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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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剛過午夜時分,莎拉鎖上了劍橋寓所的前門。只有客廳前門還亮著燈,保姆安伯樂躺在洛茲懶人椅上打著盹兒,胸前蓋著一本《波士頓使者》。
安伯樂這位71歲的寡婦兼曾祖母長得圓實敦厚,頭發(fā)燙了小卷染成藍色,一雙小眼睛睡意朧。她住在劍橋周邊地區(qū)的工薪區(qū)裟蒙維爾,杰理德就是她照顧大的,F(xiàn)在杰理德已經(jīng)八歲了,所以她來得也就少多了。只是莎拉的工作時間總是太突然,這樣一來,安伯樂能夠隨時待命就顯得很有必要了。
莎拉她把搖醒,遞給她工資,然后道了一聲晚安。幾分鐘后,安婆婆的雪佛蘭“古典順風曲”老爺車就“呼嘟嘟”地在門外發(fā)動了引擎。莎拉上樓來到兒子的房間,打著昏暗的手電筒小心跨過堆滿玩具的地板,結(jié)果差點踩到兒子的最新杰作:他用一個泡沫塑料杯做成筐,一個四方泡沫做成欄板,搭建了一個桌子高的投籃筐。
床頭一層架子上坐了一排胖嘟嘟的絨布小動物:有小豬愛爾和戴著卡里拉太陽鏡的小熊克克。另一只小熊哈克•貝利被兒子抱在懷里睡著了。
杰理德穿著他自己在維爾港跳蚤市場挑選的扎染襯衫和侏羅紀公園睡褲,棕色的頭發(fā)睡得蓬亂,呼吸柔和而平靜。他的睫毛特別長。手腕上繞著一個土黃色帶子,上面寫著:Cowabunge。
莎拉坐在床邊望著兒子——她常?梢砸贿B幾個小時就這么看著兒子睡覺——直到他突然嘴里嘟囔了兩聲翻了個身。她吻了吻他的額頭,關門下了樓。
莎拉從廚房的壁櫥里拿出一杯加了冰的威士忌。每次完成任務回來精神都會處于亢奮狀態(tài),所以她需要點什么東西來幫助睡眠。不過,威士忌也不是好喝的,現(xiàn)在她早上起床時連一丁點兒宿醉的頭痛感都受不了。于是,她放下了酒杯決定去用微波爐熱一杯牛奶喝。
調(diào)好微波爐的時間,莎拉走進廚房。晚餐用過的碗碟照原樣堆在餐桌上,灶臺上面的罐子上還粘著意大利面醬。她跟杰理德說過要擦干凈的,顯然他沒擦。這本來也應該是安婆婆分內(nèi)的事,不過可能只怪電視太誘人了。她覺得很煩躁,原本就不好的心情現(xiàn)在更糟了。
每次不管在什么樣的情況下見到科洛林,莎拉都會覺得很壓抑。有時她也會想要個伴兒在身邊陪著,希望杰理德在家里能有個爸爸。
但一定不是科洛林。除了科洛林,誰都可以考慮。她對這個男人實在是厭惡之極。過去那段不幸的婚姻已經(jīng)證明和他之間有任何瓜葛都是噩夢。這個男人既自私又沒教養(yǎng),可惜等她認清這一點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
兒子不僅看出了自己對前夫的鄙夷,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挺無恥的。兒子對這個在自己面前總是扮演海軍訓練官的父親敬而遠之?坡辶忠恢苤荒芤妰鹤右淮,可能他以為這種方式最能把兒子培養(yǎng)得有男人味。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科洛林每個星期只能在周末,也就是周六,帶杰理德出去一次。而這也是兒子最不希望來臨的日子。一般來說,科洛林先過來帶兒子去餐館吃個早點,偶爾身邊還會帶著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接下來要么就是去?怂共_看拳擊賽,要么就是到南端區(qū)的健身房練散打。在杰理德眼里,跟著老爸在一起的周六除了運動還是運動?墒,這也是科洛林唯一能夠和兒子相處的機會了。
杰理德是個活潑好動的小孩。雖然有時候難免脾氣有點乖戾,但是相當聰明。最近他迷上了棒球——到處收集棒球卡片、搜尋棒球賽事的得分結(jié)果。而一旁的莎拉卻擔心兒子這么做是對他爸爸的種種誤導而產(chǎn)生的逆反。盡管杰理德聰明伶俐,但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無論他做什么,他的努力都是遠遠不夠的。因為他需要的是一個父親,可是從科洛林身上他永遠都無法找到這個“人”。早點清楚這個事實對杰理德的成長有好處。
