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節(jié) PART 1 “我去殺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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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好渴啊……”
當(dāng)我睜開眼睛時,周遭一片黑暗。似乎剛下過雨,夜空中到處彌散著潮濕的氣息。
“綠茶,喝一口吧!感謝老天,你終于醒過來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仿佛從世界的另一端飄過來,我看不到人,本能讓我的大腦發(fā)出坐起來的指令,但身體拒絕執(zhí)行。
“你是誰!這里是哪里?”
“呵呵,分離才一天你就把我忘掉了。”
“索南嘉!”我終于驚呼出這個無比牽掛的名字,帶著興奮,也帶著驚異!
“哥,我扶你坐起來喝口水!你都讓我擔(dān)心死了!”
“啊,好舒服!”我咕咚咚喝進(jìn)去大半瓶的水,靠在他寬闊的肩膀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說吧,這里是哪里?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這個……事實上,我也不大清楚!”
“什么?!你不清楚?”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別急啊,我真的不太清楚。那,你被教授約出去不久,呂館長突然回來,說是蔡教授和你在南湖公園的北大門等我,于是叫兩名保安把我?guī)У綐窍,上了一輛桑塔納……”
“之后呢?”
“之后,我就在這里了,跟你一樣嘍。”
經(jīng)過適應(yīng),我已經(jīng)能比較清楚地觀察周邊的環(huán)境了,F(xiàn)在所處的應(yīng)該是一個倉庫,空曠的房間里零星堆著一些家具和床墊,我們是靠坐在墻邊一塊厚厚的席夢思床墊上,距離地面三米左右是一扇五十公分見方的小窗戶,一道朦朧的月光正是從這里照射進(jìn)來,給黑暗的屋子增加了一點點光亮。
索南嘉坐在我的左側(cè),手里擺弄著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挪動了一下身體,搖了搖發(fā)酸的脖子。
“我們現(xiàn)在處境不大妙!”他站起身,抬頭看了看那扇小窗子,嗓音有點嘶啞。
“哦?的確很不妙啊,我們是不是被綁架了?可是,我的全部積蓄加起來還不到一萬塊呢,還等著攢錢娶老婆呢!”我抱怨著。
“呵呵,哥,你那么有文化,長得又帥氣,多少女孩子搶著追你呢,還用攢錢?”他又坐回我身邊,嘻嘻笑道。
“瞎扯!快點想辦法出去吧?估計蔡教授肯定著急了!”我拉著他站起來,試圖向前方走去。索南嘉卻拉住了我。
“哥,千萬別亂動!”
“為什么?”我驚訝地看著他。
“你手機呢,打開借著屏幕的亮光看看周圍的環(huán)境!我的手機沒有電了!”
“哦,對啊,我們有手機呢,110,不用愁了!”我一拍腦門兒,興奮地掏出手機,可是掀開蓋兒就傻眼了——沒有信號!
“這是什么鬼地方啊,居然沒有信號!”
可是當(dāng)我借著手機屏幕的微弱亮光,看清周圍的環(huán)境時,嘴巴合不攏了——
一道道極細(xì)的鐵絲橫七豎八地攔擋在我們?nèi)介_外,三面圍成了網(wǎng)墻!
“這是什么?”我良久才反應(yīng)過來——我們是兩只真正的金絲雀了!
“電網(wǎng)!看樣子至少通著幾萬伏的電壓,咱們碰到就會立即……”他做了一個歪頭吐舌頭的動作。
“靠,你死得還真難看!”我笑道。
“嗯,哥,你心理素質(zhì)不錯啊,我以為你聽完會嚇尿褲子了呢!”索南嘉也笑了。
“嗯,看來對方還不準(zhǔn)備立即做掉我們!要不犯不上費這么大勁兒做這個網(wǎng),所以,我們暫時不會有問題。”我坐下來,想問一些其他問題時卻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他嘆了口氣。
“你知道?”
