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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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來人正是剛才與太子對話的人,也是白日里在樹林中讓她離開的白衣人。
“快點,我送你走!”
云容有點發(fā)暈:“什么?你要放我走?你是誰,為什么要幫我?”云容支起自己的身子,掙扎著就要下床來。但后背的傷太痛了,略一動身,還是忍不住低哼了一聲。
“我不是幫你,我是為了太子殿下。你既然是白曦宸的女人,以后切忌不要出現(xiàn)在太子殿下的面前,否則后果是你就算死也負(fù)擔(dān)不起的。”
這句話說得看似冷漠,但是云容卻覺得這個男子似乎真的是想要幫她,坦言道:“我……不是白曦宸的什么人,但請你放心,我以后也不會出現(xiàn)在太子殿下面前,我不想給自己找任何麻煩……”
“很好,還有我要告訴你,無論太子對你做過什么,你都不要有非分之想,你最多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他說著一把將云容抱起,低聲道:“冒犯了。”
云容渾身僵硬,縮成一團(tuán),額頭的冷汗又冒了出來:“你叫什么名字?你放了我,不會受到太子的責(zé)罰吧?”
男子已經(jīng)幾步走出了房門,略有些猶豫,但最后還是吐出三個字:“秋百翔。”
“秋大哥謝謝你。”
“不用謝我……若是下一次你再出現(xiàn)在太子的面前,也許我會第一個殺了你。”
馬車一路疾馳,云容蜷縮在一角,在漆黑中睜大了雙眼,一種深深的孤寂再次涌上了心頭。隱隱約約中,感到一種如網(wǎng)如麻的糾葛像夜色一樣正悄悄地向她襲來,若是不盡快逃離,恐怕就要被網(wǎng)入其中。
馬車漸漸地停了下來。車簾被撩起,車夫上前一步,毫不憐惜地從車內(nèi)撈起云容,把她丟在了周府的大門外。
背后的傷口在馬車顛簸之際早就已經(jīng)再次裂開。不用看,云容也知道那里的衣裳必定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了。除去傷口的疼痛,她渾身更像是置身于冰窖一般,冷得縮成一團(tuán)。周府的大門就在身后的幾步外,她卻根本使不出一絲力氣站起來前去叩門。
突然之間,有匹馬兒向這里奔馳而來。到了大門口,馬上的三個女子翻身下馬,好像有什么十萬火急的事情,走得十分急切。
一個綠衣女子被云容的衣裙絆了一下,厲聲怒斥她:“什么人在這礙事?耽誤了我家郡主的大事,就是你死上十次也不夠賠的。”說著飛起一腳,踢在了云容的身上。
云容登時痛得小臉煞白,咬牙道:“我是周府的三小姐,麻煩……”
話沒說完,便被另外一個紫色衣裙的女子打斷:“你是誰,是死是活與我們何干,快滾開,別耽誤了我們的正事。”
看她們一副勢力的嘴臉,云容不免咬牙切齒道:“你們……狗仗人勢,小心下輩子還托生成惡奴。”
“呵呵!襄王家的人你也敢罵,當(dāng)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三個人掄起粉拳劈頭蓋臉向云容打來。
“住手!”一聲斷喝,讓這三個人怔了一下,一起向前方看去。
天際已經(jīng)泛白,曉風(fēng)殘月下,周瑾瑜孤身一人牽著韁繩疲憊地向這里走來?粗L(fēng)塵仆仆的樣子,云容眼眶一熱,淚水隨之滾落滿腮:“大哥!”
周瑾瑜聽到聲音,如釋重負(fù)地嘆了口氣:“云容,我找了你一夜了!”
