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導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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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甲午戰(zhàn)爭的副產(chǎn)品很多:第一,它刺激了中國的民族主義情緒,一部分民眾產(chǎn)生了民族主義意識與國家意識。第二,它推動了中國的維新,讓部分明智的士大夫在制度層面上發(fā)生反思,中國將走向何處去?第三,它刺激了西方國家的貪婪。一個小日本就能從中國身上啃下恁大一塊肥肉來,何況我們這些西方強國呢?在吃中國這道菜的宴席上,德國是個遲到者,所以顯得更迫切。1897年(光緒二十三年),山東曹州發(fā)生巨野教案,兩個德國傳教士被殺。中國的史書喜歡說德國借口教案侵略中國云云。對于德國來講,自己國民境外被殺,它再找借口,也不能推卸掉它保護國民的義務。于是,清政府賠錢道歉,并且把山東巡撫李秉衡革職,永不敘用。當然了,后面就是借口了,強迫中國簽訂一個《中德膠澳租界條約》,在山東境內(nèi)又是修鐵路,又是劃中立區(qū)的。特別是租借膠州灣,讓其他國家都紅了眼,于是,大家紛紛出手,掀起了強占租借地和劃分勢力范圍的狂潮。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中國這個破船,實在經(jīng)不起西方如此折騰了。再也不能這樣過,再也不能這樣活,在康有為等激進的革新派的沖撞下,中國終于走向了維新之路。只不過,維新理念的不同,特別是利益的不同,導致了諸多沖突。
袁世凱當然也維新。當時的國內(nèi)外環(huán)境,稍微有些良知、稍具清醒意識的士大夫都在發(fā)出改革變法的呼聲。這呼聲此起彼伏。但是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改革理念與方式。孫中山是徹底的維新——暴力革命。張之洞是中體西用式的維新,用普通話來講,這老兄主張的是馬體牛用或者牛體馬用,按我們現(xiàn)在的看法,則是驢唇不對馬嘴。頑固派也喊維新,他們維的是舊的思想,只不過希望人心嶄新一下,比如激發(fā)天良什么的。你要是跟他講民權(quán)人權(quán),他認為中國倫理就會滅絕,不出十年四萬萬人就淪為夷人那樣的禽獸了?涤袨槭羌みM式維新,老想出軌,最后既把光緒當了賭注還把咱的主人公袁世凱也綁架進去了。至于袁世凱,1898年(光緒二十四年)3月份他在致徐世昌的信中有這樣一些話:“曾亦力言,但均在夢中,大概亦知其不可為而委為氣數(shù)使然。絕不肯盡人以回天,無可望矣。”“已切言必亡必分之道,必須大變法以圖多保全數(shù)省各語,然均不能照辦;惟大局直無法挽救,只好以極壞處設(shè)想也。”“時局至此,戰(zhàn)事斷不可忘,請囑各營加功操練。”
袁世凱是個明白人,知道大清氣數(shù)已盡,而且做了往最壞處打算的設(shè)想。相形之下,袁世凱對時局的“無可望”,與康有為的“望在上者而一無可望”是一個意思。但是看穿是一回事,怎么玩又是一回事。袁是世家子弟,家境及閱歷仕途都導致他是一個成熟穩(wěn)重的政治官員;康是布衣舉人,家境及閱歷導致他徒有對西方文明的向往,對政治舞臺一竅不通,卻凈想著破門而入。所以維新策略及步驟,兩個人肯定是不同的。
袁世凱不是假維新。孔祥吉先生在他的《康有為變法奏議研究》一書和《袁世凱上翁同龢說帖論述》一文中力主此觀點,對此俺舉三只手表示贊同。而且,在康黨的政變中,袁世凱充當了冤大頭的角色,或者說,充了康梁的賭注之一。如果說康梁的終極目標是綁架慈禧太后的話,那么,綁架慈禧太后之前,他們首先綁架的是袁世凱。這是一種多么一廂情愿的綁架啊。
為了說明我的意思,這里有必要舉一個例子——岳鐘琪事件。明朝滅亡以后,明朝一個名叫呂留良的著名學者參加反清斗爭沒有成功,就在家里收徒教書。后來干脆躲在寺院里著書立說,內(nèi)容當然有些反清啦,呂留良死后,有個湖南人曾靜,派了個學生張熙,跑到呂留良的老家浙江找到呂的兩個學生。四個人見面一拍即合,就謀劃著怎么推翻清王朝。
推翻清王朝,無論是從民族角度來講還是從反對清王朝專制來講,或從我們純粹的革命思維出發(fā),都可稱正義偉大的事業(yè),至少比上康梁的維新不算遜色。而且他們跟康梁一樣,知道光靠幾個讀書人辦不了事,也把目光投向了軍界。打聽到擔任陜甘總督的漢族大臣岳鐘琪掌握很大兵權(quán),因討伐邊境叛亂立了戰(zhàn)功,正受雍正重用,就想利用岳鐘琪反清。他們派張熙登門拜訪,是不是像譚嗣同那樣,大半夜摸去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張熙是這樣勸說岳的:“將軍跟清人是世仇,您難道不想報仇?”岳鐘琪:“這話從哪兒說起?”張熙說:“將軍姓岳,是南宋岳忠武王(就是岳飛)的后代,現(xiàn)在的清朝皇帝祖先是金人。岳王當年被金人勾結(jié)秦檜害死,千古稱冤。現(xiàn)在將軍手里有的是人馬,正是替岳王報仇的好機會。”最后的結(jié)果是,岳鐘琪從張熙嘴里套出全部情況,把他們一窩兒全告發(fā)了。
你說岳鐘琪該不該告?
當然該告!憑白無故的,幾個二桿子怎么就把人家圈進這種是非中去,干這種全家抄斬的事兒呢?而且這種事注定是弄不成的,與其等著你們事敗后揭露人家參與密謀,不如人家先把你們提溜過去,否則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兄弟我研究歷史這么長時間了,真還沒見過這么半吊子的策反者。岳飛死得再冤,也是南宋內(nèi)政問題,跟人家金人有何干系啊。再說了,即使與金人有干系,這些人也還弱智,這與人家岳鐘琪何干?
講這個故事是想說明:政變這事兒,本不是袁世凱的主意。你再認為自己正義,這正義也僅限于你們密謀者內(nèi)部。袁世凱沒有參與你們的百日維新,更沒有參與你們的核心會議,憑什么賭命的時刻,把人先押出去了呢?哪有把人當了賭注,過后反怪人家的自保與急救措施不地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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