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節(jié) 黑格爾：死亡是對上帝之愛的最高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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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海涅說，就破壞和嚴峻后果而言，羅伯斯庇爾可以和康德相匹敵；就意志的狂放和抱負的遠大，拿破侖可以和費希特并肩；而就全面地繼承人類的精神事業(yè)，充分表述18、19世紀之交的根本變化，沒有一個法國人可以和黑格爾同日而語。
恩格斯也曾經(jīng)說過，黑格爾“不僅是一個富于創(chuàng)造性的天才，而且是一個學識淵博的人物，所以他在每一個領(lǐng)域中都起了劃時代的作用”。
喬治•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爾（1770—1831），19世紀著名的德國古典哲學家、客觀唯心主義的集大成者，辯證法大師、知識淵博的學者。黑格爾屬于大器晚成，他用15年時間攀登哲學的高峰，隨后他的哲學便超過了謝林哲學。他一生著作等身，在知識領(lǐng)域中，可以說是一個巍然屹立的巨人。
1770年8月27日，斯圖加特市稅務(wù)局書記格奧爾格•路德維希•黑格爾喜添貴子，這個文官家庭洋溢著濃濃的喜慶氣
氛。這個給全家?guī)硐矏偟男律鷥�，就是�?shù)十年后，成為德國著名思想家的喬治•威廉•弗里德里希•黑格爾。
在德國，文官不是貴族，是依附于他人的平民，官僚政治的壓迫使得他們對自由的渴望和熱情都消失殆盡。黑格爾的父親是稅務(wù)局的書記官，只是一個普通的為現(xiàn)金收入而辛勤工作的人，但由于家資豐厚，和統(tǒng)治者保持著良好的關(guān)系，而且連續(xù)幾代人都在政府中供職，所以，過著高于平民的生活。黑格爾的父輩們因此以紳士自居。
這個紳士家庭的每一個成員，都謹小慎微地過著安于現(xiàn)狀的本分生活。他們不像貴族階層那樣傲慢無禮，也不像底層階級那樣對統(tǒng)治者充滿敵意，而是以他們這個階層獨有的行為方式生活著，即嚴格克己，謹言慎行。這種家庭環(huán)境，決定了少年黑格爾的為人處世方式。
幼年的黑格爾并不是一表人才，因為總是生病長得很瘦，低垂的眼皮，使人感覺他好像委靡不振。和那些精力充沛的孩子比起來，他總是顯得有些呆呆的，沒有人認為這孩子有什么天分，更不可能想到他還會成為著名的思想家。
黑格爾小時候身體很虛弱，曾經(jīng)歷過幾次重病的襲擊，幾乎喪命，但最后總算是又活了過來。他幼時得過天花，眼睛盲了好幾天，醫(yī)生都認為他一定會喪命的，但他卻奇跡般地活過來了；在黑格爾13歲時，斯圖加特一帶同時流行嚴重的膽汁性痢疾和膽汁性熱病，他們?nèi)叶际艿礁腥�，黑格爾的母親因此去世了。黑格爾也病得特別厲害，已經(jīng)有了扁桃體腺腫癥狀，人們都懷疑他是否能活下去，不久病雖好了，耳后又生一惡癤，為此又施行了一次痛苦的手術(shù)。
和死神擦肩而過的日子對他的一生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死亡問題一直伴隨著黑格爾的一生，在他的哲學中也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他先進入拉丁文學校，而后又進入圖賓根神學院。但是，對于神學的學習，他表現(xiàn)得很平庸，卻對人間的變遷有著更為濃厚的興趣。在黑格爾的學生時代，發(fā)生了很多事情。法國宣布了“理性的統(tǒng)治”，全歐洲的每個自由主義者都聞到了革命的氣息，他們?yōu)樽杂�、平等、博愛而熱烈歡呼。