“嗯,你是想問我在展廳停電的十分鐘去哪里了,是么?”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的眼睛,微微地笑了。
“我……我去殺了一個人……”雖然他的聲音很小很小,但在我聽來仿佛是一個來自地獄般的悶雷,轟隆隆炸得我有些眩暈……
“你……殺……人?”
我傻愣愣地看著他,那張熟悉的英俊的臉卻剎那間變得好陌生。
“哥,我不愿隱瞞你任何事情!是的,我不久之前剛剛殺死一個人!”他坐了起來,認(rèn)真地看著傻瓜般愣神的我,他冰冷的手放在我的臉頰上,仿佛能聞到一股血腥味兒……
“你……開玩笑,是吧?”我咽了口唾液,“咕嚕”一聲,劃破了瞬間的寧靜。
“沒有,是真的……不過那個人該死,是個壞人!”
“你是殺人犯!我……你有什么資格殺人?就算是十惡不赦的壞蛋,自有國家法律機關(guān)制裁,你憑什么殺人!你以為你是金庸古龍筆下替天行道的大俠嗎?”
“哥……如果我還有資格這么叫你——你說的對!可是,這個世界并非都如你想象的那樣純潔,那樣有法可依!在一個你不知道的世界,我有權(quán)利結(jié)束這樣的人渣的生命!”他站起來,站在月光下,身影拉得好長,一種巨大的威懾力從他微微昂起的臉上鋪陳過來,讓我有一種窒息的恐懼……
“就算是這樣……你也沒有權(quán)利結(jié)束別人的生命!”我迎著他的嗜血的目光,毫無妥協(xié),冷冷地說道。
他看著我,漸漸放松了神情,目光柔和了許多,突然苦澀地笑了笑。
“唉。”他長嘆了一口氣,坐在我身邊,仰著頭靠在墻上。
“你有很多事情瞞著我。”
“哥,我也不愿瞞著你,可是……你每知道多一點,就會離死神近一步……我不想讓你有任何危險!你能懂我的心嗎?”他緊緊握著我的手,一股厚重堅實的暖流傳到我的手中,慢慢融化了我的憤怒。
“可是,事實上,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我?guī)狭宋kU之地,現(xiàn)在的一切,難道說不是你的原因引起的嗎?如果沒有你,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在給教授整理書稿,或者在給學(xué)生上課,不是嗎?”我看著他,語氣柔和了許多。
“嗯……是這樣的,但不是我的預(yù)想……”他低頭了,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所以,你應(yīng)該告訴我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短短的一夜,我已經(jīng)耳聞目睹了兩個人的死亡,我想我有權(quán)利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兩個人?”
“嗯,除去你剛才說的,再有就是呂館長……”
“呂館長?他怎么了?”索南嘉的聲音有些異樣,通過他那雙大手的力度變化,我知道他一定很緊張。
“他的辦公室被炸彈襲擊了,他已經(jīng)成了一堆肉泥!我當(dāng)時以為是你呢,害得我大哭了一場。”
“嗯,哥……”他有些哽咽,“如果不是我離開得早,變成肉泥的就應(yīng)該是我。”
“這到底怎么回事。磕闶遣皇腔旌谏鐣米锶肆?這一天一夜你被追殺兩次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索南嘉突然趴在地上,將右耳緊貼地面,接著騰地站起來。
“第三次馬上要來了!哥,現(xiàn)在來不及解釋。有件事,我需要你的幫助!”
“什么事?”
“我們一起逃出去!”
“老天!你是不是生病了?”我下意識伸手摸他的額頭——沒有發(fā)熱。
他抓緊了我的手,急促地說:“相信我,哥,我不會害你的,我們必須馬上出發(fā),否則,他們會先到達(dá)的,那樣麻煩就更大了!”說著他躍起身,拉著我的手,“來!哥,我們逃出去!”
“可是,我們是金絲雀啊,怎么出去呢?”
“那,哥,你站在窗子下,對,雙手十指疊加,握緊!對,哥,你撐著點,待會兒我踏著你的雙手躍到窗子上!”
