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此情可待成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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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發(fā)生于80年代末)
下班時間早已過了,其他科室的醫(yī)生和護士已陸續(xù)走光,除了幾個值班的護士外,走廊里已不在有人走動。李主任仍在滔滔不絕地發(fā)表他的大論。這是醫(yī)務科每周一次的周末總結。李主任年近不惑,尖而消瘦的臉上架著一副黑色寬邊眼鏡,早謝的頭頂剩下了幾縷頭發(fā),卻梳的一絲不茍。李主任懼內,在醫(yī)院是出了名的“妻管嚴”。據(jù)悉,他的護理工作做的非常到家。“.........,下面,我們仍然要強調的是,做護理工作一定要有耐心,要有愛心,這從根本上反應了一個醫(yī)護人員的職業(yè)道德........”老生常談,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來了。窗戶邊的幾個小護士早已坐得不耐煩了。她們在竊竊的議論著,主任今晚是不是又會被關在門外,并且忍不住笑出了聲。李主任的講話停住了,透過鏡片射出的寒光,陰深深的瞪著她們。她們彼此伸伸舌頭,做個怪模樣,立即鴉雀無聲了。靠門口坐著的曾雨欣抬腕看了看表,時針正指向了六點半,外面的天色正漸漸黑了下來。門外有個人影晃來晃去的,一會兒趴在玻璃窗口往里看看,一會兒又弄的門嘩嘩啦啦的響著。“是誰這么討厭”,曾雨欣在心里罵了一句。探頭往門外看了一眼。“喂,雨欣,你出來一下”。門外有一個盡量壓低的聲音在叫她。趁著李主任不注意的空兒,曾雨欣起身溜了出來。門外站著大個子胡小強。“你跑這里來干什么了?”曾雨欣問他。“哎,你怎么還沒有下班?”“沒看到我們在開會呢,沒事你就走吧”“哦,沒事我會跑這里來找罵,你也不問問我干什么來了,就讓我走,太沒禮貌了吧。”胡小強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好吧,有話快說,我可不敢耽擱久了”曾雨欣催促著,一臉不在意的表情。“我有一朋友,今天過生日,我想請你跟我一起去....”“就這事兒呀,你自己去吧。”曾雨欣沒等胡小強再說什么,轉身走了回去。李主任的話好容易才告一段落,還沒等他站起身,幾個小護士早已出了門。他望著這些小護士,苦笑著搖了搖頭。曾雨欣跟在他身后走了出來。才出門就看見胡小強仍然站在走廊里朝這邊張望。他看見曾雨欣出來,趕緊走了過來。“你可是出來了,我都等急了,咱們走吧,別去太晚了,讓高四偉罵我”“我不是告訴你了,我不去。”“雨欣,給個面子好不好,他請的朋友都帶了伴,你讓我一個人去,不是太難堪了,看在我等了你這么長時間的份兒上,幫幫忙吧”“你找別人去吧,我真的不想去,晚上我有事兒”。曾雨欣極不情愿地推辭著。“求你了,雨欣,就這一回。”胡小強磨蹭著。“好......,算你難纏,我回家換一件衣服。”曾雨欣從家里出來時,換了件白色的夾克衫,藏藍色的老板褲,剪得很短的頭發(fā)和這身打扮,就像個男孩子似的,與平日穿白大褂的樣子簡直是判若兩人。高四偉的家在郊區(qū)的落花村。胡小強帶著曾雨欣來到高四偉家的時候,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院子里已經(jīng)放了好多車子。胡小強和曾雨欣還沒進屋,就已經(jīng)聽到了屋子里的談笑聲,透過沒拉窗簾的玻璃,可以看見屋子挺大的,里面的人正三個一群,兩個一伙的聚在一起,到處是笑語喧嘩,到處是衣香鬢影,幾個活躍的年輕人正圍在一起,和著錄音機一起唱歌。好熱鬧的生日聚會!胡小強推門走了進來。“喂,胡子,就數(shù)你家最近了,你怎么才來?又上哪兒打野食了吧?”胡小強和曾雨欣一進屋子就成了眾矢之的。“呦,你小子最近沒有露面,本事竟然見長,又換了一個,快給我們介紹認識。”趙其坐在沙發(fā)上,擠眉弄眼的說。曾雨欣皺了皺眉頭,臉色沉重了幾分。