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節(jié) 定情
-
周離端了一壺云南滇紅進了御書房，趙禎正在臨摹一副魏碑，手上握著筆，眼睛卻不時地看向門口。
媚兒有點無精打采地在站在案邊磨墨，不住地偷眼看著趙禎，趙禎卻全然當(dāng)她不存在似的。
周離娉婷的身影一映入眼簾，趙禎的心就莫名地興奮起來：“周離，來看看朕臨的這副字！”
周離答應(yīng)了一聲，上前捧起字細(xì)細(xì)地看。
“周離，你的臉色不太好��？”
“奴婢……奴婢沒什么！”她心里突然一窒，不知為何，居然不敢正視他。
媚兒聽出了他語氣中包含的關(guān)切之意，猛地停住了磨墨的手。。
“你是不是病了？要不要找太醫(yī)來看看？”
“陛下，周離妹妹就要出宮返鄉(xiāng)了，是高興得睡不著了呢。也是，巴巴地去求金太妃，她終于答應(yīng)了，如何不高興呢？”
“媚兒你……”
媚兒嘻嘻一笑：“妹妹，你服侍陛下一場，讓他知道了也好為你歡喜歡喜呀！”
趙禎臉色一變，頓了頓，才佯裝平靜地問：“出宮？本朝并沒有隨便放宮女出宮的條例。”
“陛下，金太妃的宮中每年都放兩個人出去。”周離說得有點艱難。
趙禎劍眉一挑：“可你早離開翠微宮了，你現(xiàn)在是朕身邊的人！”
周離沉默著，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話。。
夜幕緩緩降臨，媚兒挑亮宮燈，有小太監(jiān)進來請膳，被趙禎不耐煩地?fù)]手趕出。
周離再次捧茶入殿，趙禎沒有看她，只是對媚兒道：“這里不需你伺候了，下去吧！”
媚兒暗暗咬牙，不甘心地看了周離一眼，緩步退出。
整個大殿只剩下兩個人，周離低下頭，空氣中滿是寂靜，卻隱隱有著暴風(fēng)雨前危險的氣息。
聽著燈花爆出噼噼啪啪的聲音，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厲害。
一縷白芷的清香越來越近——那是他身上慣有的香氣。
手背一暖，他已經(jīng)捉住了她柔軟的小手。
“抬起頭來，告訴朕，你想返鄉(xiāng)嫁人了……是真的嗎？”趙禎用另外一只手輕輕挑起了她尖尖的下巴。
她目光躲閃，眼中淚花隱現(xiàn)。他知道這些日子里她的痛苦和掙扎嗎？
“你明知道的！你心里清楚朕在意你，你為何還要去求金太妃？”他逼視著她，一心索求一個答案。
該怎樣回答他呢？就說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嗎？他此刻定也是這般想，可他能做到一輩子遵守嗎！
一輩子，是太長的時間了啊！
她閉上眼睛，依舊不說話，眼角卻淌下了清淚。
他凝視著她，呼吸越來越急促，終于，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深深地吻上她的臉、她的唇。
周離渾身顫抖，一陣?yán)湟魂嚐幔斡伤麛[布。
他猛地將她抱到那張巨大的書案上，迫不及待地壓在她身上伸手解她衣襟……
冰冷的大理石書案貼著她的身體，她一下子清醒了。
“陛下……不……陛下！”
“朕要你！朕要你！”趙禎不管不顧，抵死糾纏。
周離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猛地推開他：“陛下，奴婢就要出宮嫁人了！陛下難道想毀掉奴婢一生的幸福嗎？”
趙禎如遭痛擊，猛地停手，不可置信地望著她：“毀你？”
周離手忙腳亂整理衣裙，福了一福：“陛下的厚愛，奴婢承受不起！您……忘了我吧！”說完轉(zhuǎn)身急奔而去。
趙禎發(fā)髻散亂，頹然跌坐到龍椅之上。
她不愿意，她拒絕了他！她居然敢……
難道她忘了自己是天子嗎？哪個女人不渴望得到天子的垂青，可她卻說自己在毀她！
啊！她一定是害怕母后了！她說過，她知道張青的故事——她不相信他可以保護她周全，所以才說出了那個“毀”字。
想到這里，他緊緊握緊了拳。
燈光下，一個纖細(xì)的人影由遠(yuǎn)而近，趙禎心頭突地一跳，急忙抬起頭來，隨即又失望地將臉別向窗外。
是媚兒端了一盤糕點款款而來。
“陛下，人是鐵飯是鋼，您多少也該進些飲食呀！”
