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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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一笑,從袖子里將我方才送去的那張?zhí)幽贸鰜,道?ldquo;我記得你邀請我去醉花蔭聽?wèi),是嗎?rdquo;
我面上發(fā)燙,吶吶道:“你、你愿意?”
他微微一笑:“為什么不愿意?”
我望著他柔和笑意,突然間有些不知所措,慌張解釋道:“方才我和云洲……”
他截斷我的話,又微微一笑:“我知道。”
我怔了怔。
他仍是微微笑著,淡淡的,暖暖的,那一瞬間,我周圍的空氣里開滿了長滿豬腿的花朵。
云非白喚了小廝,趕了一輛馬車來。
臨上車前,他忽然朝我伸出手。
我怔了怔,反應(yīng)過來,心跳了兩跳,臉燙了兩燙,顫著心肝將手伸過去。
手剛一被云非白握上,一旁牽著馬的小廝便低了腦袋,紅了臉。
我頓覺面上一層熱浪滾過,我篤定這小廝定是和我一樣,思春了。
一般思春的人做事是有些不甚穩(wěn)妥的。
車粼粼馬蕭蕭,馬車?yán)铮液驮品前撞⒓缍,一路行到王婆賣瓜的城南街,馬車顛了四次,簸了五次,我撞到了云非白兩次,一次撲到他胸前,一次磕到他下巴上。
云非白扶了我兩次,一次扶在了我胳膊上,一次扶在了我腰上。
我想,這不僅是個讓人思春的季節(jié),約摸連馬也思春了。
好容易安安穩(wěn)穩(wěn)走了一程,我這廂方才喘了口氣,一口氣喘上,尚未喘得下來,馬車又再接再厲狠狠的顛了下,我自然而然又跟著顛了下,云非白伸手往我腰上一攬,輕聲道:“小心。”
我面上滾燙滾燙,心里卻忽然開了一朵一朵的心花,忍不住想要怒放。
云非白將我扶起,手扣在我腰上,溫聲道:“沒事吧?”
我訕訕一笑。
他低笑一聲,松開手,頓了下,忽然間又開口道:“想好了邀請我看什么戲嗎?”
我怔了怔,認(rèn)真思考一番后,望著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鵲、鵲橋仙,行、行嗎?”
七月七日天河岸,牛郎織女鵲橋仙,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你儂我儂,羨煞天上神仙無數(shù)。瑤玉道,這出戲適合邀請戀人一同觀賞,是十大最適合用作表白的婉約含蓄派戲曲之首。
今兒天朗氣清,太陽高高掛,人思春,馬思春,黃歷曰,宜出行、嫁娶,我覺得實在是個最適合不過的表白的好日子。
云非白揚了揚嘴角,眼中盛了盈盈笑意:“好。”及望了我半晌,忽然叫我,“阿離。”
我下意識的啊了一聲,啊過之后卻怔住。
云非白望著我微微一笑,道:“我覺得阿離比甄姑娘好聽。”
我心里的心花,在那一剎那間怒放開來,怒放的同時,卻又夾雜了些許心酸,頗有些感傷。
算一算,他已經(jīng)有兩個月一十又二天沒再叫過我這個名字了。
阿離,阿離,此時此刻聽來,我心上一時滋味萬千。
我干著嗓子,吶吶笑了一晌,覺得鼻子酸了酸。
戲聽得很圓滿,瑤玉一出《鵲橋仙》唱的纏綿悱惻,動人心肝肺,更圓滿的是,一曲終了,云非白又接著點了出《鳳求凰》。
瑤玉道《鵲橋仙》居十大表白婉約含蓄派戲曲之首,我問她:“那豪邁直白派呢?”
她搖著扇子輕輕一笑:“自然是《鳳求凰》。”
鳳兮鳳兮歸故鄉(xiāng),遨游四海求其凰,我覷著云非白帶著笑意的臉,心花頓時一陣亂放。
兩出戲完,步出醉花蔭,已是長街燈火闌珊,月初上。
小廝哧溜溜的跑去停馬圈牽馬。我和云非白并肩慢慢走著。
是一個好風(fēng)又好景的夜。
我忍不住道:“夜色真美。”
云非白應(yīng)了聲:“是。”
我道:“月亮真圓。”
云非白低笑了聲:“嗯。”
聲音輕輕緩緩,如細(xì)風(fēng)過耳,又拂過心尖,連帶人的心也跟著軟了起來。
我側(cè)過眼望向他,有些失神。
花好微風(fēng)小,他在我在,圓圓的月亮在,墻根下一對交配的野貓子也在。
他臉上是微微笑意,我望著他笑,跟著傻傻的笑,心里像是開了一片油菜花兒,曼妙的很。
天微藍(lán),云微眠,燈火里頭透著闌珊,曼妙的月,曼妙的夜,還有走在身邊曼妙的人,我曼妙的心蠢蠢欲動。我覺得此時此刻很有必要抒發(fā)一下感情。
在心里醞釀了下,我輕咳一聲,柔聲道:“云公子,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大,星星多圓啊,真是叫人流連忘返,只羨野貓不羨仙。”
云非白一個踉蹌,順著我的聲兒,輕輕咳了幾咳。我慌忙去扶他,道:“云公子,怎么了?”
云非白回過臉來,面上泛著淡淡的紅色,望著我微微一笑,道:“沒事。”
頓了下,又道,“阿離,以后,叫我非白吧。”
我一愣。
非白,非白。
本是一個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稱呼,就像他突然叫我阿離一樣,忽然的就將我勾的傷感。
他不知道,以前,我一直都叫他非白,而他,一直都叫我阿離。
云非白忽又開口,聲音有些飄忽:“我總覺得我們像是很早就認(rèn)識了,從在船上見到你的第一眼,就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我心中一悸,胸口泛酸,道:“是么。”
靜了片刻,忽記起寧王府那小郡主,我躊躇了下,磕巴著舌頭道:“你,你和郡主的事……我,我都知道了……你,你莫要難過,還,還有……”
還有我。
“還有什么?”云非白含笑將我望著。
我面上發(fā)燙,道:“還,還有很多好姑娘呢。”
他輕笑了聲,望著我沒做聲兒,好半晌,忽然道:“你覺得我像是在難過嗎?”
我訝然:“不、不是說你頗有意于郡主嗎?”
他又輕輕一笑:“誰說的?”
我語噎。娘地,八卦果然不可靠。
片刻,小廝駕了馬車過來。
馬車?yán),我和云非白仍是并肩而坐。我心情也突然大好,車又轔轔馬又蕭蕭,我心里的油菜花兒又開始搖啊搖,晃啊晃。
佛說,樂極生悲,佛又說,人生意外無處不在。人生總是一個意外接著一個意外,一個悲劇接著一個悲劇,你永遠(yuǎn)也不知道下個意外和悲劇會什么時候來,也許下個路口的某個拐角處,意外在左,悲劇在右,一左一右的候著你。
佛的高深與奧妙,總在我身上得到淋漓盡致的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