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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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母眼里，她是一個才女。在外人眼中，她是一個大家閨秀�？稍谒约旱男哪恐�，她與那千百年來的傳說一樣，是一個百轉(zhuǎn)千回的多情的女子，是一個需要 男人疼需要男人愛的女人。每日在人前，她要裝出一副穩(wěn)重的淑女的樣子，把那個癡情而又多愁善感的自己藏在心底，藏在人們看不見的端莊之下。她知道，只有那 個不曾為人們所認識的她，才是真實的自己。而只有在這個叫做馬金堂的男人面前，她那個真實的自己才會完全地展露無遺。
當車夫告訴他們徐家莊快到了時，她才從他的懷抱中掙扎著坐直了身子。金堂挑起車簾，果然，徐家莊就在前面了。美妙的行程對她來說，總是太過短暫。
對于出入皆鴻儒，往來無白丁的徐府而言，女兒女婿今天回來得正是時候。此時，徐老爺為了二兒子的前程，正在府上宴請當朝大儒，鴻臚寺博士、太常寺卿、太子太傅曹玉珠。
徐老爺一面謙恭地將徐再于引薦給曹大人，一面拿出二公子的八股文章，請曹大人指教。那狗頭紅面，白須白發(fā)的曹圣人，搖頭晃腦，拿著二公子的文章，不停地稱贊道：“儒子可教！儒子可教！不愧是經(jīng)書傳家的世家子弟，前途無量！”
徐老爺見曹圣人如此稱贊，奉承道：“既然曹圣人認為犬子可教，可否收小兒為門生，指點條出仕的捷徑？”
曹大人聽了這話，裝模作樣地說：“這可是儒生的終生大事，捷徑應該還是有的。只是如此大事，非遽然之間尋思得出來。你且容我三思。”
徐老爺一聽此言，便心知肚明。于是立刻讓下人奉上早已準備好的金銀元寶，口稱一點薄禮，不成敬意，他日讓小兒去曹府正式拜師，定有重金奉上。
曹圣人瞟了一眼送到桌上的元寶，頻頻頷首，說道：“徐大人可是多禮了。以公子的才學，將來金榜題名是遲早的事。況且明年秋試尚早，究竟是不是本人做主考官，那還兩說啦。”
徐老爺竭力恭維道：“曹大人既為太子太傅，官階正一品，又是文淵閣大學士，當今圣人，儒生領袖，當朝誰人能比？就算不是主考官，那考題不出大人之手，還會另有人選？”
曹圣人“呵呵”地笑了，道：“盡管高閣老信任本官，可是出題之事，八字還沒有一撇。況且太祖定下來的規(guī)矩，不可隨便更改的。只是徐大人雖遠離官場，卻對京師翰林院太常寺之事洞察秋毫，看來我今天不收下這份禮物，徐大人只怕會說本官不盡情理。那我就暫且收下了。”
徐老爺立刻讓徐二公子和他一道，敬曹圣人一杯，同時把女婿馬金堂介紹給曹圣人。酒宴散后，徐老爺熱情邀請曹圣人去祠堂指點公子的書法，并請曹圣人留下墨寶供犬子臨摹欣賞。
曹圣人欣然應允。在點評了徐二公子的書法后，揮毫寫下“繼往絕學”四個大字。徐家父子自然是大加稱頌。通體舒泰的曹圣人剛準備放下狼毫，忽然瞟見了祠堂 廂壁上貼著的那幅《詠春桃》詩。詩文字跡娟秀，下面還有幾枝綻放的桃花，一側(cè)的落款是瑤詩碧作。于是，他那支筆就停在了半空中，嘴里問道：“徐大人，這 《詠春桃》的詩畫是何人所作？”徐老爺清楚，曹圣人這是明知故問。無論是誰，只從題字便能明白八九分——這瑤與碧一定是徐府藏在深閨的女子。否則，在這徐 家祠堂，徐二公子的讀書之所，何來女子的字畫？
聽了曹圣人的問話，徐二公子即如實相告。曹圣人聽說詩畫作者之一的瑤兒剛好在家，便有違禮數(shù)地試問道：“這幅字畫，詩中有畫，畫中有詩，可謂詩書畫皆一品的佳作。老朽敢請徐大人，能否請出女公子，使老朽得以一睹風采？”