莎拉想起一個月前一個周六的下午,杰理德和爸爸待了一天以后眼淚汪汪地回到家里,身上有明顯的淤傷,一只眼睛竟然腫得睜都睜不開。莎拉情緒激動地奔到街上,趕在科洛林發(fā)動引擎之前攔下了他那款“標兵”汽車。
“你他媽的對兒子做了什么?”莎拉吼道。
“嘿,別激動,”科洛林說,“我只不過沖他給了一記左勾拳,他沒躲開而已。我在教他怎么用胳膊肘接拳。”
“沒躲開?科洛林,他還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杰力學會習慣受點傷,對他有好處。”科洛林永遠只會把兒子叫成“杰力”或者“小家伙”。
“你敢再這么做的話,就試試看!”莎拉警告說。
“別沖我嚷嚷對兒子不能做這不能做那的,”科洛林回道,“你想送他去上什么鋼琴課什么寫詩班是吧,省省吧你。你不會是想把他培養(yǎng)成一個娘娘腔吧?”說完,科洛林發(fā)動引擎開車走掉了。
微波爐響了,不斷地發(fā)出嗶嗶聲。牛奶熱過頭了,灑了一爐子。莎拉先拿紙巾把微波爐擦干凈,再用勺子把杯子里牛奶最上面一層的奶油挑走,又往杯子里加了一點糖漿。
她放起了一些柔和的室內(nèi)樂,貝多芬還有舒伯特的鋼琴三重奏是她最常聽的,可是科洛林卻常常以此嘲笑她的品位,躺在了洛茲懶人椅上。
她突然想起了薇蕾莉,不是死在床上的那個,而是最后一次見面時美麗動人的那一個。薇蕾莉說她“不想干”了,又聊了一些以前常說的話題,還說在華爾街找了一份“位高權重”的工作。她的要價越來越高,就是為了早點洗手不干——因為她意識到自己的應召女干不久了,而錢也不像以前那么好賺了。
薇蕾莉走得很安詳,就像是一個以為找到了“甜爹”靠山的買家,可惜,她的“支票”過期了。她喜歡一面嫌棄唾罵“山姆老爹”給自己的錢,一面卻又死皮賴臉想多從它那兒多撈點好處。
對莎拉來說,薇蕾莉的“支票”是過期了,至少是超支了。雖然一個好的線人能夠保證你的股票價格扶搖直上,但是像她這樣的線人接觸的都是些位高權重的人物:不是高官就是黑手黨,所以要支付的酬勞自然就不能是一般的數(shù)目。
現(xiàn)在,她死了,可是又不像是謀殺。妓女常常會是暴力、謀殺的受害者,要不然就是在社會的生存法則下做了犧牲品。然而,目前的情形卻沒有跡象表明薇薇的死跟她的特殊職業(yè)有關。也沒有證據(jù)顯示她的死跟她做線人的事實有聯(lián)系。
不過,薇蕾莉藏在假藥柜后面的現(xiàn)金——總共差不多有五千美金,那一扎面值五十美元被對半切開的鈔票——顯然證明了她的確在為某人做事。
是誰呢?如果是黑手黨,那留下的錢怎么解釋?有誰殺了她以后,明知道有錢卻不拿的呢?如果她是因為給FBI提供線報而遭到有組織犯罪的殺害,那錢是從哪兒來的?她是因為當線人才被殺的嗎?
FBI一向不會介入兇殺案的調(diào)查,但是這個案子牽涉到FBI的一個線人,情況就另當別論。
科洛林叫他前妻來犯罪現(xiàn)場的目的,不單是讓她來確認尸體,更不可能是出于慷慨大方。說白了,不單只有線人才懂得討價還價。如果科洛林想進入FBI數(shù)據(jù)庫,他就得先出讓一些小小的線索,比如那本“羅拉帶”地址簿。他只能交易,沒有選擇。
凌晨兩點,莎拉爬到三樓臥室,換上了睡覺時喜歡穿的加長T恤,爬上了床。犯罪現(xiàn)場的情景就像一部令人作嘔的幻燈片在她腦海里閃過,背景里響起記憶中支離破碎的對話。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了一個鐘頭后,莎拉終于進入了時斷時續(xù)、不怎么踏實的睡夢中。
8
將近正午時分,離瑞士日內(nèi)瓦7公里之外的地方,一輛新款深藍色勞斯萊斯房車駛過雷曼湖畔不遠處的一條林蔭小道,停在一扇高大的鐵門前面。大門前面的一根石柱上嵌有一個鍵盤和一個揚聲器。司機按下幾個數(shù)字后,對講機那邊立刻傳來了聲音,他隨即確認了自己的身份。鐵門朝里緩緩轉(zhuǎn)開了,汽車開上了一條小碎石路,道路兩旁種著一望無際的蘋果樹。隨后,一片巨大寬廣的隔離建筑物進入了視線。車上除了司機就只有鮑曼一個人,他穿著休閑,無可挑剔:威爾士王子牌黑白花呢格運動上衣,里面穿著海軍藍圓領毛衣和白色的T恤。他剛刮過胡子,烏黑的卷發(fā)向后梳得整整齊齊,活脫脫像是一個正在度假中、意氣風發(fā)的年輕日內(nèi)瓦銀行家。他自己也的確感覺很不錯。