天氣炎熱,傷口感染,云容整個人昏昏沉沉躺了三天。每日除了能看到周瑾瑜與燕兒,就只有周夫人來過一次。
而與沁芳齋相鄰的雅園內(nèi),卻是煎藥奉茶日日人流不斷,更有襄王的郡主這幾日干脆住在了雅園內(nèi)親自服侍二皇子。皇子與郡主身份太過尊貴,周家所有的主子幾乎都聚在了雅園之內(nèi),隨時等著侍奉。
周夫人那日來沁芳齋時一臉的怒氣,伸手打翻了燕兒奉上的茶盞冷哼道:“二皇子身份何其尊貴,若是因為你一時貪玩,出了什么大事,到時整個周府都要受你牽連。今后做事情,時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你如何癡心妄想,二皇子也是你永遠(yuǎn)也高攀不起的。”
那時周瑾瑜趕來看云容,正巧聽個滿耳。他在云容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從桌上的果盤中拿起一顆荔枝,仔細(xì)地剝了皮,遞給云容,原本張揚隨意的目光變得有些惆悵:“云容,我之前和你說的話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雖然與他并非親兄妹,但性格上還真是有幾分相像,她與他都是坦誠直白的人。
云容低下頭想了一會,抬眸回望著他:“大哥,我們真的能離開這里嗎?”
“只要你愿意,我會幫你。”他說得果斷堅決,讓她心底一暖,眼底很快浮上一層水汽。
想起近日里發(fā)生的事情,其實心中早就去意已決,這周府真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大哥,我們離開這里去什么地方呢?”
將放在桌邊的折扇打開,周瑾瑜眸光一閃,笑道:“這些年打理周府的生意,為兄我積蓄頗豐。今后我們兄妹二人,隱姓埋名,游山玩水,豈不快活?”
周慈恩雖對他不滿,但很欣賞他的能力,周家的生意在他的打理下,竟比之前翻了一倍。見云容不說話,周瑾瑜話鋒一轉(zhuǎn):“云容,你可知道,父親為何要將你安置在沁芳居?”
她一愣,心中隱約有些疑惑但卻又從未深想過。
周瑾瑜說:“我猜父親早就清楚白曦宸的皇子身份,之前云嫣有意接近但被白曦宸狠狠的拒絕后,又安排你與他孤男寡女在這方圓之內(nèi)為鄰,你這么聰明應(yīng)該能猜出為什么了吧?”
看著云容逐漸漲得通紅的小臉,他又沖著雅園方向努努嘴:“這幾日,襄王郡主日夜在雅園內(nèi)侍候二皇子,連喂藥擦身,都是親力親為。白曦宸一旦歸朝,朝中的局勢必定會重新洗牌,而襄王這一支勢力,正是白曦宸所急需的?磥戆钻劐范ㄊ且陨硐嘣S來回報郡主的這份恩情了。”
云容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咬牙道:“大哥,我們能不能盡快離開這里?”
周瑾瑜呵呵一笑,折扇一合將臉湊近些,低聲道:“下月初八,白曦宸在周府設(shè)宴答謝郡主舍身相救之恩,我們就在那天,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周府。”
七月初八,宜婚喪、嫁娶、納彩、祭祀、定盟、祈福、入宅、出行……
諸事皆宜,百無禁忌。
二皇子白曦宸借周府設(shè)宴答謝襄王郡主史玉。這是他第一次以皇子身份示人,不僅對周府來說是天大的恩澤,即便是整個淮南都為之轟動。
周府,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打扮一新,人人面露喜色,興高采烈地忙活著。只有云容仍舊穿著往常的衣裙,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沁芳齋內(nèi)。
除了幾件隨身必備的衣物外,再也沒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東西。她不屬于這里,同樣這里也沒有什么是屬于她的。背上的傷已經(jīng)痊愈了,只是留下了一道暗紅色的淺淺疤痕,成為她在周府生活這幾個月永遠(yuǎn)抹不去的烙印。
云容若有所思地望著遠(yuǎn)方的那片竹林,一動不動,直到一聲呼喚將她從縹緲的思緒中拉回了現(xiàn)實。
“云容”,周瑾瑜緩步來到她的近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酒宴已經(jīng)開始了,我敬過酒后就跑了出來,現(xiàn)在我們從后門離開,應(yīng)該不會有人知道。”
云容輕輕地點了點頭,右手利落地挽起小小的包袱,站了起來:“走吧大哥。”