“你可真會開玩笑,別胡扯了。”胡小強笑著說,給趙其使了個眼色。他拉曾雨欣走到大家面前。“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曾雨欣。”“這是趙其,這是陶明明,這是劉亞紅,那是岳曉婧....”胡小強為曾雨欣逐一介紹屋子里的人。“你們好!很高興在這里認識你們。”曾雨欣微笑著與他們打招呼,發(fā)現(xiàn)在座的所有人都互相擠著眼睛看她。“呦,還是個文明人呢。”趙其嬉笑著說,“你的到來讓這間屋子蓬,蓬,蓬什么來著?”“是蓬蓽生輝。”陶明明在一旁說。“對不起,先失陪了,我們應該去見見主人了。”胡小強說完,拉著曾雨欣走出了屋子,向廚房走去,他真怕趙其弄的他下不來臺。高四偉的房子是自己蓋的私房,典型的農家小院布局。進院子先是一塊以富貴牡丹為圖案的照壁,坐北朝南的三件房住著高四偉的父母和兩個哥哥,左邊的側房是高四偉的,右邊是廚房。“四偉,好忙呀,好久都沒見了。”胡小強還沒進廚房,聲音先進來了。“呦,伯父,伯母都在忙著呢,哎,怎么沒看見莉萍?”“提她干嘛,我沒有叫她。”高四偉身上圍了塊圍裙,正在炒菜,回頭看了胡小強一眼,“這是你帶來的朋友吧,快別進來了,小心弄臟了衣服。”“沒關系,需要我干什么,說吧。”“不用了,這里已忙完了。”高父說,“四偉,快去招呼你的朋友們,人都來齊全了,就準備開飯吧。”“那就別閑著了,往屋里傳菜。”高四偉笑著,不客氣地命令胡小強和曾雨欣。眨眼間,一切準備就緒。高四偉請大家入座后,吹熄了象征年齡的26根蠟燭,動手切開了生日蛋糕。“happyborshdaytoyou.......”大家一起唱起了熟悉的歌。“謝謝,謝謝各位朋友,請隨便用餐。”話音落時,大家早已舉起了杯子,觥籌交錯,開懷暢飲,席間談笑風聲。高四偉和胡小強被陶明明拉到了另一張桌子上劃拳喝酒去了。曾雨欣隨便撥拉了幾口,就悄悄退出了屋子,來到院子里。她在院子里的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屋子里笑語歡聲,一片熱鬧,這里卻是個安靜的所在。天空,月亮正躲進了云層,朦朦朧朧的,疏疏落落的幾顆星星,綴在廣漠無垠的蒼空中,空氣略帶些潮濕。曾雨欣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月光下,讓思緒飄向遙遠的天邊。“嗨,原來你在這兒呀,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熱鬧呢?”身后一個聲音打斷了曾雨欣的思緒。她回頭一看,是高四偉。“我和他們不熟悉,不喜歡那么熱鬧。”其實曾雨欣是根本受不了屋子里的氣氛。從一進屋子,她就后悔不該來這里。趙其和陶明明的言談讓她感到了厭煩。她知道自己與他們不是同一類型的人,所以她寧可在院子里呆著。“那我陪你說說話吧,一個人坐著怪沒意思的。”高四偉說著,在曾雨欣對面的一張石凳上坐了下來。“謝謝你,你還是去招呼別人吧,一屋子的人呢。”“沒關系,他們正玩得開心,根本不用我招呼,也許他們根本就沒注意到我上哪兒了。”這時已是早春時節(jié),卻仍能感到乍暖還寒的涼意。高四偉穿了一件藍色的套頭毛衣,露出里面雪白干凈的襯衣,標準型的臉龐,高挺的鼻梁,微笑著的臉上,有一雙不大的,卻洋溢著熱情的眼睛。他直直的盯著曾雨欣,讓她無法拒絕他的好意。曾雨欣皺了皺眉頭,不再說什么。她認為高四偉和趙其他們是一樣的人。坐在月光下的曾雨欣,抬頭望向了天空,她的面容帶著一份傲慢的冷漠。高四偉凝神望著她,像在欣賞一幅自己完成的雕像。“曾雨欣,你有沒有注意到,咱倆有個地方挺相似的。”高四偉打破了短暫的沉默。“是么,什么地方?”“眼睛,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咱倆人的眼睛長得一樣,如果仔細看,沒準別人會以為咱倆是兄妹呢。”高四偉打趣的說。曾雨欣把目光轉向高四偉臉上,仔細看了看他的眼睛,還真是一樣呢。她笑了,不好意思地把目光又轉向別處。“那咱倆做個朋友好不好?我叫你小雨吧。”“好呀,我的朋友好多呢,再加上你一個大朋友吧”。曾雨欣感到和高四偉之間沒有那份生疏的距離,也許就因為她和他的眼睛長的一樣。