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節(jié) 魅力來自親和力
-
丁韙良在他的回憶錄中，詳細地描繪了恭親王的魅力：“他的眼睛、鼻子等，都顯露出他是個相當(dāng)有內(nèi)涵的人。當(dāng)他開始說話時，他的臉部飛揚著智慧的光芒。他說話很快，其話語的準(zhǔn)確度遠高于其深刻性。”“他行為舉止既和藹又優(yōu)雅，說話迅速而有力，給人以有自主力量的印象”。
簽訂《北京條約》時英國代表團的成員、日后寫了大量有關(guān)東方著作的芮尼醫(yī)生（DavidFieldRennie）回憶道：“恭親王十分和藹可親，他的長相是十分典型的韃靼人：他的右臉頰上有兩顆淺淺的瘢痕，連在一起，看上去似乎是之前長過癤子的痕跡。他的臉和手看上去都很小，手指十分小巧，如同婦人。”芮尼用大量篇幅，詳細地描寫了恭親王在接見過程中展現(xiàn)出來的紳士風(fēng)度，為之大為傾倒。
恭親王的這種翩翩風(fēng)采，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更為成熟。1879年，美國前總統(tǒng)、內(nèi)戰(zhàn)英雄格蘭特將軍（UlyssesS.Grant）訪問中國，這是西方國家政治領(lǐng)袖首次訪華。格蘭特隨行的私人朋友、著名記者、日后的駐華公使（1882—1885）楊約翰（JohnRussellYoung）寫道：“恭親王與之前我所見過的東方王子及政治家們不同，他十分生動。這是一個機敏的男人，直覺敏銳，意志堅定。印度和穆斯林的王子，以及我們在印度斯坦和埃及的朋友們，往往是呆板地坐著，整個談話中面容呆滯，令你以為是在和石頭對話。但是，恭親王在談話中，卻表情豐富，十分生動。天很熱，他邊說話邊搖著折扇，說到興起的時候，他就將折扇半合著，指著格蘭特將軍的胳膊，同時，用熱切的目光注視著將軍的臉。”在美國出版的楊約翰回憶錄中，畫家給讀者呈現(xiàn)了一個美貌若潘安的恭親王形象。
在西方人的照相機和畫筆下，這一時期的恭親王給后世留下了一些影像。英軍攝影師費里斯•畢陀在《北京條約》簽訂后為恭親王拍攝的照片，成為中國歷史上的第一張皇室照片。
根據(jù)西方人給我們留下的影像和描述，這位大清國“總理”的形象基本可以還原：
他身材瘦削，甚至雙頰凹陷，其腰圍尺寸似乎與其地位完全不成正比，更與一般高級干部們腦滿腸肥的形象大相徑庭。這種瘦削，無疑并非福相，多主終身勞苦，卻并非緣于先天體弱，更不可能因為營養(yǎng)不良，或許正是江山社稷的沉重擔(dān)子所致。作為最早在大清“鐵屋子”里清醒過來的人，恭親王卻因為自己的特殊地位，不能大聲地吶喊，只能一邊高舉大旗“抓革命”，另一邊則悄悄改革“促生產(chǎn)”。能做的不能說，至少不能多說；能說的卻不能做，至少不能真做。
在瘦削的外表下，他卻是人格層面上的“美男子”，溫文爾雅，風(fēng)度翩翩，對待列強占領(lǐng)軍不卑不亢，對待自己的部屬和藹可親，這令他在國際國內(nèi)都贏得了相當(dāng)多的認可。在那批判與斗爭充斥的高層，他幾乎是所有干實事者的總后臺，而我們至今耳熟能詳?shù)?ldquo;實事求是”的口號，就是他當(dāng)年鮮明地提出來的。在晚清的改革開放中，被后世推崇的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人，其實只是改革的槳手而已，幕后的真正掌舵人、伯樂、保駕護航者就是恭親王。
中國繪畫向來不注重寫實，恭親王因此得以成為第一個留下真實影像的中國“總理”�？偫硗呔右蝗酥隆⑷f人之上，戲曲中都尊稱為“千歲”乃至“九千歲”，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是，恭親王之后的中國總理們，無論賢愚，幾乎都是瘦肉型的，成了這個職位的標(biāo)準(zhǔn)形象，與那些總統(tǒng)、執(zhí)政的“樣樣都偉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自然是因為執(zhí)掌中國大船的艱難與煩瑣，但或許也來自伴君如伴虎的如履薄冰。“老二”的身份是尷尬的，不能不做事，卻不能做太多的事，尤其是不能做太大的事。投身于具體而細微的政務(wù)瑣事，成為一個“事務(wù)主義”者，或許也不僅是其個性使然，而在于更能給老大傳遞一個信號：本人只會埋頭拉車，不善抬頭看路，更不會高瞻遠矚，請老大放心，更請老大多批評指正。畢竟，一個能力和品格都完美得無可挑剔的“老二”，是老大心頭最大的痛。
無論在畫像還是相片上，恭親王的眉宇間都顯露著與其27歲的年齡完全不符的滄桑，是因為一個龐大帝國的重擔(dān)，還是因為這個微妙的地位呢？
- 最新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 發(fā)表書評 查看所有書評
-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202007521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