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節(jié)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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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兩個面無表情的黑衣大漢走了進來,緊接著走進來一個腰間別著槍的刀疤臉,他手虛扶著槍把,笑道:“躲?你能躲到哪里去?”
小女孩一下子跪起來,對著刀疤連連磕頭:“我求求你,我不要做潘家少爺?shù)牡谑欧恳烫笄竽惴胚^我!”
只聽那刀疤獰笑道:“小清,如果不是我們夫人買下你,你早被你爹賣到窯子里去了!”
刀疤一揮手,兩個黑衣大漢就要上前。
一旁的葉蘊儀早已看不下去,她取出手袋中的錢包,正要上前,卻聽隔壁包間傳來一聲怒喝:“媽的,吵什么吵?還讓不讓老子清靜了?”
聽到這熟悉得不能再熟、讓她魂牽夢縈了一年多的聲音,葉蘊儀如遭雷擊般,呆立當場。
不過一瞬間,如大夢初醒般,想要沖向門外,卻兩腿發(fā)軟,再顧不得旁人,她扶著桌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彎腰沖隔壁聲嘶力竭地大喊:“啟文!潘啟文!”
隔壁立時傳來杯子落地破裂的聲音,接著,是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呼啦”一聲,隔壁房門被打開,一個年輕男人風一般卷了出來,一個長衫男子緊隨其后。
刀疤臉和一眾黑衣男子恭敬地低頭行禮:“少爺!”
門邊,微醺的男人驀然頓住了腳步,他怔怔地望著葉蘊儀,眼里滿滿是不敢置信的狂喜,他小心地放輕了所有的動作,似生怕這不過是酒后幻象,稍有不慎,一切就會煙消云散。
他小心翼翼地試探低喊:“蘊儀?”
葉蘊儀眼中的淚簌簌而下,凝眸哽咽:“啟文!”
隨著這一聲輕喚,潘啟文心里翻滾的熱浪沖將而出,他兩步急跨上前,一把將她緊緊地箍進懷中,把她的頭死死地按在自己胸前,也是紅了眼,口中喃喃地叫道:“蘊儀!蘊儀!老天,蘊儀,你還在!”
滿屋的人都看呆了,誰也不敢出聲。
半晌,那個叫小清的女孩子“撲通”一聲,跪在了葉蘊儀面前,含淚叫道:“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要做潘家少爺?shù)牡谑欧恳烫,求求你,救救我?rdquo;
聽了小女孩的話,潘啟文面色一白,他目光狠戾地看向刀疤臉,令刀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潘啟文一臉緊張地看向懷中的人兒。
葉蘊儀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恍然想起潘啟文跟那長衫男子走進來時,刀疤臉一眾人等恭敬地稱呼“少爺”。
葉蘊儀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向那名長衫男子看了看,轉(zhuǎn)頭對潘啟文說道:“啟文,你跟這位潘家少爺是不是比較熟?不如你跟他說,放了這個女孩子吧。”
潘啟文一愣,他眼見葉蘊儀看向長衫男子時,眼里是掩飾不住的厭惡,心里不由一慌,他趕緊點點頭,對長衫男子一抱拳:“潘少爺,不如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這個女孩子吧?”
長衫男子神色復(fù)雜地點點頭,沉聲對刀疤臉說道:“還不放人?”
刀疤臉與幾個黑衣大漢面面相覷,看看長衫男子,又看看潘啟文。似乎拿不定主意,想要說什么,卻不敢開口。
潘啟文臉一沉,眼里閃過一絲陰狠,他斜睨了刀疤臉一眼,冷聲說道:“怎么,潘少爺,你的手下不肯給我這個面子呢?”