1793年10月，黑格爾從圖賓根神學院畢業(yè)，征得教會當局的同意，準備繞開教會系統(tǒng)尋找職業(yè)，但承諾繼續(xù)研究神學，報告學習情況，隨時奉召擔任神職。圖賓根神學家的道路通常都是從神學院和候選經(jīng)過代理職務(wù)到牧師之職。但這樣一個目標對于黑格爾來說卻沒有什么誘人之處，因為他富有哲學的思維方式而缺乏牧師的激情，并且缺乏牧師的口才，是個“很不行的演說家”，于是黑格爾放棄神學，選擇哲學。他決定以教書為生，幾年下來，他工作得很辛苦，但是生活境況幾乎沒有多大改變，收獲最多的是對希臘文學和康德哲學的熱愛，最大的困難是物質(zhì)生活的窘迫。
1799年１月14日夜，黑格爾的父親安然去世，這讓黑格爾非常悲痛。這已是他在法蘭克福遭受的第二個打擊了，好友的不幸遭遇，父親的故去都給黑格爾在法蘭克福的時光籠罩上一層傷悲的陰影。
雖然父親的離去讓他無比悲傷，但他也分得了父親的遺產(chǎn)，可以像隱士一樣隱居起來過他想要的生活了。
二
由于有了經(jīng)濟后盾，黑格爾打算離開法蘭克福這個“傷心之地”，辭去家庭教師的工作，到一所大學里當老師，為以后的學術(shù)研究和著述活動創(chuàng)造條件。黑格爾考慮走上大學講臺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學術(shù)上的原因。在這個時期，黑格爾在學術(shù)上已進行了比較充分的準備，寫了一些書稿，未來的哲學體系已在醞釀之中。他的好友謝林說：“到耶拿來吧，這是一個有好書好啤酒的地方。”
黑格爾于1801年１月來到耶拿，直到1807年３月才離開，這六年時間是黑格爾一生中最富有意義、最艱難辛苦的歲月，同時也是黑格爾嶄露頭角的時期。黑格爾在起程前寫給謝林的信中說：“我不能滿足于從人類低級需要的科學教育開始，我必須攀登科學的高峰。我必須把青年時代的理想轉(zhuǎn)變?yōu)榉此嫉男问�，也就是化為一個體系�，F(xiàn)在我問自己，我在什么時候才能著手這一工作，將怎樣求得對人類生活的干預(yù)。”這一年，黑格爾已經(jīng)整整30歲了，和以往的天才哲學家相比，黑格爾算是大器晚成了。
耶拿是普魯士的大學城，是許多先進的德國青年知識分子的聚集地，在這里他們教授哲學、歷史和希臘文。這里是文藝復(fù)興的中心，是一個閃爍著巴黎自由思想光輝的熱情蕩漾的地方。他來到耶拿，應(yīng)聘擔任了大學講師。正當他要在這個寂靜的大學城里過平靜的生活時，拿破侖率領(lǐng)他的軍隊來了，平靜的生活被攪得不得安寧。很快拿破侖打敗了普魯士，征服了奧地利、意大利和荷蘭。黑格爾只好從耶拿逃到了巴伐利亞，尋求新的生活希望。
不久，他接任了紐倫堡中學校長一職，終于可以安定下來了。他開始潛心治學，沉醉在他的哲學夢中。他再次獲得了自由，并和一位聰敏、賢惠的小姐結(jié)了婚。事業(yè)、家庭都開始步入正軌，他的哲學思想也漸漸成熟起來，整天陷入對哲學的思考中。
那時，黑格爾正是盛年，可是因為長時間的伏案寫作，背已經(jīng)駝了，而且也更加消瘦。他專心致志地思考，思考問題的時候他經(jīng)常發(fā)呆，有時候思考一個問題竟會讓他在原地待上一天一夜。散步時下起雨來他也渾然不覺，一次散步回家時才突然發(fā)現(xiàn)一只腳上的鞋子居然不見了。
因為經(jīng)常對任何事情都心不在焉，黑格爾在學生面前鬧出不少笑話。有一次上課，他提前了一個小時，下午3點的課，他2點就去了。講堂里聽課的是另一批人，可是他沒有覺察到，就在講臺上坐下，講起課來。有個學生向他暗示搞錯了，他壓根兒沒有理會。按照課程表，這時應(yīng)該由奧古斯蒂教授來上課。他來到教室門口，聽到黑格爾的聲音，以為自己遲到了一個小時，于是趕緊退了回去。到了3點鐘，黑格爾的學生們都來了，他們已經(jīng)知道這件事，就好奇地等待著，看看他們的老師如何擺脫這個尷尬局面。他說：“諸位，感官可靠性究竟是否真正可靠，首先取決于自身的意識經(jīng)驗。我們一直認為感官是可靠的，本人在一小時以前卻對此有了一次特別的經(jīng)驗。”說完，嘴角間浮起一絲微笑，便又接著講課了。
