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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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琴不知不覺地就跟著他一起走了。天橋就在前面十幾米遠(yuǎn)的地方。兩人一 路 無語，上了天橋，陳福民才說，我要是騎自行車走近路，幾分鐘就到了。可是，自從出過車禍后，我就再也不敢騎車了�，幥傩睦锔竦橇艘幌抡f，我也是。陳福民 說，所以還是小心一點好。有天橋的地方就盡量過天橋，不要為了搶時間去橫穿馬路。時間是搶不完的�，幥僬f，是呀，我也是這樣想了的。
對面有幾個孩子沖跑過來，瑤琴讓了一下，肩頭不覺碰著了陳福民的胳膊。一股男人的氣息撲到瑤琴臉上�，幥僖呀�(jīng)好久沒有這么近距離地跟一個男人在一起走路或是說話了。她心里不覺跳動得有些厲害。
下了橋，瑤琴的車站先到。陳福民說，能不能留個電話給我？瑤琴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幥傧胨团Ｄ痰乃惋嬘盟乃兔簹獾亩加兴碾娫�，給他一個又算什 么�，幥僭陉惛Ｃ裉统龅墓P記本上寫下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等瑤琴寫完，陳福民在一頁空白紙上也寫下了一個他的電話。陳福民撕下那張紙，遞給瑤琴，說，這是我 的電話�，幥俨⒉幌胍碾娫�，可見他已經(jīng)遞了上來，也不好意思推掉，就只好接了過來�，幥倏吹缴厦娌还庥修k公室和家里的電話，就連手機號碼也寫在了上 面。
瑤琴的車哐哐當(dāng)當(dāng)?shù)剡^來了，瑤琴客氣地同陳福民說了聲再見，就上了車。陳福民一直站在車站望著瑤琴的車開走。車上的瑤琴見他呆站在那里的樣子，突然覺得好熟悉好溫暖。瑤琴想，他站在車站的姿式怎么這么像楊景國呢？
晚上洗澡時，瑤琴摸了一下裙子的口袋。她摸出了那張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條。腦子里浮出陳福民站在車站的樣子和他細(xì)細(xì)的聲音�，幥傩α诵�，把紙條一揉，扔進了馬桶里。紙團在馬桶里漂浮著，瑤琴按了下馬桶的按紐，嘩的一下，就把它沖沒了�，幥傧�，到此結(jié)束。
四
瑤琴的媽第二天把瑤琴叫到了家里，一邊給她盛排骨湯一面痛罵了她一頓�，幥俚陌忠查L噓短嘆的。他們都認(rèn)為是瑤琴的命不好，找到一個好男人，結(jié)果他死了。 現(xiàn)在又遇上一個好男人，卻又把他放過去了�，幥俚陌终f，這個陳老師比楊景國更合適做丈夫哩。對家庭那么負(fù)責(zé)，對老婆那么好，到哪里去找到哪里去找呀。瑤琴 不做聲，隨他們?nèi)フf。
新聞播完了�，幥俚膵屢措娨曔B續(xù)劇。電視里正熱播《情深深雨蒙蒙》。瑤琴的媽每回看時手上都捏著條手 絹。 里面的人一掉淚，她的眼淚就跟著唏哩嘩啦往下流�？磿r還說，要是年輕幾十歲，一定要去談一場驚心動魄死去活來的戀愛。說得瑤琴的爸只朝她翻白眼，牢騷她退 休退成了弱智。
瑤琴從來不看愛情片。對她媽那番發(fā)自肺腑的話也覺得可笑�，幥傧脒@樣的愛情故事，她和楊景國已經(jīng)演過了。驚心 了， 卻也散了魄。死去了，卻沒有活過來。還有什么好演的。做個看客倒也罷了，可真輪到自己，那會是有意思的事么？痛都痛不過來。有了這份痛，她這輩子再也不想 要愛情這東西。
不要愛情的瑤琴在母親看愛情劇時，便悄然離去。
