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節(jié) 上海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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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3年秋，上海丹桂第一臺老板許少卿邀請王瑤卿之弟、著名須生演員王鳳卿南下上海演出，20歲的畹華作為“陪襯”亦在被邀之列。能被邀請前往上海演出，對畹華來說自是一件欣喜異常的美事。因為京劇早在1867年便進(jìn)入上海，隨著上海日漸成為大都市，京津兩地的京劇演員更加頻繁南下，當(dāng)時的上海實際上已成為南方京劇藝術(shù)中心。所以許多京劇演員都認(rèn)為僅僅在北京走紅還算不上是真正的紅，只有去上海演出，且得到上海觀眾的認(rèn)可，才稱得上是真的紅。
對于這次邀請，王明華似乎比畹華更加興奮。很小的時候，她就從父親和兄長那里聽說過五光十色的十里洋場，對黃浦江邊的萬國建筑群更是神往已久，一直想親眼去那里走一走、看一看，領(lǐng)略一番大上海的時尚風(fēng)情。所以從畹華接到邀請信的那一刻起，她便默默打點起行裝，準(zhǔn)備陪他一起去上海演出。然而畹華對去上海演出卻有著復(fù)雜的心情，盡管在北京他已是各戲園爭搶的名角兒了，但在精明的許少卿看來，能否靠他賣座還是個未知數(shù)，所以這次主要邀請的是王鳳卿。因此，此次赴滬，掛“頭牌”的是王鳳卿，他只是“二牌”，連包銀都是王鳳卿三千，他一千八，其中四百塊還是王鳳卿竭力替他爭取來的，他心底不免有些擔(dān)憂。
“你就當(dāng)去玩。”王明華遞給坐在床邊默然的畹華一杯熱茶，輕輕笑著說，“看在鳳卿大哥好心為咱們爭取包銀的份上，你也不該打退堂鼓。我聽說他跟許老板說要在他自己的包銀里勻給你四百塊，許老板這才同意給你加了四百塊包銀，這會兒不去，倒有些不像話了的。”
“我不是因為包銀的緣故，”他微微皺了眉頭，不無惆悵地說，“在京城唱了這么多年，我對戲迷的欣賞口味還是有一點了解的，知道他們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而現(xiàn)在我要面對的卻是陌生的上海觀眾，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喜好，貿(mào)然前往，觀眾不買賬怎么辦？”
“你是擔(dān)心這個？”她望向他莞爾一笑，“別忘了，你可是北京城首屈一指的角兒，連譚老板都對你贊不絕口，還怕上海的觀眾挑剔了不成？再說，一千八百塊包銀可不是小數(shù)目，現(xiàn)如今家里老老小小這么多張嘴都等你拿錢回來吃飯，這會兒說不去了，以后還上哪再尋摸這么好的機(jī)會？還有，這次去上海，接、送、吃、住都由丹桂第一臺全包，很多演員挖空了心思想去都沒人引薦呢！”
“可這次去了要是不能給上海觀眾留下好印象，以后再想挽回恐怕就難了。”他仍然充滿憂慮。
“你對自己就這么沒信心？從前大家伙兒都說你眼睛無神、表情呆板，朱師傅甚至說祖師爺沒賞你這碗飯吃，可結(jié)果怎樣？你越唱越好，很快就把幼芬和蕙芳表哥比了下去，甚至蓋過了譚老板和楊老板的風(fēng)頭，難道去了上海，還被觀眾罵出來不成？”
“你當(dāng)真對我這么有信心？”他將信將疑地盯著她說，“在北京唱戲，那是駕輕就熟，可上海畢竟是南方碼頭，觀眾的習(xí)性品位都和北方不同。萬一唱砸了，我這些年辛苦攢下的好名聲可就毀于一旦了。”
“畹華……”
“我心里明鏡兒似的。許老板出手小氣是因為他對我沒有信心，他一開始就害怕上海觀眾接受不了我，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你就不去上海唱了？”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京津兩地的京劇演員沒人不知道，要想真的走紅就必須去上海灘演出。你倒好，機(jī)會找上門來了，卻打起退堂鼓了！難不成你只想一輩子都只在北京城唱戲？”
“明華……”
“你要不去，我代你去唱好了！”情急之下，她輕輕一跺腳，嘟著嘴，撂下這么一句話。
“你去唱？”這下，他被她生氣的可愛模樣逗笑了，“你打小就沒正兒八經(jīng)地學(xué)過戲，怎么唱？再說人家請的是我梅蘭芳梅老板，可不是你名不見經(jīng)傳的王明華。”
“梅老板？”她輕輕哼了一聲，挑著眉頭脧他一眼說，“連去上海唱戲都不敢，你還算什么梅老板？”
“誰說我不敢去了？”他緩緩起身，繞到她身邊，張開雙臂攬住她的雙肩，輕輕咬著她的耳朵說，“我去，我去還不行嗎？”
“真的？”
他重重地點點頭。
“你沒騙我？”
他望著她，憐愛地?fù)u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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