跟她挨在一起,異常興奮地圍住她說話。

男人們說:“我們郎窩是重災(zāi)區(qū)。羅膚,你每年都到我們這里來救災(zāi),你真是我們的救星!

羅膚問:“你們遭了什么災(zāi)?水災(zāi)還是旱災(zāi)?”

男人們說:“我們遭了氣災(zāi)!

羅膚問:“什么氣災(zāi)?”

男人們說:“我們一年到頭都聞不到女人身上的氣味。只有你羅膚來了,我們才能聞到一股女人的騷氣,大大緩解了我們這里的氣災(zāi)!

說著,一個男人跑到羅膚身邊,彎腰湊近她,抽了抽鼻子,然后說:“嗯,比肉包子還香!

又一個男人跑到羅膚身邊,彎腰湊近她,抽了抽鼻子,然后說:“嗯,比辣椒炒肉還香!

又一個男人跑到羅膚身邊,彎腰湊近她,抽了抽鼻子,然后說:“哎呀,今天我的鼻子過足了癮,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想女人了。”

男人們哈哈大笑。

當(dāng)有光棍想拿桃花開玩笑時,郎隊長就會立刻板起臉來,惡狠狠地朝他吼道:“你這狗日的,是不是大糞吃多了?”

光棍們都不做聲了。

桃花和馬知青不參與光棍們的玩笑,她倆在一起說悄悄話。

桃花看見隔壁的水田里有一座新墳,就小聲問:“那墳里埋的是什么人?”

沒想到,一聽這話,馬知青眼圈就紅了。她悄悄對桃花說:“那是吳嬸的墳。”

桃花問:“吳嬸?吳嬸是誰?”

馬知青說:“晚上我再告訴你!

這天晚上,馬知青關(guān)上門窗,小聲對桃花說——

我轉(zhuǎn)點到郎窩插隊兩年,兩年就死了兩個女人。

第一個叫藍(lán)燕。

兩年前,我和藍(lán)燕到這里插隊。本來,國家是給了安家費的,可郎隊長挪用了我們的安家費,沒錢給我們蓋房子,我住進(jìn)了吳嬸家,藍(lán)燕住進(jìn)了郎保田家。

郎保田有五個兒子,除老大已經(jīng)結(jié)婚以外,其余四個兒子全是光棍。藍(lán)燕住進(jìn)郎保田家,等于是住進(jìn)了狼窩。四個光棍對她虎視眈眈,尤其是老二,他多次向藍(lán)燕示愛,都被藍(lán)燕拒絕了。

藍(lán)燕的成分不好,她的父親是右派,郎隊長私下里把藍(lán)燕的成分透露給了社員們,社員們私下里都叫藍(lán)燕為“狗崽子”。老二威脅藍(lán)燕說:“你這個狗崽子,你不嫁給我,還能嫁給誰?我要到外面散布說:你和我上過床?凑l還敢娶你!”

社員們都知道了藍(lán)燕拒絕郎老二的事,他們都很氣憤,出工的時候,他們對藍(lán)燕冷嘲熱諷,說:“你這個狗崽子,放著響當(dāng)當(dāng)?shù)呢毾轮修r(nóng)不嫁,難道你要等著皇帝到郎窩來選妃子?”

藍(lán)燕想從郎保田家里搬出來,可又實在沒有地方住,只好去找郎隊長。郎隊長兩手一攤,說:“你嫁給郎老二,不就有現(xiàn)成的房子住嗎?生產(chǎn)隊沒錢給你蓋房子,你要愿意,你就住牛欄吧!

藍(lán)燕真的搬到生產(chǎn)隊的牛欄里住下了。

后來,郎窩發(fā)現(xiàn)了空投的反動標(biāo)語,民兵要求社員們都去四處搜查反動標(biāo)語。有社員誣告藍(lán)燕私藏了反動標(biāo)語,妄圖與臺灣里應(yīng)外合。

武裝部把藍(lán)燕抓去關(guān)了三天,藍(lán)燕回來后在山上吊死了。

我住在吳嬸家。吳嬸的丈夫是個木匠,社員們都叫他郎師傅。郎師傅經(jīng)常外出搞副業(yè)。

吳嬸四十多歲,平日里整天都在忙碌。她為生產(chǎn)隊看一頭水牛,自己家里養(yǎng)了兩頭架子豬,還有雞鴨,還有一大片自留地,土豆蔬菜種得又多又好。閑下來時,手上也不得空,不是縫補衣裳,就是納鞋底,打草鞋。