瑤琴走到家門口時，天已經(jīng)黑透。街上的 燈 光落在她門棟前的空地上。月色也溶在其中，有點亮亮的感覺。門棟前有一個小小的花壇。紅色的月季花正開著。有人坐在花壇邊。只一個人，加上一�；鹦恰Ｍ鲁� 的煙霧在他的臉面游動著。煙霧后的那個人因了這一�；鹦蔷惋@得有些孤寂。瑤琴從他的面前走了過去。那個人站了起來，細(xì)細(xì)地問了一聲，是瑤琴嗎？
瑤琴聽出這是陳福民的聲音。她有些訝異，心也突突地起來。陳福民見瑤琴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陳福民說他是從老校長那里要了她的住址。他不知道為什么， 就是想見見瑤琴。雖然他只見過瑤琴一面，可是心里總是有一種親近感。跟別人一直沒這種感覺。陳福民說著又解釋，前一陣?yán)嫌腥私o他介紹對象，他心里總是別別 扭扭的。可這回，瑤琴沒有給他任何別扭的感覺，反而讓他感到激動。他不知道這份激動為何而來，他就是想再見見瑤琴�，幥僖恢睕]有說話，而陳福民則一直說 著。
宿舍里有人從他們身邊走過。都是一個廠里的人。都知道瑤琴的故事。見瑤琴跟一個男人談著什么，忍不住就會多看幾眼�，幥偌懿蛔∵@些眼光，就打斷了陳福民的話。瑤琴說，上我家去吧。
陳福民立即閉上了嘴，跟在瑤琴的身后，進了瑤琴的家門。
陳福民一進瑤琴的家，眼睛就亮了。亮過后，又黯然起來�，幥僖驗橐粋�人生活，家境也不錯。客廳里布置得漂漂亮亮，門窗桌椅都一塵不染。陳福民想，如果能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該是多么舒服呵。想著，他在瑤琴的示意下坐在沙發(fā)上時，情不自禁地嘆了一口氣。
瑤琴說，為什么嘆氣呢？我家里不好嗎？陳福民說怎么會？我嘆氣是想到我那里。跟你這兒比，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瑤琴說，太夸張了吧。陳福民說，這么 說好像是夸張了一點，換一個說法吧。你這里是花園，我那里是個垃圾站�，幥僬f，還是夸張。你們知識分子最喜歡夸張。陳福民說你不信？哪天你去看看就曉得 了。瑤琴沒做聲，心道我上你那兒看什么看。
兩人一時無話。瑤琴只好打開電視。電視里正播著《同一首歌》的演唱會。老牌的歌星張 行 正唱著一支老歌。走過春天，走過自己。陳福民聽了就跟著張行的旋律吹起了口哨。他的口哨吹得很好，委委婉婉的。張行把他的那支歌唱得很熱鬧，滿場都是聲 音。可是坐在瑤琴沙發(fā)上的陳福民卻將那支歌吹得好是單調(diào)，單調(diào)得充滿憂傷。瑤琴靜靜地聽他吹，倒沒有聽電視里的張行唱。瑤琴想，我怎么啦？我竟然留他在家 里坐？還聽他吹口哨？
一直到這支歌完，瑤琴才說，想不到你還有這一手。陳福民說，我就只有這一手。而且這支歌吹得最好，剛好給 了 我一個機會亮出來了�，幥傩α诵�，說，這么巧。陳福民說，是呀，有時候這世上經(jīng)常會有些事巧得令人不敢相信�，幥僬f，是嗎？反正我沒遇到過。陳福民笑了， 說其實我也沒有遇到過，書上喜歡這么說，我就照著它的說。瑤琴說，我讀的書很少。所以就當(dāng)了工人。陳福民說，其實讀多了書和讀少了書也沒什么差別，就看自 己怎么過�，幥僬f，怎么會沒差別，如果我上了大學(xué)，我就不會下崗。陳福民說，我讀了大學(xué)，也沒有下崗，可我的日子不也是過得一團糟？所以我說怎么過全在自 己。文化其實決定不了什么�，幥儆X得他的話沒什么道理，可是卻想不出有道理的話來駁他。楊景國一直對瑤琴說，一個人讀不讀大學(xué)是完全不同的。像他這樣的農(nóng) 村孩子，只有上大學(xué)才能徹底改變自己的命運。瑤琴剛想把楊景國的話說出來，可是一轉(zhuǎn)念，她又想他改變了命運又怎么樣呢？人卻死掉了。如果還在鄉(xiāng)下，卻肯定 還活著�，幥傧胪旰�，覺得這也不太對。如果在鄉(xiāng)下那樣活著，什么世面也沒有見過，豈不是跟沒活過一樣？還不如早死了好。所以還是要改變命運。這么顛來倒去 的想了幾遭，瑤琴自己就有些糊涂了，不知道究竟是上大學(xué)改變命運好還是不改變命運好。
