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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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就這么在山坡上你追我趕的玩了起來。不提防前面突然出現(xiàn)三個男人。他們是鄰村的,每年只在采蟲草時才能見到,其中那個高個子男人去年還挨了我一記石頭呢。
“卓嘎,快過來,薩珍快攆上來了!”那家伙不長記心,伸手就向我懷中抓來。
我的小鏟想都不想就砍了下去。沒經(jīng)我同意想在我身上亂摸,做夢去吧。那家伙立馬縮了回去,轉(zhuǎn)著圈的甩受傷的手。
我得意地瞄了他一眼,更大聲地笑了開去。
晚上,村子一個老人上山給我?guī)Я怂钟秃统赐攵,說是奶奶托他帶來的。自從那天我有新衣服后,近一年來家里親戚不斷的情形突然中斷了,再不見有陌生人上 門。阿爸阿媽和哥哥們比平時忙碌了些,跟我也變得格外親近。阿爸喝酒時,不再要嫂子盛,而是點名要我陪在一邊,不時還讓我喝一杯。要知道,在我們族里,男 人跟女人是不一樣的,男人們除了放牧外,很少會干家務活,男人是一家之長,是家中至高無上的主角。女人是不能跟男人一起喝酒的,否則,這家的男人就會被認 為“沒有脊梁”,會讓其它男人瞧不起。但是,爸拉突然間讓我跟她一起喝酒,一起聊天,真讓我有些不適應。哥哥們最近也變得親切起來,早上不再等著我起床擠 奶,而是早早就安排嫂子干了,也不再規(guī)定我每天要織多少氆氌,打多少酥油,一切都隨我高興。兩個哥哥還輪流去拉薩,買些新碗、新水瓶、新被子等物。
阿媽最近忙著織“溜”,一種我們用來做被子和袋子等的土布,倉房已經(jīng)織了好幾捆,阿媽仍然不停地織著。有時我勸她歇一歇。她每次都是抬頭看我一眼,說“卓嘎自己歇歇吧,阿媽不累!”然后埋頭仍然不停地推動織機。
奶奶平時就不愿說話,近來話更少了。其實在家里,奶奶是跟我最親近的。在我們這個小地方,只有奶奶,稱呼任何人都會在名字后面加上“拉”,以示尊重。 聽村中老人們說,奶奶過去是一個貴族家的小姐,后來家族沒落了才嫁給了我爺爺。奶奶什么都懂,那些經(jīng)書上的字,村教學點的老師都不認識,奶奶卻可以一字不 漏地念下去。奶奶還會畫畫,我們家柜子上、門框上的裝飾畫都是她畫的。奶奶,我最尊敬的親人,她跟我周圍的老人總是不一樣。她那么謙和有禮,懂得也比其它 人多。
小時候,因為家里窮,也需要人干活,阿爸阿媽就只讓兩個哥哥上學,把我留在家里。我不愿意,天天跟阿媽鬧。奶奶不忍心了,自己教我學藏文。
我現(xiàn)在能寫得一手讓薩珍師傅都羨慕的藏文書法,全是奶奶教的。
以往到采蟲草的季節(jié),我們都是全家出動,今年阿爸卻只讓我和二哥上山了,說是家中有很多活要干,阿媽、大哥和嫂子全留在了家里。
不知為什么,每次我想到家里,心里總有些隱隱的不安。這段時間家人給我太多的寵愛和遷就,我怕這種快樂有一天會突然消失掉!
挖蟲草很費眼睛,光線稍稍暗一點,就無法看清蟲草的草頭了。我和薩珍回到宿營地時,周圍的帳篷都升起了飲煙,酥油茶的清香彌漫在空氣里。
今天的收入少實在少得可憐,我挖到八根蟲草,薩珍挖到六根。這要是在過去,是很不可思異的。小時候我們不僅用蟲草換大蒜,還用蟲草換水果糖、跟解放軍換五角星和糖瓷缸等等。那時候放羊間隙就可隨地挖到很多,怎么才十來年,蟲草就變得如此稀少、如此珍貴了呢?
我撥弄著面前這幾根蟲草,把泥土小心翼翼地弄干凈現(xiàn)出金黃色的蟲身來。來時阿爸說過,今年采下蟲草后,會給我買一個珍珠做的巴珠,就是我們頭頂上戴 的。在我的小姐妹里,大部份都有巴珠,只是全是塑料做的。奶奶不讓阿爸給我買假首飾,說什么“寧缺勿濫”。其實我是喜歡那些花花綠綠的飾物,管它真的假 的,只要漂亮就行。
我把面前的八根蟲草再一次拿了起來,一一排在掌心上。以前聽奶奶說過,蟲草在夏天是蟲,冬天是草,所以我們叫它“雅雜滾布”。奶奶有本書,說是他的父 親當年從印度帶回來的,上面介紹了很多自然知識。小時候每遇奶奶高興,她都會拿出來,抱我在懷講上面的故事。記得她說蟲草時,就說蟲子感染了一種病菌,身 體慢慢僵硬,遇到合適的土壤和水,就會從頭頂上長出一根像草一樣的角來。人吃了這種東西,不容易生病。
世間萬物的相鋪相成就是如此奇妙,誰曾想一只得了“癌癥”的小蟲子幾年間就變成了人類治病延年的“神藥”!
“卓嘎拉,你在笑什么?”薩珍抱了一堆牛烘餅進來,準備燒茶。
“這得了病的蟲子真的能讓人長生不老?”我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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