我點了點頭。
我的雙手隨著他的大腳踏上來,身子立即前傾,隨即眼前人影一晃,索南嘉越過我的頭頂,我則一屁股坐在床墊上,攥了攥有些疼痛的手,我抬起頭,看傻了——索南嘉正掄著拳頭猛劈窗戶上的鐵欄桿,只幾下,便擴出一個圓洞。
“你跳一下,還像剛下的手勢套住我的腳背,我勾你上來!”
他雙手拉住鐵欄桿,側(cè)著身子,右腳垂下來!
我握緊雙手,按照他的說法套在他的腳背上,可是他剛剛想直立起身子時,我卻“啪”地掉下來了……
我已經(jīng)聽到有人在開鎖了,隆隆的鐵大門被推開,當(dāng)一束手電筒的光芒照來時,我已經(jīng)半個身子探出了窗外,不由得好奇回首看了一眼。
“!”進(jìn)來兩個黑衣人正朝我舉起什么東西!
就在我驚魂躍下窗子那一刻,我聽到了子彈撞擊鐵欄桿的刺耳聲響。
“快走!哥!”
我像一個機器人一樣,毫無知覺地被索南嘉拉著鉆過旁邊的小樹林——馬路中央的一個隔離帶,攔了一輛出租車鉆了進(jìn)去……
窗外已是晨曦微露,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搖開車窗,只見四周群山環(huán)翠,古木蕭然,一股清新的山水氣息撲面而來,不遠(yuǎn)處,一條小河正歡快奔流。
“這里是遼寧省新賓縣界了。轉(zhuǎn)過這個山口,就進(jìn)入了永陵鎮(zhèn)。不過,車子汽油不夠了,司機師傅去鎮(zhèn)里買油,我看不如我們徒步進(jìn)鎮(zhèn)吧?”索南嘉不知從什么地方弄出來兩個旅行大背包,把其中一個推到我身邊。
對于這個充滿了迷的索南嘉,我已經(jīng)麻木了,機械地服從著——也許我天生就是一個當(dāng)兵的料,絕對服從,從來不愿問為什么!
索南嘉將四張百元大鈔放在司機的座位上,同時將我們的舊衣物系了一個團(tuán)兒扔進(jìn)路邊茂密的森林中。
“走吧,哥,進(jìn)城!”
永陵鎮(zhèn),赫圖阿拉城。
“我們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東經(jīng)128度18分,北緯41度43分。”
索南嘉在鎮(zhèn)子入口處一個巨幅赫圖阿拉古城宣傳畫下站住,扔給我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我白了他一眼,轉(zhuǎn)過頭望向遠(yuǎn)方,廣袤無際的綠油油稻田連綿到遠(yuǎn)處錯落的山岡,路邊一排參天的大柳樹昂然挺立,縫隙中透過太陽的光芒,在眼前簌簌地抖動著。我瞇著眼仰望,任由陽光從樹的縫隙中傾瀉下來,曬在身上有一絲絲的溫暖。
“這里真安靜啊!哥,你看,那條亮晶晶的就是蘇子河!”他揉了揉胳膊,指向北邊山腳下一條河興奮叫道。
“哦?新賓不是你老家嗎?就在這個古城嗎?”
“嗯,但不在鎮(zhèn)子里,翻過河對岸那座山,再走十里路,有個叫神樹的村子就是我的家了。”
“如果我沒猜錯,河對岸那座山就是赫赫有名的啟運山了吧!那個隱約的城墻垛子就是赫圖阿拉古城的外城墻吧?”我指著波光粼粼的河對岸一片并不雄偉但很綿遠(yuǎn)的群山說。
“是啊,哥你來過?”
“沒有!清史稿上寫的!”
“哈哈,有學(xué)問就是好啊,足不出戶就能知道這么多……哥!那山下就是‘大清第一陵’的永陵了!偉大的努爾哈赤歡迎閣下訪問滿洲第一國都!”索南嘉調(diào)皮地笑著打了個滿族“千兒”。
走了好久,永陵鎮(zhèn)終于呈現(xiàn)在幾座連綿的山岡圍成的小谷底中,前后兩道主街,沒有高樓,除了幾棟紅瓦白墻的小二樓,剩下的就是一排排東北常見的磚瓦起脊房,整齊有序,跟一般的鄉(xiāng)鎮(zhèn)也沒有太大出入。
“哎,不準(zhǔn)吸煙!”一聲斷喝,嚇得我倆一哆嗦,回頭看時,一個穿著一身迷彩服、左胳膊戴紅袖標(biāo)的漢子不知啥時候跟在我們身后,我們一點察覺都沒有!