趙禎默默不語。
媚兒見他沒有發(fā)怒，遂大起膽子繼續(xù)道：“這綠豆糕是用桂花汁做的，味道很香，您用一塊吧！”
“媚兒，朕問你一事，你要老實回答！”趙禎直愣愣地瞧著窗外被宮中燈火裝點起來的夜色，緩緩地說。
“陛下請問，奴婢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朕的日常膳食并非你的職責(zé)，為何要來獻(xiàn)此殷勤？”
媚兒漲紅了臉，一語不發(fā)。
“你想得到朕的寵幸？”
媚兒此刻再顧不上羞怯：“陛下英姿颯爽，滿宮女子誰不愛慕？”
“哈哈哈——好！很好！你過來吧！”
媚兒又驚又喜，上前兩步，趙禎不由分說，猛地扯下她的衣衫。
媚兒閉上眼睛，任由趙禎狠狠地將她壓在了御書房光潔如鏡的地板上。
瓷盤落地碎裂，綠豆糕散亂地滾了一地。
三日后，媚兒被封為才人，賜居秀華宮。
這是少年皇帝生平第一次冊立妃嬪，盡管位分不高，只是個才人，可劉太后依舊相當(dāng)重視，在上陽宮賜宴，令她一一拜見宮中所有的太妃太嬪，并賞下服飾器皿無數(shù)。
一時之間，媚兒成了皇宮乃至整個京城矚目的焦點。原因很簡單，她目前是仁宗皇帝唯一的女人，皇長子非常有可能自她的腹中降生，況且后宮妃嬪的升遷是論資排輩，媚兒將來在宮中的地位，只會僅次于皇后。如果她一直受寵的話，說不定就是未來的皇后，如今的劉太后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
于是，各王公大臣的命婦開始整日跑去秀華宮與媚兒閑談，各處的管事太監(jiān)也把秀華宮當(dāng)成極力巴結(jié)的對象。
知道這個消息以后，周離在床上整整躺了一日一夜。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很疼很疼。
窗外起了陣陣涼風(fēng)，將那青碧色的窗簾吹得飄飄蕩蕩，幾片黃葉隨風(fēng)落在了床頭。秋已深，一切的一切終將枯萎。
林眠風(fēng)來給她送書，見此情形，吃了一驚：“周離，你怎么不去御書房伺候？”
周離勉強地笑道：“今日頭痛得厲害，已讓云霞替我告了假。”
見她目光散淡，雙頰赤紅，林眠風(fēng)忍不住伸手向她額頭探去：“這樣燙！我去請?zhí)t(yī)！”
接著，便不由分說請來了太醫(yī)。太醫(yī)言道周離只是偶感風(fēng)寒，令其好生靜養(yǎng)。
林眠風(fēng)捏著藥單，凝視著她慘淡的顏色，沉聲道：“你這是何苦——何必做那飛蛾撲火之想！”
周離一言不發(fā)。
林眠風(fēng)繼續(xù)數(shù)落道：“今日之事，若是媚兒和你顛倒了身份，她或許會失望，但絕不會如此傷神，更不會折磨自己。周離，宮中果然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周離閉上眼睛，任淚水盡情滑落在繡著大朵粉色牡丹花的枕套之上。
林眠風(fēng)自去給她煎藥。
淡淡的藥香彌漫整個房間。蒙眬中，她不期然地想起年幼之時，在嘉興老家，每次生了病，母親都為會自己做一碗糯米雞肉粥，讓她暖暖地吃下肚去，而父親總是將書案上的漢白玉筆洗拿來給她玩，那可是他最心愛的古物。
她想起自家后院的柳林，想起錢塘江的黃昏，想起彌漫在空氣中的桂花的香氣，想起她生命中那些安穩(wěn)的、可以依靠的東西，心里就恨不得自己快點好。
回家！回家！她從未如此瘋狂地渴望著故土的一切。
然而，越是急，越是好得慢。她這一病竟然纏綿月余，等康復(fù)起來的時候，已是初冬時分。天空飄起的純白的雪花，已經(jīng)嚴(yán)嚴(yán)實實地遮住了窗外的芭蕉。
云霞告訴她，陳總管已經(jīng)另外調(diào)撥了人手去御書房伺候茶水，叫她好生休養(yǎng)著。
周離只是慘然一笑，反正她就要出宮了，再也不想邁進御書房那道高得令人窒息的門檻。
倒是云霞，她的神情一日比一日憂傷起來，有幾次周離還看見她獨自一人之時暗暗垂淚。
周離當(dāng)然清楚令云霞痛苦的根源所在，她下定決心，臨走之前，為這情同姐妹的閨中摯友做最后一件事。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