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1節(jié) B10•尚衣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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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舞袖垂落半天而不自察，大殿上忽然響起了一聲朗朗的大笑。
我驚醒過來，看見同伴一邊回轉(zhuǎn)著，一邊用惱恨而嘲笑的眼光盯著我，那眼神中充滿了咒罵。
我這才發(fā)覺了自己的失態(tài)，忙揮動水青色的長袖，加入了她們的歌舞。
“停下！”大笑聲收斂了，只聽到威嚴(yán)的吩咐。
謳者們束手而立。
殿上傳來低語聲，雖然是低語，但站得很近的我們?nèi)匀宦犚娏耍?ldquo;皇姐，她是誰？”
“是我們府里最美的歌女。”平陽公主答道，“皇上，這十個精選的良家女兒，你一個都看不上嗎？”
我抬起的眼睛看見，那殿上據(jù)案而坐的高大少年，微微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的目光似乎正向我投來。
那是真正的帝王氣概，有一種雄視天下的霸氣，在這雙眼眸中，我覺得沉醉，覺得惶恐，覺得驚喜，覺得寂寞。
是的，寂寞。他對我的感情，從一開始，就是俯就式的，帶著賞賜和恩寵的意味，他不太在乎我的想法。
他放下酒爵，走到我身邊，含笑問道：“現(xiàn)在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一刻我怔住了，我傻得連回答都不會了。
而機敏的平陽公主，卻立刻領(lǐng)會了他看著我的眼神，她高聲吩咐道：“衛(wèi)子夫，你在殿中獨舞一曲，其他人都退下。”
謳者們懷著各式各樣的心情，斂衣后退。我感覺到背后的嫉妒、羨慕、仇恨、詛咒和仰視，但我已經(jīng)管不了那么多了。
殿角兩邊，樂官們又拾起了各種樂器，先是我水青色的長袖，接著是箜篌的聲音，一起飛了起來，劃破殿內(nèi)的寧靜。
穆穆清風(fēng)至，吹我羅衣裾。
青袍似春草，長條隨風(fēng)舒。
朝登津梁山，褰裳望所思。
安得抱柱信，皎日以為期？
我恣肆地回轉(zhuǎn)著，放聲唱著，感覺到纖細(xì)的腰肢已經(jīng)承受不了那節(jié)奏越來越快的旋轉(zhuǎn)。長袖、袍角、裙帶，全都隨我的回轉(zhuǎn)飛舞。
十七年呵，十七年來我只為了等這一刻。
淚水從我淡妝的眼角滴落，我含著淚含著微笑旋轉(zhuǎn)在自己的迷夢中，旋轉(zhuǎn)在他深黑的眼眸之中。
箜篌聲裊裊遠(yuǎn)去，殿中又是一片寂靜，我清楚地聽見他說：“朕要更衣。”
我看見他絳紫色袍角的酒漬，看見他眼睛中的戀慕，看見穿著月白錦裙的平陽公主拍了拍手說道：“衛(wèi)子夫，到尚衣軒去侍候皇上。”
我只覺心里迷迷糊糊，身不由己地跟隨了他而去。
尚衣軒外，仍然落著雨，侍者們都知趣地退開了，前面是他峙立不動的高大的背影，我停住了腳。
“衛(wèi)子夫，你知道朕今天為何來公主府嗎？”他轉(zhuǎn)過了身，年輕端方的臉上含了一絲微笑。
那天的夜色里我沒有看清他的臉，此刻，除了眼神之外，我只能覺得他是那樣陌生，然而這陌生也令我更覺吸引。
我點了點頭，禁不住低下了頭，覺得一層酡紅泛將上來。
他走近了兩步，直白地說道：“朕不是為了挑什么良家女子，朕就是想起了你，這么多人中，朕獨獨喜歡你。”
我更深地垂下了頭，腦中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覺，是頸項邊的一記輕吻，溫?zé)�、潮濕、親昵而尊重。
然后他輕輕地?fù)砦胰霊�，輕輕地吻著我的鬢發(fā)，輕輕地?fù)崦覇伪〉募珙^。
尚衣軒內(nèi)，靜靜散發(fā)著熏衣草的淡香，軒外，四下里的暮色合攏了來，梨花飛落，細(xì)雨潺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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