陳福民見瑤琴在那里呆想，神情也有些恍 惚， 以為瑤琴不高興了。他想自己的行為可能有些過份。事情得慢慢來，不能讓瑤琴一開始就煩他，一下子走得太遠(yuǎn)反而不好。想過后，陳福民便站起了身，有些愧疚地 說，不好意思，這么唐突地跑到你這里來。其實我就是太寂寞了，想找一個人說說話。跟別人說不到一起去，可是見了你，總覺得有一種親近感，也許是你我的命運 太相同了的緣故吧。陳福民說著便往大門走去。
瑤琴也站了起來。瑤琴覺得陳福民雖然還是那副細(xì)嗓子，可是話說得卻十分誠懇，心里有些感動，也有些溫暖。瑤琴想自己其實也是很寂寞很想找個人說說話的。陳福民也還不討厭，何況他的口哨吹得那么好聽。家里有了這樣的聲音，一下子就有了情調(diào)。
瑤琴跟在陳福民身后，送他到門口。她沒有留他多坐一會兒的意思。陳福民正欲開門，突然又轉(zhuǎn)過身來，說，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會嫌煩吧？瑤琴是緊跟在陳福民 身后的，當(dāng)他轉(zhuǎn)過身來時，兩人一下子變成了面對面，而且很近，瑤琴已經(jīng)感覺到了他的鼻息。這鼻息散發(fā)著一股濃烈的男人氣息，瑤琴有些暈。她幾乎沒有聽清陳 福民說了些什么。
陳福民也沒有料到自己轉(zhuǎn)過身來會這樣近距離地面對瑤琴。女人身體的芬芳一下子襲擊了他。他激動得不能自制，情 不 自禁地一把就擁住了瑤琴。瑤琴慌亂地掙扎了幾下�？墒撬芸炀吞兆碓谶@擁抱中�，幥偃硇亩架浟讼聛�。她把頭埋在了陳福民胸前。陳福民欣喜若狂。他把瑤琴 摟得緊緊的。他的手不停地?fù)崦念^和肩。他的臉頰緊貼著瑤琴的臉頰。他渾身都顫抖著。瑤琴也是一樣。兩個人也不知道擁抱了多久。陳福民終于尋找到了瑤 琴的嘴唇�，幥俚拇较裉恳粯油t而滾燙。陳福民一觸到它，全身就燃燒了起來。
瑤琴在那一刻明白了一個問題。她可能不再需要愛情，可是她還需要別的東西。那東西一直潛伏在她的身體里，不是由她控制的。那就是她的情欲。這頭野獸關(guān)押了十年，潛伏了十年，現(xiàn)在它要發(fā)威了�，幥傧�，由你去吧。讓你自由吧。
陳福民離開瑤琴家時已是夜里十二點了。陳福民明天有課，他必須趕回去學(xué)校。陳福民說，我還能再來嗎？瑤琴反問了他一句，你說呢？
陳福民明白了瑤琴的意思。
五
這天是陰天。天色暗暗的，看上去要下雨了�，幥傧肫鹱蛱旌完惛Ｃ裨诖采系氖�，心里好內(nèi)疚，又好委屈。于是盡管天氣不好，她還是早早地上了東郊的松山。這 天不是上墳的時日，但瑤琴還是帶了花。走到山下，瑤琴又在小店里買了一把香。香點著時，天開始下起了小雨�，幥儆袀�，她擔(dān)心那幾炷燃著的香會被雨水澆濕， 便蹲下身子，撐著傘護著它們。青煙在傘下縈繞著。雨水把瑤琴的背上全都打濕了。
一直到燃著的香全都成了灰，瑤琴才說，景國，我好寂寞。他叫陳福民。你覺得我跟他來往行嗎？你要有話，就托個夢給我。我全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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