周瑾瑜看了看竹林對面的黛瓦白墻,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嘆息道:“云容,要不我?guī)闳デ皬d再見他一面,今日一別,很可能就后會無期了。”
“不用了,我們不過是數(shù)面之緣的過客罷了。”云容說得干脆,拎著裙裾就往門外走。
走出沁芳齋,云容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眾侍女眾星捧月一般簇?fù)碇晃患t衣麗人從雅園內(nèi)走出來。她趕忙拉著周瑾瑜藏到了一棵大樹后。就是用手指去想,也知道為首的那個人就是襄王郡主。
一名身著綠衣的婢女,急匆匆地跑到紅衣麗人面前,只聽隱隱約約傳來焦急的聲音:“郡主,二皇子這回正與王爺談得高興,王爺暗自里打發(fā)奴婢讓郡主準(zhǔn)備準(zhǔn)備,待會為皇子獻(xiàn)舞……”紅衣麗人立刻慌亂了起來,低頭打量自己的衣裙。
云容看著有些心煩,低著頭用腳尖捻著地上的石子。
“參見二皇子殿下。”耳朵里傳來郡主嬌柔動聽的聲音。云容渾身一震,仍舊沒有抬頭。
“殿下怎么突然離席了?”郡主的聲音。
“打翻了酒杯,我來換件衣裳。”
“還不快伺候殿下進(jìn)去更衣。”依然是郡主的聲音。
“不用了”白曦宸的口氣不容置疑。
“你這樣一直低著頭不累嗎?”周瑾瑜看著面前這位倔強堅決的小人兒,心中有些不忍,再次提議,“他剛才一個人回雅園了,你考慮清楚,要不要再見他一面?”
云容咬牙道:“不見。”
江邊的風(fēng)干凈利落,云容背脊筆直,臨江而立。
周瑾瑜知道她此刻內(nèi)心絕不像臉上表現(xiàn)得這么平靜,輕輕拍拍她的肩膀:“我先去船上看看,一會來找你。”
此刻的江邊,古老而寧靜。云容一個人站了很久,終于回過頭望著周府的方向,目光中流露出一絲不忍之色。輕嘆一聲后,她邁步向另一端的畫舫走去,忽然感到手腕一緊,被一只手緊緊握住。
她本能地把手往自己的方向抽回,可是腕間就像被一塊燒紅了的鐵鉗固住一般。她不肯抬頭去看那人,一邊用力掙脫,一邊朝著畫舫的方向大聲呼救:“大哥,大哥……”
可是喊了數(shù)十聲,也不見那里走出一個人來。
于是她不再呼救,用另一只手一個一個地去掰牢牢禁錮在腕間的手指?伤鼈兙拖耖L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樣,使出全身力氣也不能掰開一絲縫隙。
掰不開?無名之火由心底而生。
云容又用拳狠狠地捶打白曦宸的手臂,他的胸膛,直到她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他仍舊巍然不動,抓著她腕間的那只手,反而越加用力。
云容冷哼一聲,低下頭,張開嘴死死地咬住他的手背,很快口中便嘗出了腥甜的味道。
她并未松口,眼睛盯著殷紅的血跡緩緩地從他的手背上滲出。
而白曦宸自始至終只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任她反抗掙扎,只是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牢牢地抓住她。不躲閃,不制止,更不曾對她講一個字。
血越流越多,他依舊不動。
云容終于迷茫地抬起頭。
多少年后,每當(dāng)回憶起這一刻的情形,她總是不由地感嘆,那時若是沒有去看白曦宸的眼睛,也許一切都會改變。
那一刻,藍(lán)天碧水,雪衣黑發(fā)的少年身影宛然,本來笑意如水、深不可測的眼眸,在四目相對的一瞬間,突然變得哀傷、憤然,甚至流露出一種被拋棄后的委屈,卓然而又孤單。
云容呆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她不想再沉溺其中,可是剛才的抵死掙扎,已經(jīng)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此時,幾乎連抬手都十分困難。
眼前的人似乎就是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白曦宸突然低下頭,用柔軟的、細(xì)膩的、帶著微微的涼意和溫潤的嘴唇覆上她的臉頰。
云容下意識地掙扎,身體卻被牢牢地禁錮住,他的另一只手松開她的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環(huán)繞住她的腰,將她的兩條手臂也一并牢固地束縛在他的臂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