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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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卡卡說：“就算是為我吧……我之前從沒提起過，但現(xiàn)在我卻要說了。父親生前為你的教育花費很大，但什么也沒為我花。他分財產(chǎn)時，卻給我們兩個分得一 樣多。我說過什么嗎？法蒂瑪作為女兒應繼承的那一份，也落到了你手中。至少，現(xiàn)在咱自家人你幫一把，讓我在這世界也挺挺腰板。我對外國人不抱怨……他不論 做什么都會知會我。唉，真是的！”
法蒂瑪夫人不滿道：“兄弟，我很清楚，不論是父親還是祖父，誰都不貪戀別人的小恩小惠。既不貪戀坐下就不動窩的歐洲人的恩惠，也不貪戀剛嶄露頭角的自 家人的恩惠……父親直到生命的最后時刻，也沒把纏頭巾從頭上摘下來，他一生都足不出戶。那什么聚會……我也想不起叫什么名字……唉，光是那名字就足以置他 于死地……對協(xié)議條約他從沒投過贊成票。如果說優(yōu)素福是他寵愛的兒子，那正是因為他具有他的性格氣質(zhì)。”
汗卡卡生氣地嚷道：“現(xiàn)在你也來打擊我嗎？如果父親大人有理智，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有億萬財富了。所有的錢他都花在了那跳舞的妓女——印度人蘇達貝身上。就 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母親才在那異國他鄉(xiāng)郁郁而終。如果他有理智，就不會讓米爾扎•米瓦爾的兒子那樣一個沒腦子的人做你的丈夫。他一手弄到自我毀滅的地 步，而你卻不得不在家里當女傭……”
扎麗打斷了她大伯子的話，說：“大伯，大姑在這里比我們?nèi)寄觊L，在我們大家面前有很大的面子。如果不是有大姑在，我一個人根本無法照料這么大的莊園。再說，她也不是我們的客人。”
汗卡卡說：“是啊，我知道。她自食其力，但也打翻別人的飯碗。”他站起身來，出其不意地以一種令人吃驚的柔和語氣繼續(xù)道：“我不希望一大清早，在這可愛的日子里，不是為先人們行善，而是讓他們在墳墓中顫抖不安。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大姐，你別往心里去。”
扎麗為送汗卡卡，與兄弟倆一起走到園子里。撒哈爾正在吃草。它聞到陌生的氣息便停止吃草，抬起頭來。它泥土色的鼻梁一顫一動的。汗卡卡在它面前停下 來。小馬駒往后退了一步，嘶鳴起來。母馬在馬廄里也應和著它的嘶鳴。優(yōu)素福走上前去，撒哈爾嗅聞他斗篷的袖子，又抬起頭來，深深吸了一口氣，噴出一股熟悉 的氣味。優(yōu)素福撫摸了一番它的鬃毛和頸項。夫妻二人送走阿布高塞姆汗回來，撒哈爾還在園子里來回奔跑。優(yōu)素福說：“扎麗，你看，它在追蝴蝶呢。”撒哈爾似 乎熱了，倒在太陽還沒曬著的草料上，打了幾個滾，又站起來，突然向一只黃色夾雜咖啡色的蝴蝶發(fā)起了進攻。
夫妻二人走到回廊上，優(yōu)素福站住了，將目光投向整座莊園，說：“你的城市變漂亮了。真遺憾，夏天就要來了，而我既顧及不到你，也顧及不到你的城市。”
扎麗問：“我的城市？”
“你昨晚不是說：我的城市就是這個家嗎？”
扎麗笑了，說：“哦，是啊，這就是我的城市。我愛它的每一寸土地，它后面的小山丘，從頭到尾繞著房子的回廊，矮墻兩側的溪流，莊園大門口的兩棵榆樹， 那橘子園。那些橘子樹還是你自己親手種植的。那棵‘七種水果’嫁接樹，你自己每一年都給它嫁接一種水果。鄰居的榨汁房堆滿了每個季節(jié)的鮮花和菜蔬。那些鮮 花菜蔬，光是它們的名字就足以讓人心曠神怡……柔荑花、香櫞、留蘭香、榆樹花、薔薇，最多的是香橙花，香味從那里飄進我們的莊園。麻雀、歐椋鳥、烏鴉將我 們的家當做它們自己的家。但是，麻雀招我討厭，它們在天窗椽檐下或是樹梢上筑巢，它們下的蛋不時落下來，摔碎在地上。真是太邋遢了。”
優(yōu)素福笑了，說：“你的聲音就像柔軟的天鵝絨一樣，就像一支催眠曲……你繼續(xù)說呀。”
扎麗說：“那我說什么呢？說我城市里的人們？說你？說孩子們、大姑和我們的鄰居？……”
優(yōu)素福笑得更燦爛了：“說染色工哈吉•穆罕默德•禮薩……”
扎麗說：“說染色工哈吉•穆罕默德•禮薩，他把各種顏色的布匹掛在街上的木架上曬太陽，他的雙手一直到胳膊肘都紫了。說古拉姆、香料商侯賽因阿高、路口上的飼料商哈桑……說哈蒂潔……行了吧。你還讓不讓我去忙我自己的事兒了。”
毛驢脖子上鈴鐺的聲音傳來。優(yōu)素福說：“它們?yōu)猷従拥?lsquo;城市’送來了香橙花。空氣中飄著怎樣的香味啊。”
扎麗舍不得離開，就站在那里，直到毛驢進入毗鄰的園子，香氣騰騰的袋子被堆放在了園子中央的矮墻上。
就在昨天早上，雙胞胎被帶到了香橙花堆上，米娜拍著雙手說：“真主啊，那么多星星！”瑪爾江把頭枕在花堆上，說：“我想在這里睡覺覺。”
與此同時，扎麗的注意力全在榨汁老人和他三個兒子的舉動上。老人雙膝跪在香橙花堆上，往籃子里裝花。兒子們則把籃子頂在頭上，運進溫室。老人給米娜起 名叫水仙花寶寶，給瑪爾江起名叫蜜橘寶寶，扎麗也不知道為什么……老人一干完活，就給水仙花寶寶和蜜橘寶寶——他自己的叫法——一個蘋果和四塊薄木片，做 成旋轉木馬，將木馬放進流水中，讓水流將木馬沖得旋轉起來。孩子們高興得仿佛她們擁有世界上最大的木馬。
扎麗想，為什么老人不給他自己的兒子們?nèi)⑵�？他們已�?jīng)到該娶媳婦的時候了。轉而又想，一個人與這所有的花兒打交道，還有什么必要娶媳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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