就在前一天夜里,鮑曼剛剛飛抵日內(nèi)瓦外圍一個沒有標記的飛機跑道。他從海角鎮(zhèn)飛到這里的途中沒有正經(jīng)穿過一條合法邊界線——因此在電腦中未留下任何飛行記錄。
進入日內(nèi)瓦后,他住進了塞納河右岸布爾格碼頭上的大使飯店,從房間里可以俯瞰到羅恩河波光粼粼的湖面和拉瑪辛橋。已經(jīng)有人以一個英國商業(yè)銀行家的名義定好了一間套房,鮑曼手里拿的護照上印的就是這個身份。一進房間,他就把門封得密不透風以保證其他人只有勞師動眾才打得開。做好了所有安全工作,他才去舒舒服服、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后倒頭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電話鈴響,前臺服務生說接他的汽車已經(jīng)等在外面了。
這時,鮑曼懶洋洋地靠在勞斯萊斯里,凝視著窗外修剪平整的草地。整齊的金色杉木籬笆在眼前伸展開來,一望無際的草坪占了整個雷曼湖區(qū)將近50畝地的面積。
從這個角度看,他開始慢慢了解這座屬于他主人的13世紀古堡。這座城堡最近一次整修是在20世紀80年代末期,相傳曾經(jīng)是拿破侖三世的府邸。
這片巨大房產(chǎn)的現(xiàn)任主人和占有者是一個流亡國外的美國金融家,名叫戴森。這個人根本就是拿破侖再世。雖然有數(shù)十億家產(chǎn),但是外界對這個億萬富豪的事情卻知之甚少。
然而在過去的幾個月里,鮑曼還是為戴森這個傳奇隱士勾勒出了一個大致輪廓。普爾斯摩的監(jiān)禁使他有充分的時間做相關資料的搜集,監(jiān)獄圖書館里可以找到一些。不過,最豐富的消息來源卻是監(jiān)獄里面的犯人:騙子、走私犯和從事非法買賣的那幫家伙們。
美國報紙把戴森稱作“亡命金融家”,這個詞現(xiàn)在就像是他的英雄代號一樣。他在華爾街通過做生意、買賣債券、玩轉(zhuǎn)股市發(fā)了橫財,成為20世紀80年代中期華爾街最耀眼的富豪之一。
然而在1987年,戴森因為黑幕交易被捕,他的商業(yè)帝國也隨之坍塌。他在美國的所有資產(chǎn)都被沒收充公。
可是審判結(jié)束后被送進監(jiān)獄前,戴森竟然成功潛逃到了與美國沒有達成引渡協(xié)議的瑞士。從那以后,他就和現(xiàn)任夫人在那里定居并開始重建自己的帝國,F(xiàn)在,72歲的戴森手里掌握著幾千億美元的資產(chǎn),成為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士之一。不過,他還是不能回美國,也不能前往任何可能被引渡的國家,否則他很可能就要待在監(jiān)獄里面了卻余生。所以,他甘心做一個被囚禁的人,但是蹲的卻是最奢華的純金牢籠。
他現(xiàn)在住的地方是瑞士仙納杜市一座名為阿卡迪亞、修建于13世紀的古堡。最重要的是戴森目前已經(jīng)成為全球商業(yè)和貨幣市場的主要操縱者。傳聞他影響著世界黃金和鉑金儲量,并操控著寶石以及對國防和太空事業(yè)至關重要的鈦、鉑金、鋯等稀有金屬的交易。最近幾年來,戴森名下偶爾被稱為“章魚”的商業(yè)帝國在倫敦霍爾龐和法靈頓路對面的察特街上成立了主導鉆石以及稀有金屬交易的聯(lián)合公司。他所掌控的股份比其他任何稀有金屬巨頭都還要多,這其中包括底比爾思聯(lián)合礦業(yè)有限公司、安哥拉美國公司、察特聯(lián)合、礦藏資源公司以及聯(lián)合金礦有限公司。戴森的確富可敵國,但是除了他的財富,關于他的其他消息卻成了不解之謎。
汽車在一排很高的樹籬前面停了下來,樹籬中間修剪出了一個門。門口站著一個30多歲的高個子:高聳的額頭上發(fā)際有禿頂?shù)内厔,戴了一副無框眼鏡,身上穿著一套黑灰色的普通西裝。一看就是個典型的美國人。
