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李偉：杜尚別的冬天不憂傷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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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岫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膝蓋疼得厲害，挽起褲腳一看，膝蓋擦破了皮。
“你沒事吧。”一個熟悉而溫存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連岫側(cè)過臉張望，發(fā)現(xiàn)站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希顏。
看著希顏那張蒼白而憔悴的臉，連岫的眼底漸漸泛起一層難以名狀的愧疚和不安。
他想問希顏什么，囁嚅著卻又開不了口。
希顏的眼底驀地閃過一絲焦灼和疼痛，仿佛知道連岫要問的是什么似的，但是倏而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只是不動聲色地給連岫包扎著傷口。
連岫猛地抬起頭來凝視著希顏那雙狹長的琥珀色鳳眼，卻驚訝地從那抹平靜之中讀出了前所未有的辛酸苦楚。
即使希顏什么都沒有說，連岫也知道，因為事情的發(fā)生，他正是目擊證人。
那天，希顏和沈慕正在雅爾塔里面喝著飲品。阮伊雪突然闖了進(jìn)來，然后重重地甩了希顏一個耳光。希顏捂著紅腫的臉，默不作聲，只是死死地盯著阮伊雪。阮伊雪仰起頭狡黠地笑了笑，然后把她的手挽在沈慕的手臂之內(nèi)，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雅爾塔。
7
北緯二十九度，涼風(fēng)陣陣的未落江邊，行人寥寥無幾。
連岫坐在花壇邊望著對岸斑斕的燈火發(fā)呆。抬眼，便看見了一個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人——沈慕。
“你來干什么？你傷害了顏?zhàn)佑謸屪吡艘裂�，你到底還想做什么？”連岫猛地吸了一口氣，便將手狠狠地按在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上。
沈慕用左手搓了搓臉說：其實我來只是想告訴你一個事實。”
事實？連岫冷冷地笑了笑。
短暫的沉默后，沈慕風(fēng)輕云淡地對連岫說，“其實在這場愛情游戲里你我都是輸家。”
現(xiàn)在讓我為你講講阮伊雪和希顏的故事。
說起來阮伊雪和希顏也算是姐妹了。
十二年前，阮伊雪的父母離婚了。阮父在迎娶希顏母親的那天喝多了酒出了車禍，離開了人世。
希顏的家庭還沒來得及組建就已經(jīng)散了。
然而阮伊雪不但不了解希顏的痛苦，反而認(rèn)為是希顏的母親害死了自己的父親，使得原本幸福美滿的家庭分崩離析。
她恨希顏的母親，也恨希顏。
她一直在尋找機(jī)會向希顏報復(fù)。
直到有一天她在網(wǎng)上遇到了你，并且知道了你是希顏?zhàn)钤诤醯呐笥选?br />
阮伊雪處心積慮地和你交往就是為了挑撥你跟希顏之間的關(guān)系，讓希顏嘗嘗被自己在乎的人傷害是什么滋味。
只是阮伊雪沒有想到的是，她的行為已經(jīng)引起了希顏的警覺。所以希顏才會異常堅決地跟你絕交，為的就是讓阮伊雪不再傷害你。
然而即使是這樣，阮伊雪還是抓住你死死不放。
就在希顏一籌莫展的時候，我在她的世界里出現(xiàn)了。希顏天真地以為假裝跟我交往，假裝跟你毫無瓜葛，就能擺脫阮伊雪的糾纏，卻不知道我本身就是阮伊雪安插在她身邊的棋子。
阮伊雪利用我傷害了希顏也傷害了你。我本以為她達(dá)到目的后就會兌現(xiàn)諾言跟我好好在一起不再傷害別人，沒想到最后我反倒是被她遺忘得一干二凈。
