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節(jié) 第十二章
-
黃宅的廚房也是略有些特色的,大廚陳阿福系特意從杭州的如意樓挖過來的,因幾位夫人都是清淡偏甜的口味,他的杭邦菜手藝正中她們下懷,于是黃天鳴才出天價請了他。廚房里其實每日出菜不多,卻非常忙,大家族里女人一多,飲食要求便五花八門,有些縱做得再精細(xì),都還免不了會有哪一房的差下人出去買王二狗的燒餅吃。所以陳大廚從不指望自己的努力能換得多少贊賞,只求平安無事地過日子,月錢一分不少就是了。
無奈如此圖安坦的一個人,還是要惹上些麻煩的,據(jù)說大太太是咬到了銀魚蛋羹里的釘子,破了口腔,當(dāng)即血流如注。杜亮將他喚到無人處詢問的時候,他嚇得腿腳發(fā)軟,連說不可能,雖然配料都是幾個小廚子在弄,可下鍋全由他親自操持,那一碗料倒下去,若有釘子,恐怕當(dāng)時便察覺了,哪里還等到端上桌去?再說陳阿福與大太太無冤無仇,實在沒有害她的理由,于是杜亮便當(dāng)是意外秉了老板,克扣三個月薪水,將事情了斷了。
白子楓給孟卓瑤的口腔仔細(xì)敷過藥,收拾了醫(yī)藥箱剛要走,被剛剛趕來的黃夢清與杜春曉攔住,只說要問問大太太的傷勢,當(dāng)時病人已開不了口,只能點頭示意。白子楓少不得耐心跟她們解釋,只傷了一點皮,不曾動破血管,所以過不了幾天便可以正常進(jìn)食了,此前只能吃些涼的米粥。杜春曉胡亂從懷里抽出一張?zhí)柵苼恚瑢Υ筇Φ溃?ldquo;夫人放心,是健康牌,好得快!”孟卓瑤只得對她點頭苦笑。
隨后二人執(zhí)意要送白子楓出去,竟連主動請求的黃慕云都硬是被撇下了。剛走出院門,白子楓到底熬不住,扭頭問杜春曉:“杜小姐手里的牌,可真的有算準(zhǔn)過?”
“怎么沒算準(zhǔn)過?可說是次次都準(zhǔn)。”杜春曉挺了挺胸膛,眼神卻狡黠得很,因知道對方接下去要問些什么。
“那你說我的秘密跟這命案有關(guān),可有什么憑據(jù)?”
“這不是我說,是牌說的。”
一句話硬是將白子楓堵了回去,她只得板下臉與那二人道了別。
黃夢清這樣知道底細(xì)的人,自然不像白子楓那般好打發(fā),見人一走,便毫不客氣地質(zhì)問:“也該說了,你真當(dāng)看出來她與命案有關(guān)聯(lián)?”
杜春曉點點頭,神色也凝重起來:“她走進(jìn)庭院的時候,是你跟我,還有黃慕云去迎接的。黃家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講都是鎮(zhèn)上的大事兒,所有人都盼著來看稀奇,她倒好,對那樹樁和封井看都不看一眼,像是刻意避開的,若不是心里給自己設(shè)了禁區(qū),哪里會這么沒有好奇心?”
“可那又不能斷定她就是跟命案有牽連,你還說不是瞎蒙?”
“算命的事,本來多半就是瞎猜的。”杜春曉正色道,“但黃家每隔一季便要體檢一次,人的身體能藏許多秘密的,你不覺得那兇手將死者的腹部切去,恰是為了隱藏這些秘密?”
黃夢清沉默半晌,突然大叫一聲:“我明白了!”
無奈不明白的還大有人在,譬如夏冰。
他已連續(xù)半個月在外頭跑動,名義上是替李隊長收集情況,實則他已完全按自己的思路在查案,每個環(huán)節(jié)都自己掌握,在最沒有頭緒的時候,他還有最后一招,便是去找終日睡得像頭母豬的荒唐書鋪女主人,用她的牌來助他理順?biāo)悸。?dāng)然,那是有條件的,他得給她買冰鎮(zhèn)八寶粥,外加西瓜與花露水。那花露水,從未見她用到身上過,只打開瓶蓋放在書鋪角落里除臭,鋪子里的味道于是愈發(fā)古怪。
與杜春曉提及秦氏的時候,夏冰的臉是紅的,他自己并不知道,只一味描述這婦人的冷血,說女兒死了,她還講出那些刻薄話來,說到悲憤處,竟然還咬牙切齒,仿佛孩子未得到心儀的玩具而惱羞成怒。杜春曉摸出一張戀人牌,貼在他胸口,說道:“拿去留個念想吧,雖然她人你是得不到了。”
“胡說什么呀?”他引以為傲的白皮膚已曬成淺咖啡色,額上的汗珠發(fā)出晶亮的初戀光芒,那種微妙的掙扎令他變得狼狽而英俊。
杜春曉狠狠戳了他的腦門子,怒道:“你這花癡要發(fā)作到什么時候?也該醒醒了!本姑娘再指條明路給你,趕緊去查查黃家雇的醫(yī)師,說不定從白小姐那里拿到的線索抵得過你跑大半年的!”
“你算到什么了?”夏冰眼前豁然開朗,暫時從相思病里脫離出來。
“倒也不是算到的,只是黃家上下的人每三個月就要接受白子楓小姐的一次體檢,這次在體檢之前便死了四個下人,那些下人的肚子全掏空了,你不覺得奇怪?為什么要掏空肚子呢?殺人已是個麻煩事情,殺了人之后不趕快逃走,還巴巴兒浪費時間精力去動這些手腳,難道兇手心理不正常?”
“應(yīng)該不是不正常,李隊長分析過,發(fā)現(xiàn)尸體的地方血跡出奇地少,說明兇案的第一現(xiàn)場并不是黃家庭院,兇手是殺了人之后,把腹部切掉,再將她們移到那里去的……”夏冰突然一拍腦袋,說道,“你的意思是,兇手應(yīng)該是個醫(yī)生,才會把人家肚子切掉?!”
“切口看起來很齊整?”
夏冰搖頭:“不齊整,像是用大剪刀之類的東西鉸出來的口子。春曉,你究竟想到什么了?快告訴我。”
杜春曉清清嗓子,咬了一大口西瓜,正色道:“我覺得這四個下人恐怕是懷孕了,兇手為了掩蓋這個秘密,才把她們的肚子切下來,以便驗尸的時候可瞞天過海。”
“這……這……的確是有可能的。”夏冰擦掉額上的汗珠,撈起桶里的冰塊捂在發(fā)燙的面頰上,天氣越來越熱,蟬聲震耳欲聾,果然已到了做什么事都無精打采的時候了。
“設(shè)想這四個下人都懷上了,覺得身上不舒服,便去找白小姐看病,結(jié)果丑行暴露。白小姐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某個人,這個人認(rèn)為那些姑娘行為不檢點,罪可當(dāng)誅,于是就下了殺手,還掩蓋了她們生前偷漢的罪行,你說是不是這樣?”她愈說愈興奮,早已顧不得油膩膩的皮膚。
夏冰長嘆一聲,低聲道:“這個分析雖有道理,可是……”
“可是什么?”
他吞了下口水,一臉尷尬道:“可是喬副隊長說,最后死的那個慧敏,還沒有過男人。”
杜春曉一口西瓜噎在喉嚨里,半天說不出話來。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