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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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6日，竇納樂感覺自己是從大英皇家艦隊的甲板縱身一跳，跳到了大清國的總理衙門——他語驚四座：我們要先行接管威海衛(wèi)。
總理衙門的大員們驚愕不已，端在手中的茶杯被震得晃動了，玉液般的奶茶濺出了杯口；下咽的奶茶則如鯁在喉，咕咕作響：我們是答應將威海衛(wèi)租借給你們了，可租借的區(qū)域、面積等問題并未確定，正式的條約尚未簽署呀，這如何使得？！
竇納樂已沒有耐心再聽什么婆婆媽媽的這個那個繁文縟節(jié)了。他將茶杯頓在了案幾上：沒有任何協(xié)商的余地，我們、你們都必須這樣做！說完，他聳聳肩莞爾一笑，輕松地離去了。
既然他們和我們都必須這樣做，那只有這樣做了，中國政府隨即要求日本迅速撤離威海衛(wèi)。
日本對中國倒是表現(xiàn)出了絕無僅有的恭順：我們可以撤離威海衛(wèi)，并將占領威海衛(wèi)、劉公島期間修筑的所有建筑物一并移交你們中國，但你們中國要保證將其無償轉(zhuǎn)交給英軍使用。
日本背地里又多次積極主動地向英國獻言：為了順利得到威海衛(wèi)和劉公島上的軍事設施，你們可提前派員接管威海衛(wèi)。
日本沒有欺騙英國，在此同時，他們又電令駐扎威海衛(wèi)的日軍司令岡崎生三：對英軍接管威海衛(wèi)，你應提供所有必要的幫助。
1898年5月7日，日本在倫敦已得到了大清國對甲午戰(zhàn)爭的全部賠款。5月9日，駐扎在威海衛(wèi)的日軍開始撤離了，至此才不難明白，日本人何以會恭順地表示可以撤離威海衛(wèi)了。
5月22日，英國駐芝罘港領事金璋，即率敏捷號等戰(zhàn)艦抵達威海灣。
5月23日中午，威海衛(wèi)的劉公島上，一場中西合璧的酒會，在只能再存留幾個小時的日本駐軍指揮部舉行了。
該走的走了——日本國的“膏藥旗”從劉公島的旗桿上降落了，大清國的龍旗戰(zhàn)戰(zhàn)兢兢又爬上了闊別了三年之久的旗桿。留守的日軍于當日下午，乘艦全部撤離； 不該來的來了——英國皇家海軍更雄偉的大兵艦的煙囪，在威海灣里吐著更粗壯的煙柱，如海上生成的一柱柱烏黑的龍卷風……
英國人鄭重地通知大清官員，他們對威海衛(wèi)的接管儀式，必須于5月24日正式舉行。
雖然感覺上這段時間如同正在拉長的皮筋，越拉越長，但實際上時間還是以它勻速的步伐，走向了5月24日中午時分。
英國皇家海軍在司令耐皮爾指揮下，登上了劉公島——原大清國北洋海軍提督署所在的劉公島。
很快，一個四方的儀仗隊列在島邊的一個小廣場排好了：英國皇家海軍儀仗隊排列在三條邊上，第四條邊則由來自中方復濟艦的水兵儀仗隊站定——正中間則是兩 柱如刺天長矛并列的旗桿，一柱旗桿的頂上飄著奄奄一息的大清國龍旗，而另一柱光溜溜的旗桿則在等待著另一面陌生的旗幟。
大英皇家海軍的儀仗隊頭戴白禮帽，身著光鮮的水兵禮服，一個個微笑著，站立的姿態(tài)也并不像真正的儀仗隊那樣威嚴肅整。是啊，他們的心情跟參加節(jié)日盛會差不多，要不是他們手中的長槍可以射出致人斃命的子彈，差不多可以將其視為一隊提著手杖參加宴會的紳士了。
劉公島上居住的百姓躲在暗處窺探著，掛著米字旗的大兵艦上，下來了一隊隊人高馬大身著異樣軍服的軍人。他們有的頭戴瓢一樣的白帽子、有的頭戴白藍相間的 大蓋帽、有的操著長槍、有的抱著奇形怪狀粗細不一不知是什么武器的家伙，紛紛登上島來，讓窺探的百姓們更怕了：哈，他們要動手了呀……可這些軍人只是在兩 根刺天的旗桿周圍嘰里呱啦地排成一隊隊的隊列，幾個大清的官員和一隊大清的兵丁也湊了過去。大清的官員還跟他們指手畫腳說笑著，看這架勢并不像是要開打 呀。窺探的百姓看出點端倪了，看這態(tài)勢他們上岸來非但不是要開打，好像是要跟大清的兵隊一起擺弄出什么熱鬧來……
窺探的百姓終于奓著膽子從隱蔽處現(xiàn)了身，朝著即將上演熱鬧的中心圍攏過來……
當老鎖得到米字旗大兵艦上的兵丁登上了劉公島的消息時，立時想到了先生的吩咐：我是要你留在威海衛(wèi)小心盯著，說不上這兩天有什么大事要來呀。這不是大事來了么？他帶著府上的下人小六子，命漁行的兩個船老大輪番搖著小船，急急地進了劉公島。
這里的確馬上要上演一出熱鬧，百姓們哪里曉得，這出熱鬧是一個具有重大意義的儀式——他們的朝廷已將他們腳下的疆土連同他們這些子民，出租給了這些看著跟人不一樣的“毛子”的國，這些毛子就是來接收地盤的。
儀式按時開始了。
頭戴花翎官帽，身著官服的清政府辦理威海衛(wèi)事宜委員、山東候補道嚴道洪和復濟艦管帶（原北洋艦隊威遠號管帶）林穎啟代表中方參加了儀式。林穎啟先站了出來，向在場的大清國的百姓和官兵解釋：中英兩國為修睦好，經(jīng)我大清國恩準，現(xiàn)將威海衛(wèi)租借給英吉利國……
百姓們至此才明白了個大概齊：原來這些長得跟人不一樣的蠻夷，是海那邊的英吉利國毛子，他們是為租借咱威海衛(wèi)來了，他們正在上演的就是租借咱的威海衛(wèi)的 儀式。這是怎么話說的？他們把咱這地界租了，那咱往哪兒去呀？……百姓的嘴咧大了，還有很多更鬧不明白，甚至無從發(fā)問的東西，一股腦將他們簡單的頭腦給漲 糊涂了。他們頭后的長辮子不由得不安地甩動了——他們在交頭接耳嗡嗡嚷嚷地議論著……
小六子拽了拽老鎖的衣袖：管家老叔，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們這么著就算把咱威海衛(wèi)給租了？那往后咱……
老鎖惱怒地一甩胳膊擺脫了扯拉：你問我我問哪個？看進我眼里的，比看進你眼里的多么？
小六子看看老鎖，只好噤聲了。
老鎖的身子如一棵颶風中的孤樹，從根部搖晃了，他好像是要喊出什么來，可嘴張了張，什么都沒喊得出來。我這是在夢魘之中吧？他猛地用左手掐了一下右臂， 怪了，一點兒疼痛的感覺也沒有。這無疑是在夢中了，好啊，在夢中就好，夢里什么荒唐、不著邊際的怪事、兇事不能發(fā)生呢？什么樣的怪夢不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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