索南嘉看了看那個戴著鴨舌帽和大口罩的漢子,突然跑過去,一把摟住他笑道:“多仁大叔!你嚇?biāo)牢伊耍?rdquo;
“都跟你們二里地了,就這么點警覺性。窟特種兵出身呢!丟人啊!”那人把口罩摘了,露出一副黑紅色布滿刀劈斧鑿般皺紋的國字臉,威嚴(yán)而正氣!他看著索南嘉,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旋即消逝……
“哥,這就是我?guī)煾!叫大叔吧?rdquo;
“大叔!”我恭敬地行了個禮。
他看看我,沒有表情。
“你回去吧!”他淡淡地說道。
“大叔!”索南嘉抓住了他的胳膊,滿眼的乞求。
“我說過,咱這地方不歡迎外人!”那漢子甩掉南嘉的手,一副冷漠的臉孔仿佛別人欠了他幾萬塊錢似的!一股厭惡從心底油然而生!
我壓了壓怒火,擠出一絲笑容。
“南嘉!那我回去了!”說著我把包還給他,轉(zhuǎn)身走回頭路。
“你能去哪啊?”
“呵呵,學(xué)校、家里,都可以——我又沒做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情,不需要藏著掖著!”我一語雙關(guān),看那漢子的臉仍冰冷毫無表情。
“大叔!他已經(jīng)暴露了!這樣回去很危險!如果他回去,我就跟他一起走!”索南嘉說著向我跑過來。
“你們給我站住!”
是的,是“你們”,我聽清楚了,于是乎,我也站住了。
“走吧!”
漢子頭也不回,向森林深處走去!
走了快有兩個小時了,仍沒見那個大叔有減慢腳步的跡象,我是已經(jīng)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了。
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走,我發(fā)現(xiàn)我們始終是沿著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河逆流而上……
那漢子仿佛會輕功一樣,在布滿了藤蔓荊棘的林間小路徐步前行,眼看著優(yōu)哉游哉,絲毫沒有疲倦之像。
一百多米開外一棵高大的樹木拔地而起,攔住了大叔的去路,郁郁蔥蔥的樹冠鋪天蓋地,仿佛一把巨大的綠傘罩在空中,無數(shù)碗口粗的老藤密密麻麻纏繞在樹上,隨風(fēng)輕蕩。目測那棵巨樹的粗壯的主干足夠七八個成年人合抱,可惜的是,這棵樹彎彎曲曲,枝丫橫生,雖然粗大,但卻不能成材——估計這也是它能活這么大歲數(shù)的原因吧。遠(yuǎn)遠(yuǎn)望去,儼然童話世界里的綠色古堡。
奇怪的是這株巨樹四周十多米范圍內(nèi)居然寸草不生,光禿禿的黑土地上橫亙著幾塊雜亂無章的巨石。
“大叔!累死了!”
南嘉終于在兩個半小時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隨即停下腳步拽著我一屁股坐在一棵挺拔的白樺樹根上!
大叔也站住了腳,他黃綠相間的舊迷彩褲,此刻隱藏在荊棘荒草中,遠(yuǎn)遠(yuǎn)看去,竟好像只有上半身一樣!
他從腰帶上抽出一把二十公分的長刃刀,對著石槽里側(cè)一片青藤一頓亂砍,隨著青藤的不斷下落,居然閃現(xiàn)出一個半人高的巖洞口。
“走吧,發(fā)什么愣!”
看著他手里攥著刀酷酷的樣子,再看看他跟我一樣的牛仔褲,真不曉得他把這么長的刀放哪了。
在巖洞里走了一會兒,終于看到陽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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