黑格爾在紐倫堡的八年，是他一生最輝煌的時期。首先，他寫成并出版了《大邏輯》。這是一本在歐洲哲學史上可以和亞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學》相提并論的巨著。其次，他還講授了包括邏輯學和古希語在內(nèi)的多種課程。這多種門類的學科給他闡發(fā)自己的哲學體系提供了條件。特別是，正如黑格爾自己所指出的，通過多年的教學實踐，他的講授能力大大提高了，成了一位受學生歡迎的老師。
1807年春天，黑格爾移居班堡。當?shù)赜幸环荨栋啾r報》，缺少編輯人員，黑格爾便自告奮勇，當了該報的一名編輯。他精心編寫，改換了一些專欄，使得報紙面目一新，銷路也打開了。黑格爾本來就有在新聞界大干一番事業(yè)的雄心，這下子更是雄心百倍。于是，他給老朋友們寫信，請求賜稿，報道版面也不斷擴大，有關(guān)國家、政治、經(jīng)濟、戰(zhàn)爭方面的稿子都歡迎。
正當黑格爾干得起勁的時候，麻煩事接踵而至。有一天，《班堡時報》上刊登了一條巴伐利亞軍隊進駐紐倫堡等地的消息，黑格爾被傳上法庭。幸好黑格爾是一個雄辯家，說得法庭無法定他的罪，官司只好不了了之。沒過多久，黑格爾又遇到了另一樁官司。這回是指控他“公開了國王的私下秘密”，有損于國王陛下的“形象”。法庭知道黑格爾善辯，因此將他的申訴束之高閣，來個“久拖不決”。黑格爾看到官司不知拖到何年何月，兼之紐倫堡�？茖W校又要聘請他當校長，于是，他便辭去了報紙編輯的職務(wù)。
三
1816年８月，黑格爾收到海德堡大學的聘書，緊接著又收到埃爾蘭根大學、柏林大學的聘書。他先在海德堡任教一段時間，最后來到了柏林大學。
在柏林大學期間，他已經(jīng)名揚四海。他對死亡哲學的看法也更加精辟。他在《精神現(xiàn)象學》中把精神最內(nèi)在的本質(zhì)表述為“我=我”，意思是說精神是自身返回到自身的運動，實現(xiàn)返回這個過程，靠的是自己內(nèi)蘊的否定力量。在精神所擁有的否定力量中，死亡是最能生動地表達“否定”和“虛無”內(nèi)涵的。在黑格爾看來，精神生活是充滿否定的生活，也就是充滿死亡的生活。他說：“精神的生活不是害怕死亡而幸免于蹂躪的生活，而是敢于承擔死亡并在死亡中得以自存的生活。”
他在《宗教哲學講演錄》中更確定地把死亡規(guī)定為對上帝之愛的最高行為，因為所謂愛從根本上講，就是要消除自己的個體性，實現(xiàn)人與上帝同一。上帝是人關(guān)于精神的一種認識，是精神的普遍性本身，人與上帝同一最后就歸結(jié)為人的自我實現(xiàn)和自我認識，是人的個體性與人的普遍性的同一，是精神的特殊性與精神的普遍性的同一，是精神同它自身的和解。所以，黑格爾的死亡哲學其實是個圈，終點就是“我=我”。以此種態(tài)度對待死亡，他對這樣的人的人格作了很有特色的解說：“一個不曾把生命拿去拼了一場的個人，誠然也可以被承認為一個人，但是他沒有達到他之所以被承認的真理性作為一個獨立的自我意識。”
都說，“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樂極生悲”，1831年11月14日，在這個日子之前，黑格爾的威名顯赫達到了頂峰，也正是這一年，黑格爾的生命走到了盡頭。
他因感染霍亂病逝于柏林。這位天分雖不高卻一直都很勤奮的哲學家就此與世長辭了。德意志民族又隕落了一顆文化巨星，死亡是對上帝之愛的最高行為。
黑格爾的學生遵照黑格爾生前的遺囑，將他安葬在柏林市中心的墓地，他的近旁安息著費希特和布萊希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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