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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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我無力地擺擺手,剛想說沒事兒就覺得一陣陣難以言狀的惡心在胸口翻滾著,脹得我忍不住低下頭嘔出了好幾口帶著胃液的積水。緊接著大量冰冷的潭水從胃里逆流而上,順著嘴巴和鼻腔一股腦兒地涌了出來,酸麻刺冷的感覺一時間沖得人半拉腦袋都木了,只剩下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趴在李越肩膀上,眼前一陣黑一陣白。
“沒事兒……快上去。”我有氣無力地說。雖然現(xiàn)在還沒什么感覺,但是想必長時間浸泡在水中的身體此時肯定已經(jīng)被底下的吸血怪魚肆虐得體無完膚了。我在李越的攙扶之下緩緩游上了前方的石階,一踏上堅硬的地面就不由自主地兩腿一軟坐了下去,渾身乏力得也顧不得再去拍打身上大快朵頤的小魚。
李越這會兒也是累得夠戧,不過看樣子應(yīng)該還是比我強點兒,他靠在我旁邊,把兩個人身上掛著的鴨嘴魚掃蕩干凈全部扔到了一邊,只留下幾條倒霉鬼放在屁股底下,整個人蜷縮著坐了下去。
“唉,也不知道有毒沒毒,搞不好咱哥倆都得交待到這玩意兒嘴里。”我斜眼看著胳膊上微微有些發(fā)癢的傷口喘著粗氣說道。
要說起來這些魚的牙口還真利,這么韌的橡膠皮都能給撕破,要是它們每一條再大那么一點,估計我跟李越就真游不上來了。
“沒啥大不了的。”李越一邊晃著手電筒觀察四周的環(huán)境一邊說,“咱們這兒經(jīng)常打魚的都見過這東西,雖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李越口風陡然一轉(zhuǎn),拉了拉我袖子苦著臉問道,“但是哥,你看看咱怎么走?”
我見李越并沒把這些魚當回事兒,心里面也就不再顧忌它們,抬頭借著燈光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這還真是他奶奶的“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水暗洞明又一坑”。四周環(huán)繞著這汪地下水泊的,是一個高四五米、直徑大概十幾米的圓形山洞。在與我們相對的幾個方位,都有一個同樣的石階深入水里,而在這些石階后面的洞穴石壁上,赫然是一個個充斥著黑暗的方形拱門!
我費勁巴拉地拿起手邊的探燈一個接一個地數(shù)過去,發(fā)現(xiàn)加上我們身后的這道,整個洞穴共有八道一模一樣卻通往不同方向的拱門。我揉了揉被冷水刺得發(fā)癢的鼻子,扭頭看著李越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你先別急著問我,反正也不能走回頭路了,趕緊穿上衣服先研究研究再說。”我脫下身上破破爛爛的潛水服,團成一團就著它隨手擦了擦大腿和屁股上的血跡,強忍著寒冷的溫度等身上差不多都被凍干了,才拉開背包摸出略微有些汗?jié)竦囊路⑿訐Q上。
剛才在水底的那一番掙扎耗費了兩個人大量的體力,更何況這地窨子里頭實在是冷得夠戧,我跟李越換好衣服以后又坐在地上休息了小半個鐘頭,直到呼吸不是那么急促了才相互拉扯著站起來活動活動僵硬的胳膊腿兒。我從口袋里摸出指南針來回晃著尋找方位,心里暗想估計眼前的這些門又是用八卦糊弄人的那一套,不管哪朝哪代都用,實在是沒什么新意。
指南針顯示的我們倆人現(xiàn)在所處的石階是在東北方向,也就是八卦中“艮”的位置,我默默地給其他幾道門標注了方位,回過頭帶著李越拾級而上,剛剛走到“艮”門前就發(fā)現(xiàn)我們左手邊的石壁上,緊挨著“艮”門的地方,印刻著一個模糊的圓形標記。
我揮手打斷了李越剛要脫口而出的“這是什么”,走上前去對著燈光仔細打量了一番,可惜的是經(jīng)年累月的侵蝕已經(jīng)讓后來的人看不出它本來的樣子,只有一些黑黝黝的模糊的紋理還殘留在石壁上,像是血液干涸后凝結(jié)成的花朵,一圈又一圈,冷冷地刻畫出古老而質(zhì)樸的痕跡,仿佛這道拱門的年輪。
我伸手觸摸著這個奇異的圓形符號,靜靜感受著其中的紋路,良久才轉(zhuǎn)過頭對李越擺擺手:“我也想不出這是什么,先看看別的再說吧。”
可是我跟李越看了一圈才發(fā)現(xiàn),除了每道門附近都會有的那些似是而非的符號以外,這八道拱門就再也沒有別的可以稱之為裝飾的東西了。每道門從門框到門楣,竟都像是一斧開鑿出來的,打眼看上去平平整整,中規(guī)中矩。我甚至還壯著膽子走進其中一道拱門后面的甬道里瞟了幾眼,卻仍舊沒有找到什么特別之處。
燈光在昏暗的洞穴里上下?lián)u曳著,靜靜地逆時針轉(zhuǎn)動了一周……兩周……突然,李越猛地停下來指著石壁上某個拱門旁的符號對我說:“哥,你看這圓形的東西像不像人家唱戲的時候畫的花臉?”
