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傾聽爸爸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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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冷酷無情、令人悲傷,每個人都為其痛哭,但是,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當(dāng)你認(rèn)識的某人去世,讓生活繼續(xù)是你的使命。
——黛博拉•威爾斯《每只歌唱的小鳥》
我從沒把祖父當(dāng)做“爸爸的爸爸”來看待。我無法想象他年輕的樣子,也無法想象他和奶奶相戀,拿出戒指求婚的場景。我知道他曾經(jīng)參加過戰(zhàn)爭,是一個英雄好漢,但是我覺得可能沒人確切地知道他當(dāng)年的英雄事跡。有一天他的孩子出生了,他把他們養(yǎng)大,然后他榮升爺爺了。雖然我對查爾斯•布羅齊納這個人了解不多,但是對作為爺爺?shù)乃抑辽龠是比較熟悉的。
爺爺在房子后面開辟了一片小菜園,種的是新澤西常見的作物,像南瓜啦、草莓啦,還有比我拳頭還大的西紅柿。每天他都會去菜園勞作幾個小時,灰色條紋的工作褲被汗水浸濕——偶爾他也會穿一條藍(lán)色的褲子。直到他去世之前幾個月,我才意識到他是一個退休的修路工人,侍弄菜園只是他的業(yè)余愛好,而并非像我一直認(rèn)為的那樣,是一個全職的農(nóng)夫。他從沒對我提起過以前的工作是什么樣的,反而總是在送我回家的時候,用皺巴巴的塑料袋給我捎點他的“農(nóng)產(chǎn)品”。所以有很多年,我一直都希望成為一個農(nóng)民。爺爺?shù)纳砩峡偸怯心嗤梁头试淼奈兜。在我看來,這兩種味道混在一起,就是最完美的組合。
我對爺爺?shù)脑岫Y印象已經(jīng)很模糊了,只記得那種熟悉的味道不見了,就像從媽媽搬走的那天起,她的味道也從家里消失了一樣。停放著爺爺?shù)墓撞牡奈葑永镉絮r花的味道、香水的味道,還有木頭拋光劑的味道,但就是聞不到一絲泥土或者肥皂的味道。我還記得那些小小的禱告卡,是我把它們疊成小小的正方形的。姐姐告訴我,總有一天我也會用到這些的。因為時間久遠(yuǎn),那天其余的事情我記不清了。我唯一記得清楚的事情發(fā)生在葬禮之前的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爸爸和他的兄弟姐妹被叫到了第二天一早要舉行葬禮的客廳,確認(rèn)一下爺爺?shù)倪z容是否整理得讓他們滿意。當(dāng)爸爸回到家,上樓來為我讀書的時候,神情似乎有些激動。因為今晚的事更多的只是一個程序(爸爸之前已經(jīng)見過爺爺?shù)倪z容了),所以我也沒多想這會給爸爸帶來什么影響。我們之前從沒談?wù)撨^爺爺去世的事,所以當(dāng)我問爸爸怎么了,我以為接下來會有一場像電影臺詞那樣的對話:爺爺走了,不會再回來了,但是他去了一個更好的地方;我的難過很快就會過去的,但他永遠(yuǎn)會活在我的心里。我一點都沒想到爸爸會說出他的感受,尤其是對我說。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生經(jīng)歷只有短短十年多一點的我,似乎并不適合扮演一個富有同情心的傾聽者的角色。但是當(dāng)我坐在爸爸床邊,不時地點著頭,在合適的時機(jī)問一些問題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在努力演好這個角色了。不需要經(jīng)過什么引導(dǎo),爸爸就自然而然地開口了。這讓我覺得與其說他在向我解釋死亡,不如說他在向我傾吐,減輕一些壓力。
“我們都圍站在棺材旁邊,”爸爸的聲音很平靜,卻出奇地溫柔,“房間里有點擠,因為奶奶和我們兄弟姐妹四個都在場。他們都擠在棺材旁邊,看著躺在里面的爺爺;但是把我擠得沒地方站了。我曾經(jīng)試圖擠進(jìn)去,不過最后失敗了,只好往后移,站在爺爺?shù)哪_邊。”
我點點頭,用了一個最近在學(xué)校學(xué)到的新短語:
“你感覺怎么樣?”
“起初非常不爽,因為我也想跟他們一樣,盡量再多看爺爺一眼,但是即使以我的個頭,也被查爾斯或者霍華德?lián)醯脟?yán)嚴(yán)實實。所以我有點不高興。光憑看到一雙腳,我能給葬禮司儀什么反饋呢?難道要我告訴他,父親的鞋還需要再擦擦?”
“那鞋真的需要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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