彼此間沒有了拘束,聊起來就比較隨意了。高四偉告訴曾雨欣,他的父母都不是本地人,他們是帶著大哥從山東來到這里的,他和他的二哥卻是生在這里,長在這里的。他的父親年輕時是個醫(yī)生,來到落花村開了個診所,維持著一家的生計。他的母親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雖然沒有什么文化,卻比較通情達理。他的大哥高思量,二哥高思鄉(xiāng)都已經(jīng)成了家,他們沒有正式的職業(yè),農閑時在外面給別人打臨工,現(xiàn)在都隨父母住在一起,一家人相處的和和睦睦“那你做什么呢?”曾雨欣問他。高四偉的眼睛黯淡了一下,“我倒騰服裝的,稀里糊涂的混日子。”“哦,你是個體倒爺呀,用句時髦的話來講,大小你也算是一個老板了,怪不得能搞這么熱鬧的生日聚會。”曾雨欣的語氣充滿了嘲諷的意味。她一向看不起個體商人。她的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個體商人的那種利欲熏心,斤斤計較,投機倒把的形象。曾雨欣不再說話了,抬頭望向了星空。高四偉也默默無語。他沒有想到她的態(tài)度轉變的這么快,她是如此狂傲,如此尖刻的一個女孩子。“呦,主人躲在這里陪著陌生的客人,把我們冷在一邊,這不是一個好主人。”不知什么時候,陶明明已經(jīng)站在了他倆人身后。“不,我是出來找雨欣的,一個好的主人更不應該冷了任何一個客人。”高四偉狡辯著。“好了,快進去吧,還以為你倆上哪兒去了。”陶明明看著曾雨欣,“胡子喝醉了,你進去看看吧。”高四偉和曾雨欣站了起來,隨著陶明明進了屋里。屋子里已是杯盤狼藉,沙發(fā)上東倒西歪地坐著趙其幾個人,他們跟著錄音機,怪聲怪氣的唱著刺耳的歌。胡小強倒在沙發(fā)的扶手上,嘴里不停的叫著曾雨欣。曾雨欣望著胡小強的樣子,看了看高四偉。“這可怎么辦呢?”她的眼中有一抹求助的神色閃過。“怎么辦,你把他弄回去唄,你倆人一塊來的,你不能不管他。”趙其一臉不懷好意的樣子,陰陽怪氣的說。“你要這樣說,我還真不管呢,我不會照顧一個喝醉酒的人。”曾雨欣冷冷地說著,對站在身旁的高四偉說:“對不起,麻煩你把他送回去吧,我不知道他住哪兒。”沒等高四偉說話,她又說:“給你添麻煩了,我先走了,他醒過來你告他一聲就行了。”說完轉身走了出去。“給她點顏色,這女的太刺兒了。”趙其站起來,“他媽的,咱哥們還真看不慣這樣的人呢。”“就是嘛,也太小瞧咱們了。”陶明明在一旁火上澆油地說。“你們看著胡子,我出去看看。”高四偉說。才出門沒走多遠的曾雨欣就聽到了身后的腳步聲。腳步聲很急促,她沒有在意是誰,仍然往前走著。來的時候是胡小強用車子帶著她的,F(xiàn)在她只好一個人趕到車站去等最后那趟夜班車。她走得很快。“小雨,請等一下。”高四偉追上了她的腳步。“怎么了,還有事嗎?”“不,我是想送送你,這么晚了你一個人走我不放心。”“謝謝你的好意,我這個人膽子大,沒有你更安全。”她冷冷地說。“小雨。”高四偉的聲音高了一點,“如果你相信我,就讓我送你回去,要不然你會有麻煩。”說實話,曾雨欣的心里卻是發(fā)怵,這么晚了,又是在郊外,還不知道能不能趕上最后那趟夜班車,如果沒有車,她只好一個人走回去了。“你送了我,回來可不一定有車了。”“你等一下,我借一輛車子來。”很快高四偉騎著借來的車子,載著曾雨欣。在路上,他告訴曾雨欣,趙其和陶明明說的話。他告訴曾雨欣,在今天的聚會中,她是最特別的一個女孩,她不同于在座的所有人,他只是奇怪她為什么會與胡小強這樣的人在一起。曾雨欣告訴高四偉,他認識胡小強也只不過半年時間,他的姐夫在醫(yī)院化驗室。有一次曾雨欣去化驗室那化驗單,碰到了胡小強,慢慢就認識了。胡小強告訴她住在水仙巷,他本人在一家公司做事。她和他只不過是很普通的朋友,平日沒有過密的交往,所以也沒有過多的了解他,今天晚上才看到了胡小強的另一面,所以她才會扔下他自己回家。到了家門口,曾雨欣告訴高四偉,她挺感謝他的,她也許是錯看了他。(待續(x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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