“嗯?”我沉吟了一下,仔細琢磨著李越所說的這個符號,慢慢地就覺得那古樸的一筆一畫間果然有點戲曲臉譜的意味,“嘿,你別說,還真有點那意思。”
我點點頭,左右看了看,確定了這道門的位置是“坤”,再轉(zhuǎn)過頭仔細研究這個符號,越看就越覺得李越說得有點道理,可是……我心里踟躕著,畢竟戲劇里的臉譜跟我們現(xiàn)如今的情況也不搭調(diào)啊,退一萬步講就真是有聯(lián)系,可我們倆畢竟誰也不懂這玩意兒,什么生旦凈末丑、藍臉紅臉白臉的看上去都是一片花花綠綠的沒什么區(qū)別,我盯著面前石壁上模糊的印記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怎么樣,看著是不是挺像的?”李越抬起胳膊肘撞了撞我。
“像有個屁用,就算它真是咱也不能怎么地,我又不懂這是什么意思。”我白了他一眼,“你懂么?”
李越愣了一下,緊接著搖了搖頭。
“那還有什么可說的……”我暗嘆一聲,回過神來重新審視著這幾道略微有些詭異的線條,目光反復(fù)在那些猙獰的紋理上游走著,一遍又一遍。
突然,我猛地一拍腦門兒驚叫道:“嗨,瞧我這腦子,這哪兒是什么花臉,分明就是八卦么!”
“啊?”
“啊什么啊,要不是被你誤導(dǎo)那么一下子,我早想明白了。”我伸出食指在這個符號上比畫著,“你看看它的結(jié)構(gòu),大致上就是一個三環(huán)套月的圓。”我著重又點了點兩邊,“再看這里面,左右各三道,中間被分隔開,一共六條紋路兩兩對應(yīng),這不就是‘坤’卦么,你再想想咱們現(xiàn)在是在什么位置,明白沒?這么簡單的事兒剛才愣被你攪和跑偏了。”
李越聳聳肩膀:“那也不能怨我啊,我又不太懂這玩意兒。再說了,你不老早就算出這幾道門的位置么,還用跟這兒忙活半天數(shù)圓玩?”
“那不一樣,”我對著掌心哈了口氣,興奮地搓了搓手,“早先我以為這八道門里面的生門肯定得是跟這些記號有關(guān)聯(lián)的,而且沒準兒生門還不止一個,現(xiàn)在看來是我多想了,情況沒那么復(fù)雜。”
“那咱……現(xiàn)在往哪兒走?”李越左右看看,一臉茫然地愣在我旁邊。
“正西。”我?guī)е钤桨错槙r針方向走到下一個門口,“八卦里‘兌’卦主水,大利西方,咱們剛才就是從水里進來的,而且整個洞穴也都依水而立,走這道門應(yīng)該錯不了。”我說著,特意又用探燈照了照門左邊石壁上的符號,見從里到外依次是兩個整圓和一道被切成兩半的水波紋,正應(yīng)了“兌”的卦象,于是就更加確信。
不過李越還是有點忐忑,他伸著脖子往門里面看了看,問道:“哥,你這個靠譜不?走‘兌’門就一定能對嘍?”
“放心,”我緊了緊身上的背包慢慢提一口氣,“應(yīng)該錯不了,否則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走……”
話還沒說完我就抽著鼻子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頓時尖銳的回音在空曠的四壁間飄蕩起來,仿佛一個個鬼魅的呼號,刺得人胸口不由得一陣緊縮。
我皺著眉頭朝四周看去,突然覺得好像有什么異樣的東西被我的噴嚏聲所驚醒,借著黑暗悄悄潛伏在了我心里一個沒有被注意到的角落。
“怎么了?哥?”
“啊,沒事兒,沒事兒?赡苁莿偛旁谒镉悬c著涼。”我假借著揉鼻子的機會琢磨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想不出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到底出自哪里。“不要緊,走吧。”
我反復(fù)咀嚼著心中那點異樣,跟李越一起慢慢走進了門后面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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