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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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張村高小泉還是知道的，上小學時，每年的清明節(jié)學校都要組織學生們?nèi)ナ心厦娴牧沂苛陥@掃墓。那個年代學校沒有校車，學校組織學生出門搞活動，都是徒步前往的。由于路途比較遠，中午回不來，學生們都要自備干糧和水壺。一般早上8點鐘出發(fā)，要11左右才能趕到。然后學生門把學校從園林場花圃培育基地買來的鮮花，按照老師的要求神情肅穆地放在每一個墓碑的前面，再默哀一分鐘。等這些活動做完，差不多就接近中午時分了，學生們跟隨老師走出陵園，來到離陵園不遠的亂墳崗旁邊的一個柏樹林里原地休息，吃午飯的時間到了，學生們可以自由散開和活動了。柏樹林里有幾千棵柏樹，把一個亂墳崗圍了近一半，聽說那些柏樹都是文革期間下放到此地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的知識青年們栽種的。到如今早已是隱天蔽日了。當時，有些膽大的男生幾個組成一伙，就去亂墳崗的邊緣轉(zhuǎn)一轉(zhuǎn)。高小泉還和大家一起圍著一個已經(jīng)坍塌的墳?zāi)�，看腐朽的棺材里暴露在外的，白森森的骷髏……
高小泉站在公路邊一邊眺望著一地之隔的那個亂墳崗，想著當年帶著紅領(lǐng)巾，一路唱著《我們是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嘹亮的歌聲，迤邐在那條蚰蜒小路的快樂往事，一邊發(fā)現(xiàn)，從亂墳崗里發(fā)出的陰霾之氣，直沖云天。而那片云天像一片黑霧一直繚繞盤旋在哪里，始終散不去。高小泉想：這是在大白天，若是到了夜里，那里面究竟是個怎樣的恐怖世界？！
南張村就在烈士陵園的南面，有3里多地。離市區(qū)有10多里地。按說這個距離，在近20年市區(qū)不斷擴張的速度下，南張村早該成為市區(qū)的一部分了。但市區(qū)一直向北向西不斷擴展，眼下的市區(qū)比改革開放前已經(jīng)增加了一倍，而往南幾乎沒有擴展過一寸土地。有人說，當年市政府曾經(jīng)找去南方請過一位堪輿學大師給看過，市區(qū)只有往西、往北兩個方向發(fā)展才能經(jīng)濟繁榮，人民安居樂業(yè)。有人說，是那座烈士陵園無法遷移，還有那座亂墳崗牽扯到許多人家，市政府怕麻煩，所以就放棄了往南發(fā)展的考慮。政府部門的事情只有在政府機關(guān)工作過的人才知道，而有些事情是不能亂說的。所以，坊間就有了多種版本的八卦。不足為奇。
高小泉怕引起村民的注意，就沒有打的，只是租了一個三輪車去的南張村。他只是在經(jīng)過亂墳崗那段公路時，稍作了會兒停留。他沒有讓三輪車進村，在村外下車后，他就一個人直接去了村東頭一個只有著三間平房的小院落。他怕走錯了路，其間問過一個和自己照過面的村里人，那人極其認真地指了一下他要找的那戶人家的方向。高小泉謝過后心想：嗯，沒有弄錯。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現(xiàn)在的農(nóng)村家家都是四平八穩(wěn)的樓房，只有張榛的家還是20多年前的舊平房，又在小村的最東頭，所以好找。張榛家的小院顯得很大，大門朝東，門前就是一條南北路，路對面是一條小河。小院里除了三間坐北朝南的平房外，就只有兩小間坐西朝東的小瓦房：一間是廚房，一間是放農(nóng)具的雜物間。大門開著，說明家里有人。
高小泉一進門就看見一個身材不高，有點略顯傴僂，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正從堂屋里出來往雜物間去。他還沒有開口，那位老人就用一雙渾濁的眼珠盯著他問：“你找誰？”聲音有點沙啞、低沉和蒼涼。
高小泉答：“我找張寶全大爺。”
張寶全用疑慮的目光打量著他：“你是誰？干嘛找俺？”
高小泉答：“我是張榛的一個朋友。是它讓我來找你的。”
張寶全一愣，連忙問：“再再，再說一遍你是誰？”
高小泉說：“我是你女兒張榛的朋友。”
張寶全立即眼眶中盈滿了淚，激動地說：“你是哪里來的騙子，來騙俺干嘛？俺女兒都死了20年了……”
高小泉說：“張大爺先不要激動，聽我慢慢說……20年前，你女兒張榛和你們村一個叫張建偉的好上了。因為你和大娘倆人堅決不同意，張榛就在農(nóng)歷9月初二早上的卯時喝了農(nóng)藥……張榛死后，你和大娘20年來，每七天夜里都會夢見她跪在你們的面前哭訴……”
張寶全的老伴不知道啥時候也從屋里來到了他倆身邊，早已是淚流滿面的她，一邊扶著已經(jīng)有點站不穩(wěn)的張寶全，一邊伸手一只顫抖的手拉住高小泉的手說：“小伙子快別說了……咱們先進屋喝杯水吧，你再給俺倆慢慢說……”
張寶全也清醒了很多，先用衣袖擦拭了一下眼中的淚珠，急忙說：“好，好，你看俺。小伙子先進屋，咱們坐下慢慢說。慢慢說。”
進屋后老大娘找杯子給高小泉倒開水，老大爺就和高小泉一起坐在堂屋的一張破舊的三人沙發(fā)上。老大娘把倒好的開水端到沙發(fā)前的茶幾上后，沒坐下，就站在張寶全的身邊，聽高小泉說女兒張榛的事情。高小泉就把如何見到張榛，張榛后來又去夜總會求他的全過程仔細地說了一遍。聽高小泉說完后，兩位老人一邊替在陰間還受罪的女兒流淚，老大娘一邊拍了一下張寶全的肩膀說：“老伴。你忘啦20年前有一位道士，在咱家門前說的話啦！”老大娘好像很激動。張寶全也一下子迷瞪了過來，趕快說：“哎。哎。想起來啦！想起來啦！”
高小泉看兩位老人激動的樣子，不知道咋回事。還沒問，張寶全就說：“小伙子啊，俺給你說，20年前，也就是俺閨女榛榛剛過完‘五七’。那天傍晚有一位道士從俺家門口路過，剛好碰到俺倆從墳地回來，他就站在俺倆面前看了看說：‘你們倆不要太傷心了，上輩子你們欠了你家女兒兩萬大洋，這輩子要用二十年的時間來償還。”
高小泉問：“沒了？”
張寶全說：“那個道士說完這些扭身就走了。俺倆當時都愣在那里，還以為遇到了一個瘋子。”
老大娘一下子清醒了很多，對高小泉說：“小伙子，你需要俺們做啥，俺們就做啥。俺們都聽你的。”
高小泉說：“其實也簡單。你們要先為女兒設(shè)一個靈位在堂屋，然后去天中山普云禪寺請幾位僧人來家里，為你女兒做超度亡靈的法事。法事一定要晝夜不停地做夠7天。在這7天時間里，早上辰時才可以開門，晚上酉時必須關(guān)門，夜里你們無論聽到外面有啥動靜都不要開門，也不要偷看。一定要記住，堂屋里除了僧人們在里面做法事以外，任何人都不能進去。你們二老除了做好僧人們每日三餐的齋飯外，就暫時在廚房里歇息。順便把雜物間收拾一下，晚上我就在那里守候。等7天一過，你女兒就可以重新投胎轉(zhuǎn)世，脫離苦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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