刀疤臉一驚,趕緊揮揮手:“放人!我們走!”說完,擦了擦額上的汗,轉(zhuǎn)身帶著手下人往外走去。
潘啟文看了長衫男子一眼,淡淡地對刀疤臉說道:“刀疤,麻煩你告訴我家文四一聲,讓他給少奶奶準備好住的地兒后,來這兒找我們。”
刀疤回頭恭身應(yīng)道:“是。”然后低頭走出房間,反身輕輕地關(guān)上了門。
門剛一關(guān)上,潘啟文的唇,便如暴風驟雨般地向葉蘊儀壓了下去。他的舌不顧一切般地挑開她的齒關(guān),急切地沖將進去,瘋狂地纏上她軟軟的舌,貪婪地吸取著她口中的津液。
那久違了的男性氣息,夾雜著淡淡的酒香,鋪天蓋地地向葉蘊儀襲來,讓她一陣暈眩。心底那股被壓抑了許久的濃濃的思念,一下子噴薄而出,她雙手摟上他的脖子,激烈地回應(yīng)著他。
房門外,一身短衫打扮的文四匆匆而來,他抬手剛敲了一下門,卻聽見里面?zhèn)鱽黻囮嚰ち叶恋拇⒙暋K挪坏乜s回手,安靜地守候在門外。
直到聽到門內(nèi)男人一聲激情的低吼,房內(nèi)逐步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文四才在門外重重地咳嗽兩聲。
半晌,文四方聽到自家少爺緩緩地叫道:“進來!”
一年來,陰沉得令人害怕的少爺,這時那淡淡的聲音里卻是掩不住的喜悅和滿足,令文四嘴角不由往上一咧。
少爺語氣里情緒的變化,令文四不由想起大約一年前的事來。
那是在江南,一個農(nóng)家小院內(nèi),潘啟文額頭、肩膀纏滿了滲血的繃帶,臉上的表情顯示著他在劇痛發(fā)作中。
他情緒狂躁,目光失神,想要掙扎翻滾,口中時而高喊:“蘊儀!蘊儀!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剛進屋的文四立即將東西扔在桌上,跨前兩步,壓住床上男子的身體,焦急地呼喚著:“少爺、少爺!您醒醒!”
聽到這一聲呼喚,潘啟文驀然恢復(fù)了神智,他雙眼微瞇,警惕地看向來人,不由驚呼出聲:“文四!你怎么在這兒?”
文四低垂了頭,恭敬地答道:“少爺,自從您離家出走,我就一直悄悄跟在您身邊。”
“是你救了我?文四,你為什么不送我去醫(yī)院?”
文四抿抿唇:“少爺,我就是把您從醫(yī)院里悄悄帶出來的。”
“什么?”
“您剛做完手術(shù),軍中就開始嘩變,我聽他們說什么凡是青軍會成員都要被抓起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聽到他們提到您的名字,就趁他們還沒清點到傷員的時候,趕緊將您從醫(yī)院里帶了出來,藏在了這里。”
一個月后,夜幕下的廣州,文四與一身長衫商人打扮的潘啟文匆匆行走在街頭。
潘啟文緊抿雙唇,臉色慘白而陰沉,只顧埋頭走路,時不時用手捂面,掩住無法抑制的咳嗽聲。
兩人來到一座白色小洋樓前,潘啟文徑直上前按了門鈴。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女傭模樣的人走出來,她看到潘啟文,不由捂嘴驚叫:“姑爺!”
潘啟文點點頭,沉聲道:“翠香,進去再說。”
翠香卻輕輕掩上身后的門,將潘啟文拉過一邊,小聲道:“姑爺,您趕緊走吧,這里不能呆!”
潘啟文心里一沉:“小姐呢?”
翠香一下子紅了眼,哽咽著道:“小姐、小姐她……”
“小姐她怎么了,你倒是說。”潘啟文右手緊握成拳,低吼道。
“小姐、小姐她過世了!”
“你胡說!”潘啟文只說得這一句,身子一晃,一陣腥甜過后,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整個人便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還不進來?”門里一聲不耐的呼喚,讓文四猛地從回憶中驚醒過來。他趕緊推開門,走了進去。
只見潘啟文左手摟著一個女子,右手正提壺為那個女人斟著茶。
見有人進來,女人紅著臉,掙扎著要坐正,卻被潘啟文箍得死死的,一刻也不肯松開。
文四趕緊一步跨上前,接過潘啟文手中的茶壺,為兩人斟上茶,這才垂手立于一旁,恭敬地喚了聲:“少爺、少奶奶!”
