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困惑:價值的尺度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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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想,人生的境遇各不相同,成就也各不相同,難以用一把尺子衡量所有的人的生活。有些價值尺度實際上也未必經(jīng)得住推敲。比如社會地位,在缺乏平等的機會、公平競爭、公正分配和公開評議的條件下,地位高并不絕對地意味著成就大和價值高。有些位置不低的人其實很沒有質(zhì)量,他們蠅營狗茍,他們心驚肉跳,他們枯燥乏味,他們患得患失,一旦他們失去了自己的位置,他們立即喪魂落魄、無著無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便也找不到自己的感覺。就是說,沒有理想和信念,沒有快樂和豐富,沒有真本事真學問,沒有光明也沒有智慧的地位,是不值得羨慕的。
比如金錢,有錢而生活得很低下很齷齪很貧困的例子不計其數(shù),古往今來的文學作品中描寫守財奴慳吝鬼的很多很多。描寫金錢的骯臟與丑惡的作品也很多。從這樣的事例里可以看出什么來呢?沒有道德,沒有精神追求,沒有審美意識與審美價值的生活不是真正值得羨慕的生活。
比如事業(yè),對于一個有思想有追求的人來說沒有比事業(yè)更重要的了,人們理應(yīng)重視自己的事業(yè)并不怕為之投入為之犧牲。但是照樣有人事業(yè)上有了可觀的成就,但是個人生活很不幸。還有的事業(yè)有成卻失去了健康,因而未能有更大的成就乃至未能享其天年。還有就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頭幾年都說你的事業(yè)如日中天,過了幾年卻又被否定被輕蔑被質(zhì)疑被冷落了,因事業(yè)而成就的一切可能隨事業(yè)而終。比如一個運動員吧,能有多長的運動壽命?得不了金牌之后,他或她的生活支柱應(yīng)該是什么呢?難道只是回憶往日的榮光?
再比如一個企業(yè)家,頭幾年到處吹他的成就,過了十幾年說是因為偷稅或別的貓兒膩受到法律制裁了。一個大牌歌星,突然退出歌壇了。難道事業(yè)之外,還有更讓人看重的價值嗎?
這里還有一個問題,有些人限于條件,考試當不了狀元,比賽當不上冠軍,經(jīng)商發(fā)不了大財,干活未必評得上模范,長相不是美女靚男也不是笑星丑星,學歷遠非博士后,職稱最多只夠副高,他們放在哪里與他人難以區(qū)別,他們是大多數(shù),他們有的人感覺過得很好,有的人感覺很差,有的知足常樂,有的痛苦不堪……他們的人生價值怎樣衡量怎樣論述呢?
然而大體上人生的價值又有它確定的一面。花開一季,人活一生?倯(yīng)該認真做好一件事或幾件事,叫做有所努力,而不是無所事事,虛度光陰。這樣的事希望能夠?qū)ι鐣、對人眾、對祖國與對人類有益,至少至少,不能有害。人與人的覺悟、獻身精神各不相同,但哪怕你尚未達到最高尚的利他的一心為公的境界,至少你所從事的努力客觀上應(yīng)該是有利于歷史的前進和人類的福祉的。工人做好工,農(nóng)民種好地,老師教好學生,歌手唱好歌,這也是貢獻于人民。哪怕你只是出于個人興趣,例如你是一個京劇票友,你孜孜于玩兒票,但由于你的愛好你的趣味是正當?shù)母呱械木哂形幕馕兜,那么你的業(yè)余愛好客觀上仍然符合了保護繼承民族文化遺產(chǎn)的需要,仍然是一個小小的貢獻,是一個正面的因子。有所愛好,有所努力,有所追求,有所不為,這樣的價值就是明晰的了。
這樣你的一生,將為你的價值追求的光輝所照耀,將變得更加光明。而可怕的是由于自我膨脹,由于強詞奪理,由于與人為敵,由于空談空想,由于偏執(zhí)瘋狂,你越生活越是對一切失望,對一切仇恨,孤家寡人,怨氣沖天,惡毒爆炸,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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