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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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高考結(jié)束后，老師讓我們選學(xué)校、選專業(yè)。
“選擇學(xué)校、選擇專業(yè)千萬不要被外界所左右，也千萬不要人云亦云！要問清自己，你到底需要什么，這樣才會無怨無悔！”班主任老師斬釘截鐵地說。
“問清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我需要什么？”我問自己。
“我喜歡經(jīng)商？我要學(xué)商？我適合嗎？”我反復(fù)地問自己。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腦中都是老師的那句“問清自己，你到底需要什么！”
第二天早上，我早早地起了床，阿姨夫在客廳里看早報。
“高考結(jié)束了，應(yīng)該好好地讓自己輕松一下，睡個懶覺。”阿姨夫見我起得這么早，關(guān)心地說。
“老師找我有事，我要出去一下。”我搪塞著。
“好！”阿姨夫答應(yīng)著。
我直接到了老師那里，向老師說明了我的來意。
“你為什么要學(xué)商？”老師問。
“我想報答我阿姨夫，你知道的，他完全把我當(dāng)成他的女兒。”我說。
“報答他，非得學(xué)商？”老師迷惑了。
“他希望我能繼承他的事業(yè)！”我幽幽地說。
“原來是這樣！”老師恍然大悟。
“我還是原來那句話，要問清你自己到底需要什么！”老師說。
“我想當(dāng)老師！”我脫口而出，可話一出口，連我自己都吃了一驚，我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老師在物質(zhì)上雖然貧乏，但精神卻是充實的。我很開心我的學(xué)生有走我老路的。”老師由衷地說。
在路上，我反復(fù)地品味老師的話，好像在哪里聽到過。父親！是我的父親在我小時候經(jīng)常說的！怪不得我的潛意識里有當(dāng)老師這個念頭，原來是我父親的作用！
回到家里，阿姨夫還坐在原處看報紙。我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有事嗎？”阿姨夫問。
“我想當(dāng)老師。”我遲疑地說。
“當(dāng)老師？！”阿姨夫睜大了眼睛，也感到很吃驚，同時感到很失望。
“是。”我有些心虛。
阿姨夫站了起來，在客廳里走來走去，我有些害怕。
“你決定了！”阿姨夫問。
“是”我的聲音如蚊叫。
“那按照你自己的意愿吧。當(dāng)老師也是你父親和我的愿望，你幫我們實現(xiàn)他們！”阿姨夫堅定地說。
我在心里十二分地感激他，因為只要他一句“不”，我會毫不猶豫地改變自己的意愿的。
（十七）
現(xiàn)在我如愿以償，當(dāng)上了老師，或許是受我父親遺傳基因的影響，也或許我的細胞里本來就有當(dāng)老師的基因，我一上講臺就深受學(xué)生和學(xué)生家長的喜歡。學(xué)生家長里有許多人是我父親的學(xué)生，他們大概是愛屋及烏吧，有些居然指名要他們的子女到我的班上。
我雖然非常喜歡我的職業(yè)，可內(nèi)疚和不安時時會襲上我的心頭，我拿什么去報答阿姨夫呢？！我報考了師范，米蘭毅然報考了新聞專業(yè)，她認為她本來就不是她父親的后選人，后選人都不學(xué)商，還用得著她多此一舉嗎？！阿姨夫的公司越來越大，可身邊卻沒有一個親人幫他，我實在是很難過的。
（十八）
參加工作后，我發(fā)誓，要在經(jīng)濟上獨立，不再依附阿姨夫。因此他要送車子給我，我斷然拒絕。
都怪我自己不好，禁不住米蘭的誘惑，跟米蘭一起學(xué)會了開車。
“既然學(xué)會了開車，沒有車子哪行，我把車子開回來了，你就不要拒絕了！”當(dāng)阿姨夫把車子開到我的學(xué)校時，所有的老師都非常羨慕。
