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第六章
-
看到這再度忽然出現(xiàn)的少年僧侶，我想起他曾對我說的話。時到今日，一番經(jīng)歷之后，我不得不驚服，他當(dāng)日所言句句不差，已成讖語。只是可惜，我并沒有聽他的，他曾說過，我將有兇兆，乃是血光之災(zāi)，除非閉門不出，否則無法安然度厄。我現(xiàn)在身在長安之外，這是不是意味著，此番我必將有兇險？
少年僧撣完斗笠，又拍掉肩膀上的浮雪，舉步朝內(nèi)走來。我見他走來，正待起身相迎，他卻徑直從我身邊走過，一眼都未曾朝我看，似是我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我不知道這少年僧對我有沒有印象，看他的樣子，似乎并不記得我。他在我身后的桌前落座，向客棧老板買了三個饅頭，外要一碗熱水，便靜默不語地吃了起來。
他安靜淡漠，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去與他搭話，想了想，還是作罷吧。像他這樣的人，又是世外之人，定是不喜被人打攪的。先前他已出言警示于我，是我這俗物不知好歹，為了一時的獵奇之心，自招禍患。現(xiàn)在再去觍求度厄化劫的辦法，只會徒惹人厭煩。
福禍無門，唯人自召，我自作自受。
照夜在這家客棧里安頓好我們，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錢為天領(lǐng)哈迪去瞻仰城中古跡，邀我同去，我找了個借口拒絕了。其實(shí)我是害怕，總覺得有一雙可怕的眼睛，始終在某一處注視著我，不知道會在何時，突然兇猛地?fù)涑�，讓我萬劫不復(fù)。我現(xiàn)在甚至不敢獨(dú)自待著。
晚飯時候，照夜回來了，隨后是錢為天和哈迪師生二人。照夜回來悄悄告訴我，已經(jīng)托了朋友去活動，明日聽信。夜里，我與韓湘同宿在一間房，我心事重重，睡得不踏實(shí)，一直做著混亂的夢。我夢見自己被人追殺，我拼命地逃，但不是被人殺死便是跌下懸崖。
緊張和恐懼死死咬著我的心臟不放，那種從高處猝然踏空跌落的感覺太過逼真，我“啊”地叫了一聲，身體一陣無法控制的震顫，猛地從床上彈坐了起來。
我坐著大口喘氣，旁邊床鋪上的韓湘沒有一點(diǎn)動靜，他睡得很死。我驚出了一身的汗，感覺燥熱煩悶，便穿上外袍起來倒水喝。就在我剛把腳伸進(jìn)鞋子里，這時，我床鋪?zhàn)髠?cè)的窗戶紙上，一抹黑影，鬼魅一般一閃而過，快得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
可就在那黑影閃過后，我聽到隔壁房間有動靜。動靜也是短暫而輕微的，接下來，是開窗的聲音。
在我的隔壁住的是照夜，現(xiàn)在已是子時時末，照夜怎么還沒睡？剛才那一閃而過的黑影是什么？難道，那便是一直躲藏在暗處監(jiān)視著我的家伙？照夜開窗，莫不是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這么想著，我急忙打開窗，卻見照夜房間的窗子關(guān)得好好的，屋內(nèi)沒有一點(diǎn)亮光，靜黢無聲。屋外也是一片靜悄悄的，剛才的一切，似乎只是我的錯覺。
就在我懷疑自己的時候，客棧后院處傳來細(xì)微的聲響，好像是開門的聲音。雪夜靜謐，輕微的響聲也能聽得分明，我不及細(xì)想，也顧不上去想，急匆匆翻窗而出，朝著聲音傳出的方向而去。
我必須一探究竟！
客棧的后院是牲口棚，拴著馬匹，馬兒都在休息，很安靜。地上的積雪雖不厚，但上面留有一行新鮮的腳印，我循著腳印繞過牲口棚，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扇小門，門閂已經(jīng)被人打開，顯然剛才確實(shí)有人從這里出去。我躡手躡腳地開了那扇小門，外面是一條背街的小路。
今日下雪，夜里雖沒有月亮，可白色的雪反光，外面清晰可見。借著瑩瑩反照的雪光，我看見不遠(yuǎn)處一抹修長人影，快步急行而去。
如果我沒有看錯，不是幻覺的話，那人影不是別人，正是照夜！
都這么晚了，照夜要去哪里？為何半夜偷偷摸摸地出去？
我困惑難解，遂決定跟蹤照夜。
因憲宗陛下即將親臨，鳳翔府治所實(shí)施宵禁已有一段日子，每夜嚴(yán)查。城中街巷內(nèi)，不時有值守巡查的軍士列隊而過。照夜警醒而機(jī)敏，數(shù)次遇到尋城的兵馬，卻始終沒有被發(fā)現(xiàn)。我跟在他的身后，他走我走，他避我也避。一路提心吊膽，在穿行過數(shù)條街巷后，他終于在一座規(guī)模不小，從外圍看便知不是尋常百姓屋宅的建筑后面停了下來。
我找了處藏身之地，半趴著，只敢將頭露出小半。照夜站在房屋寬檐底下的暗影里，吹了一聲口哨，宛如夜鳥啼叫。高聳的磚石墻邊，一扇角門應(yīng)聲而開，從里面探頭探腦地走出來一名男子。因隔著一段距離，我無法看清男子面容，只覺此人風(fēng)骨甚是秀異，有種別樣氣質(zhì)。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