他打開車門說:“歡迎,我是洛馬。”和鮑曼握了握手以后,便引他進入了一個英國式的樹籬迷宮。這條路總是在死胡同的地方突然彎出一個銳角出口。鮑曼對戴森的這種愛好不禁笑了一下。他想,不知道戴森還會有什么其他的古怪嗜好。
高聳的樹籬終于退去,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開闊的碧綠色草坪,邊緣上種植著各色亮麗的花朵——熏衣草、荊芥、非洲愛情花、忘憂草、玫瑰,金銀花還有大戟屬植物——爭妍斗奇,好不熱鬧。
洛馬領著鮑曼穿過這片精心打造的花園,來到又一處樹籬的入口處停了下來。從里面隱約傳來汩汩的流水聲。鮑曼有點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他向前邁了幾步,走進一個翠綠、蔭庇、寧靜的花園;▓@的正中央有一個游泳池,形狀各異、表面平滑的卵石看起來跟真的一樣。
一座古老破損的日晷旁邊,輪椅上的戴森正在對著手機打電話。他個子很小,滿臉皺紋,很敦實。圓圓的腦袋上頭發(fā)差不多都掉光了,太陽穴上、一雙老手的背面布滿了醬色的斑點。他穿了一件很像袍子的白色寬領棉布襯衣,腿上蓋著花呢格的羊毛毯,腳上是一雙舒服的意大利休閑皮鞋。
顯然,電話那頭不知道是哪個衰鬼讓戴森特別生氣,他啪地把手機關掉了。不過看到花園另一邊的鮑曼時,他臉上竟露出了熱情動人的微笑。
“終于見到百聞不如一見的黑暗王子了。”戴森說話時帶著鼻音,音調(diào)很高。但是,他那鋼灰色的眼睛里傳遞的卻是和嘴上完全不同的訊息。
戴森啟動電動輪椅哧哧咔咔地朝鮑曼這邊移了過來,不過這只是一種形式上的禮貌,沒移多遠他就停下來了。
鮑曼走上前,戴森伸出了一只滿是斑點的肉手。“鮑曼先生,”他笑著說,微微點了一下頭,“我想你知道我是誰。”
鮑曼握了握他的手,然后點了點頭。“當然,戴森先生,”他說,“我知道一點。”
“很高興聽你這么說。”
“我最近花了點時間了解過一點您的情況。”
戴森笑了起來,好像是在認同鮑曼說的笑話,可是鮑曼卻沒有笑。“你知道你為什么在這里嗎?”戴森問。
“不知道。”鮑曼說,“我知道自己現(xiàn)在沒有蹲在普爾斯摩監(jiān)獄第19號房,我知道是您安排讓我成功越獄的。但是,我不得不真心地承認,我不知道您這樣做的原因。”
“噢。”戴森挑起了眉毛,好像從沒遇過這種事情似的。“好。這樣,我想我們可以簡單地談談,就我和你。我想讓你知道我在生意上的一些想法。”
“是。”鮑曼謙和地回答說,然后露出一個很燦爛的笑容說,“我想不會耽誤您多久的。”
9
第二天一大清早,在FBI波士頓分局,莎拉拿著薇蕾莉的地址簿復印件來到數(shù)據(jù)查詢處。新來的實習辦事員?铺亟舆^單子,友善地看著她說:“這些都要輸入NCIC嗎?”
只要警察局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車輛,他們就可以到FBI這個“全國犯罪信息中心”數(shù)據(jù)庫(NCIC)核查相關逃犯、失蹤兒童及成人,以及丟失車輛、現(xiàn)金和槍支的紀錄。莎拉在這里也可以查到薇薇的客人名單里面有沒有犯罪記錄或者在逃記錄。
“是。”她答道,“還有‘罪犯情報庫’。對了,還有FOIMS?纯从袥]有什么發(fā)現(xiàn)。”FOIMS的全稱為“地區(qū)辦公室信息管理系統(tǒng)”,是FBI的主要數(shù)據(jù)庫。
一中心大廈是一幢弧形外觀的摩登大樓,F(xiàn)BI波士頓分局占據(jù)了其中的四層。莎拉的小辦公室和“有組織犯罪”科以及毒品科一起擠在大樓的第五層。寬敞的地板上鋪著茶色的地毯,藍色長方形的隔板把本來就不大的辦公樓分成被同事們戲稱為“豆莢”的小隔間,兩三張桌子共用一部電話、對講機,有一部分桌子還裝了網(wǎng)絡插口。年輕一點的科員多少都懂點電腦,不像那些年紀大一點的總是把查數(shù)據(jù)的頭疼事兒丟給同一層另一端的數(shù)據(jù)科同事。莎拉的辦公桌旁就是一個碎紙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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