相比之下，希顏真是一個好女孩，她從沒想過去傷害誰，寧肯自己遍體鱗傷也要去保護(hù)你。你真幸福，連岫。
哇。連岫的嗚咽噴薄而出，他緊緊地抓著沈慕的肩，臉色愴然，微曲的身體在空氣里形成一個落寞的弧度。
8
回來的時候路經(jīng)電影院，居然在放著《全城熱戀》，連岫忽然就想起了高中時候經(jīng)常聽到希顏在宿舍里拿MP4看那些溫暖的電影，可到了現(xiàn)在自己竟然從來
沒有看過。
于是連岫便進(jìn)去看，電影院里人很少，從《初三大四我愛你》到《雛菊》。看著看著忽然就想起了希顏，在過往的這場青春電影里，自己不也和希顏廝混了
那么多年，可惜自己竟然從未想過要好好珍惜。
再次遇到希顏的時候，已是2009年6月。錦城機(jī)場大廳，希顏穿了一身紅色掐腰寬擺連衣裙，過肩的長發(fā)燙成了微卷，更顯一張臉白皙小巧，倒顯成熟了許多。
把連岫的局促不安的神情看在眼里，希顏只是感嘆了聲說：阿岫，好久不見。”
“呃，顏?zhàn)樱襾硭湍阋幌隆?rdquo;
“嗯……”希顏聲音淡定。
“顏?zhàn)印?rdquo;連岫的眼眶開始發(fā)癢干澀，想說些什么卻又把話堵了回去。
“你……是真的要去杜尚別嗎？”
希顏咬咬牙，生澀地擠出一絲笑容，聲音冰涼：“阿岫，這是西門父親安排的，他覺得我們?nèi)ツ抢镒x大學(xué)會有更大的發(fā)展空間的。”
連岫喉嚨里滾動著巨大的悲傷，他指了指大廳里那個西裝革履的青年，艱難而又生澀地說：你不喜歡他，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
“因為他能給我安定的生活。”希顏望著連岫，眼神異常的堅定。
連岫的身體瞬間僵住，然后不由自主地跌了一下。
“阿岫，忘了我吧，你會找到更好的女孩。”
希顏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了機(jī)場大廳，淡定地挽著青年的手。
連岫目光緊緊地追隨著希顏越走越遠(yuǎn)的身影，淚水在瘋狂地蔓延。
9
2009年冬天，杜尚別異常的寒冷。古爾邦節(jié)到來的那天，希顏正和一群年
輕人在自助餐廳里學(xué)著當(dāng)?shù)厝说哪映詿狎v騰的羊肉湯鍋和油炸馓子。
吃完飯，希顏?zhàn)诓蛷d一隅的琴凳上彈起了一首叫做《魚的記憶只有七秒》
的曲子，那是她17歲生日連岫為她譜的曲。
希顏和著曲調(diào)，輕聲哼唱：
7秒之后我又愛上了你/就這樣愛你一輩子/用魚的方式/我在眨眼/你呢/在我眨眼睛的時候/你還好嗎/我想你了/于是我不停地眨眼/因為我不想讓淚水流出來。
一個青年突然走上來對希顏說：聽說連岫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錦城有名的作家了，
最近還出了一本書，名字叫做《魚的記憶只有七秒》。”
希顏莞爾一笑。
青年將鋼琴上的琴譜合上，認(rèn)真地看著希顏問：既然你那么掛念連岫，為什么當(dāng)初要騙他說我跟你在一起？這樣只會讓他淡忘了你。”
“你不懂。”希顏搖了搖頭，望著窗外光禿禿的樹干發(fā)呆。
她知道如果自己跟連岫在一起的話，阮伊雪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只有讓自己遠(yuǎn)離連岫，阮伊雪才會徹底相信連岫跟自己已經(jīng)沒有任何瓜葛了。并且那時的連岫在寫作上已經(jīng)頗有造詣，她不想連累他，只有讓他沒有牽掛，他才能最大地發(fā)揮自己的才能。
希顏?zhàn)呦屡_，小心翼翼地從包里拿出一本普魯斯特的小說，然后把它輕輕放在心上。
那本小說里，一頁一頁的絮語間夾雜著她在素描紙上隨手記下對連岫的點(diǎn)滴感懷，以及他的正面，側(cè)面，微笑，蹙眉。好像她在秋千椅上輕搖慢晃追憶似水年華的時候，一抬頭，便能看見連岫，看見那些生命里的良辰美景。
2009年，12月。杜尚別的冬天不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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