郎窩這個地方就是這樣:男人除耕田犁地之外,回到家里就基本不干家務(wù),坐在火塘邊烤火抽煙,等堂客把飯菜煮好端上來。晚上等堂客鋪好床,端來洗腳水。吃飯時,堂客不能與公婆丈夫同桌,站在旁邊伺候,誰碗里沒飯了,要接過去盛飯,雙手遞上。等大家吃完下席了,女人才能上桌。

吳嬸總是把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干活從從容容,身上衣服干干凈凈,說話總是輕言細(xì)語。吳嬸和丈夫郎師傅只有老倆口,他們沒有親生兒子,只有一個養(yǎng)子,是分家獨過的。郎師傅大概私下里抱怨過吳嬸,但是,當(dāng)著外人的面,他從來沒有說過什么。

有一天夜里,我回家后,郎師傅跟我說:“你吳嬸不見了,晚飯都沒吃,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

我問:“你跟她吵架了嗎?”

郎師傅說:“沒有。我們只是爭了幾句,她就出去了!

我跑到吳嬸的養(yǎng)子家里打聽。養(yǎng)子跟我說:“今天,我爹罵我娘是一只孵不出小雞的寡雞蛋。我娘哭著跑出去了!

我忙說:“我們趕快四下里找找吧!

養(yǎng)子說:“到處都是山,上哪找?”

我在禾場上等到深夜,吳嬸回來了。她悄悄跟我說:“馬知青,我怕你住在我家害怕;不然,今夜我不會回來了!

我勸慰她說:“吳嬸,你千萬別做傻事。你和郎師傅二十多年,不也都過來了?”

有一天傍晚,我剛收工回家,吳嬸匆匆從外面回來,交給我一大串鑰匙,說:“馬知青,你把它交給你師傅!

我感到奇怪,正準(zhǔn)備問“你自己不會給他?”吳嬸不再說什么,調(diào)頭就往外跑了。

天黑了,吳嬸的養(yǎng)子跑來問我:“馬知青,我娘回家了嗎?”

我說:“她回家給我一串鑰匙,又跑出去了!

養(yǎng)子一拍大腿,說:“糟了!

我問:“什么糟了?”

養(yǎng)子說:“今天下午,我娘看的那頭牛摔死了,郎隊長罵了她好半天,要她賠一頭牛。”

我焦急地問:“這么晚了,吳嬸一個人會跑到哪里去?”

養(yǎng)子嘆了口氣,說:“唉,還能跑到哪里去?”說完,低著頭慢慢地往回走。

郎師傅回來了,我告訴他:“吳嬸看的牛摔死了,郎隊長罵了她,要她賠牛。她現(xiàn)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郎師傅一跺腳,說:“賠牛?哪有錢賠牛?”

我說:“這么晚了,你說:吳嬸會去哪里?”

郎師傅說:“你不用擔(dān)心,她大概去她娘家了,明天就會回來的!

第二天,吳嬸沒有回來。

第三天,一個上山砍柴的人發(fā)現(xiàn),吳嬸在一棵樹上吊死了。

后來,一個婦女告訴我,說是吳嬸跟她說過:“我將來要死,只能死在山上,不能死在自己家里。我家里住著長沙來的馬知青,我要是死在家里,馬知青以后肯定會害怕,不敢再住在我家了!

在吳嬸下葬的日子里,我看見一個懷孕的中年婦女出現(xiàn)在院子里,幾天都沒有離去。我悄悄打聽,有社員告訴我:這個孕婦是媒婆給郎師傅介紹的新堂客。

我聽了,真替吳嬸難過:夫妻一場二十多年,尸骨未寒,還未下葬,新人就迫不及待地頂班來了。唉,女人就像一只瓶子,摔壞了,換一只就是。

吳嬸死后,我從她家搬了出來,住到了郎隊長家。從此以后,見了郎師傅,我就扭過頭去,懶得理他。

有一回,我和郎師傅在一條田埂上狹路相逢,郎師傅堵住我說:“馬知青,你在我家住了這么久,我待你跟親生女兒一樣,你現(xiàn)在怎么反而把我當(dāng)仇人了?”

我說:“你對吳嬸太無情了。她還沒下葬,你就把新人領(lǐng)上門!

郎師傅說:“唉,我何嘗不想和你吳嬸好好過?結(jié)婚二十多年,我們都是和和美美的。只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火塘邊只有我們倆口子,實在是太冷清了。我偶爾抱怨兩句,她就尋死覓活,我能天天盯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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