徐老爺聽了有些不快，謙辭道：“曹圣人過獎了。不過是弄瓦之輩無聊時的涂鴉而已。”
誰知曹圣人繼之道：“天下文章，最妙是前秦蘇若蘭之回文詩《璇璣圖》。無論正反，橫豎左右斜讀，也無論是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無一不可成詩。 一首《璇璣圖》，據(jù)稱有數(shù)千種讀法，豈非出自弄瓦之手？《詠春桃》雖然不比《璇璣圖》，可也是難得一見的好詩。如此奇女子，自宋代李清照以降，即無再現(xiàn)。 幾百年才出一人，如今深藏徐府，叫老朽遇上了，自然要開開眼的。”
見曹圣人如此堅持，徐老爺只好說道：“她們平時是不見生人的。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要見小女，也不難。在下這就讓人傳來見圣人。”
正在與母親講婆家之事的瑤兒，忽聞父親傳自己去祠堂，卻不知所為何事。等到了才知道，是喚她去見曹圣人。那曹圣人見到云髻高挽，蛾眉螓首，齒白唇紅，豐姿綽約的已為人婦的瑤兒，驚訝地看了良久，才失態(tài)地說：“字如其人！詩如其人！畫如其人！果真是一代佳人！”
瑤兒見曹圣人那蒼髯老賊失態(tài)的樣子，便覺著他沒懷好心思。她對父親說，如果沒有他事，自己便要見母親大人去了。
徐老爺知道女兒不適合待在這個場合，便準了女兒之請�，巸鹤吆螅苁ト巳砸猹q未盡地看著《詠春桃》詩，心曠神怡。他對身邊的徐老爺說道：“今日承徐大人之邀，來貴府一敘，酒好，禮重，人有才！當真不虛此行！”
“哪里！哪里！承蒙曹圣人抬愛，過獎了！”徐老爺當他是客氣話，卻也一臉的受寵若驚。
這個道貌岸然，號稱得孔孟之道真?zhèn)�，已過古稀之年的老色鬼，在離開徐府之前，竟然毫不遮掩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思。他告訴徐老爺，今日一見徐大人的愛女，非常仰慕令愛的才情。府上恰好新近喪妻，只可惜令愛已嫁，自己錯失了結(jié)識這個絕代佳人的機緣。
此言一出，令徐老爺很是錯愕�？刹苁ト怂睦锏米锏闷穑谑欠笱艿溃�“蒙曹圣人抬愛。只怪小女早嫁，沒那個好福氣。”
老賊竟然回應說：“徐老先生此言差也！老夫真心仰慕，終生遺憾！”
說罷，上車走了。
徐老爺心里既窩火，又難過，卻沒有應對之策。實在憋得難受，晚上就跟夫人商議，問夫人如何是好。徐老夫人聽說已過七旬的曹圣人看上了瑤兒，也是又驚又氣 又怕又無可奈何。她罵了一句老不正經(jīng)，就搖頭直嘆氣。且別說那曹圣人三妻四妾少不了，單論瑤兒已嫁為人婦，這事如何說起？
夫妻倆 議論來議論去，一夜未能成眠。第二天一早，徐老爺便去了定州，求見了知州大人唐祥興，才算弄清楚了那曹圣人的情況。曹家雖有三妻四妾，但多數(shù)已經(jīng)過世，去 年原配夫人也過世了，現(xiàn)在只有一妾。他妻子的位置倒真是空著的。可按當朝的規(guī)定，二品大員非侯非王，只能娶一妻三妾，多一人則有違禮制，若有人舉報是要砍 頭坐牢的。一品也只多一人。曹家如果細究起來，應該是有違禮制。可民不告，官不究，天下太平，一個當朝一品大員的私事，又有誰愿意去管閑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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