潘啟文對懷中的人笑道:“文四是自己人,不用避忌。”
少爺眼神里那從未有過的滿滿的愛戀和寵溺驚住了文四,他不由偷眼看向少爺懷中的人兒,一下子便看呆了眼。
這少奶奶,竟然比少爺皮夾子中那張黑白照片還要美上三分,難怪令少爺如此念念不忘。
潘啟文斜眼一睨文四,淡淡地道:“我讓你給少奶奶準備住處,準備好了嗎?”那平淡的疑問中,卻暗藏著一絲緊繃的情緒。
文四趕緊收回視線,恭敬地答道:“少爺,已經(jīng)準備好了,馬車就在門外,您看是不是現(xiàn)在就過去?”
潘啟文嘴角勾起一個笑來,他滿意地點點頭:“好,我們現(xiàn)在過去。”
幾個人下得樓來,當葉蘊儀看到那金碧輝煌的西洋宮廷式馬車時,不由吃了一驚。
她不由轉(zhuǎn)頭對潘啟文驚嘆地笑道:“啟文,沒想到在這里也能見到這種馬車。”
潘啟文輕皺起眉,正要說話,卻見文四趕緊陪著笑解釋道:“這馬車是潘家少爺給我的,說是借給我,讓我來接我家少奶奶。”
葉蘊儀皺起了眉,對潘啟文說道:“啟文,我看那潘家少爺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潘啟文扶著她腰的手一僵,正要答話,卻聽“撲通”一聲,一個人影跪在了他們面前。
卻正是先前那個小女孩小清,她跪在葉蘊儀面前,哀聲說道:“好小姐,求求您救人救到底!”
葉蘊儀轉(zhuǎn)頭看向潘啟文,只見潘啟文臉色慍怒,對文四叫道:“給她錢,讓她走!”
文四忙伸手去拉小清,卻被她掙脫,她又對葉蘊儀磕了一個頭,哭道:“就算您給了我錢,還了潘家的債,小清就算回去,還是會被我爹賣到窯子里去!小姐,小清寧愿給您做使喚丫頭,也不愿意再回去,好小姐,求您收下我吧!”
葉蘊儀忙伸手去扶:“你先起來!”小清卻不肯起來,非要葉蘊儀答應(yīng)收下她。
葉蘊儀為難地潘啟文說道:“啟文,你看這?”
潘啟文皺眉道:“家里丫頭老媽子一大堆,這丫頭恐怕沒做過,哪能伺候你!”
葉蘊儀展眉一笑道:“既然丫頭老媽子一大堆,多一個也不多,哎,你看她那眼眉,是不是跟我有點像呢?說不定她還真跟我投緣呢。”
她的手攀上了潘啟文的胳膊,軟軟糯糯地長長地喚了一聲:“阿文!”
以前在廣州時,每次她對他有所求,便會這樣嬌嬌柔柔地喚他“阿文!”
聽到這久違了的嬌呼聲,潘啟文的心一下子柔軟起來,他想起以前兩人親熱,每次她被他逗弄得承受不住時,也會這樣喚他。
想到這個,潘啟文的身體里又浮上一絲躁熱,他一把抓過她,就把她往馬車上帶,一邊對文四遞了個眼色道:“你讓她先回去收拾收拾,回頭再把她帶過來。”
說完,干脆打橫抱起葉蘊儀,跨上了馬車。
潘啟文一上車,便將葉蘊儀撲倒在了車內(nèi)寬大的座椅上,唇剛要壓下去,卻聽身下的人一聲痛呼。他忙撐住身體,向她看去。
只見葉蘊儀眼中閃爍著淚花,“咝咝”地吸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