“我只有一個要求，有了車子，回家方便了，多回家看看我們，你阿姨昨天還在嘮叨，說你長大了，不要我們了，把我們給忘了呢！”阿姨夫懇切地說。
“好！”我除了接受，我還能做什么呢？！
（十九）
深冬真正來臨，屋外的梧桐樹的葉子都落光了，只剩下枝枝椏椏伸向天空，寒風(fēng)一吹，顫顫抖抖，可在我精心護理下的玻璃翠卻還奇跡般的活著。玻璃翠？我對著這堅強的小東西發(fā)呆了……登高把我比喻成玻璃翠，可我有他說得那么堅強嗎？！
夜晚很冷，我卷縮在棉被里，生活在一種迷亂茫然的狀態(tài)中，感覺力氣越來越衰弱，好像意志也在遠離我。我覺得自己總是處在松弛迷亂受欺騙的狀態(tài)中。
或許是因為我接受了阿姨夫的車子，對他的自尊的傷害，也或許他根本……我已兩個星期沒有見到登高了，他像謎一樣地來，又像謎一樣地去了。我反復(fù)地琢磨著他那天像變魔術(shù)一樣變出來的卡片，覺得他絕對不會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的。
“你是玻璃翠，小巧、玲瓏、透明、堅強的玻璃翠，我最喜歡的玻璃翠。”這是第一張卡片上的字。玻璃翠？我是玻璃翠？玻璃翠會這樣不堪一擊？！我迷惑了。
“有人贊美傲霜的秋菊，有人贊美踏雪的紅梅，但怎能跟你相比，我那美麗、透明、堅強的玻璃翠？！”是我如此偉大？還是玻璃翠如此偉大？我分不清登高贊美的是玻璃翠還是我？！我更加迷惑了。
“生活的船很小很小，沒有風(fēng)帆，玻璃翠來了，她與我的雙臂就是風(fēng)帆。”又是玻璃翠？！登高啊登高，你喜歡的是我還是玻璃翠哪！我在心里呼喚！
玻璃翠？我！我？玻璃翠！他那么喜歡我，他不會這樣悄悄地離開的，他會跑來聽我解釋的。假如他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跟阿姨夫的感情，他絕對不會誤解的。我安慰著自己。
我生活在懊惱中，反復(fù)地譴責(zé)自己：當(dāng)時為什么只沉浸在他為我創(chuàng)造的奇跡中，只陶醉在他給我的驚喜中，為什么不跟他談?wù)勎业纳硎�，談�(wù)勎腋⒁谭虻奶厥飧星�？為什么？為什么�?
他現(xiàn)在哪兒？他在哪兒？他為什么不跑來聽我解釋？我懊惱極了！
（二十）
門鈴響了，我的精神也抖了起來。登高！一定是登高！我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一看，是我的阿姨夫，我失望極了！
“你來干什么？！”我沒好氣地說，把所有的懊惱和失望都遷移到阿姨夫身上。
“有錢有什么好，一輛車子就把我的登高給趕跑了！”我在心里嘀咕著。
“我女兒一向神采飛揚，現(xiàn)在為什么這樣狼狽失望？！”阿姨夫想逗我開心，可我……
“你看到了！你開心了！我不是你的女兒！你幸災(zāi)樂禍好了！”我莫名其妙地對阿姨夫吼著。
“你不是我的女兒！你不是我的女兒？你不是我的……”阿姨夫傷心極了，口里不停地說著同樣一句話，踉踉蹌蹌地離開了我的房間。
突然一陣北風(fēng)吹來，一片烏云從北部急涌而來，剎那間，狂風(fēng)大作，烏云密布，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從天空中打落下來，打得窗戶“叭叭”直響。
我震驚極了！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的一句“我不是你的女兒”，對阿姨夫打擊會如此之大！我望著雨中阿姨夫的背影，感覺他一下子蒼老了許多。我想沖出去，把他拉回來，剛想沖出門，又是一陣狂風(fēng)，我把身子縮了回來。一霎那間雨點連成了線，“嘩”的一身，大雨就像塌了天似的鋪天蓋地地從天空傾瀉下來。
“阿姨夫你回來！阿姨夫你回來！……”雨聲掩蓋了我的哭叫聲。我在心里不停地說“阿姨夫，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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