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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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啟文慌不迭地問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痛？”
她一雙丹鳳眼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輕聲說：“背上痛！”
潘啟文緊張地問道：“怎么會背上痛？快給我看看！”說著便伸手去解她的旗袍扣子。
看到她背上那一大片淤青，他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那是剛才在房內(nèi)，他將她按在墻上撞的！
他的手指心疼地輕撫上那處地方，唇輕輕地貼上去印了印，然后小心地為她拉上旗袍，懊惱地說道：“對不起，蘊儀，是我太急了！”
葉蘊儀拉起他的手笑道：“只要不撞到就不會痛，應(yīng)該回去上點藥就好了。”
見他仍是一副心疼后悔的模樣，葉蘊儀玩笑道：“先前我還擔(dān)心，這一年我不在，你會不會也像那個潘家少爺那樣，娶它十個八個姨太太什么的，現(xiàn)在看你這副猴急樣兒，看來我倒是白操心了！”
潘啟文的手不易察覺地一顫，他抬起頭來，眉一挑：“如果我真娶了，你會怎么樣？”那聲線里，隱含著一絲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緊繃。
葉蘊儀伸手在他腦門上一彈，重重地哼道：“你敢！”又笑道：”咱們奉行的可是一夫一妻制，哼，你要真敢娶，我就跟你離婚！”
潘啟文眼中閃過一絲陰霾，頭一偏，斜睨著她，咬牙道：“哼，你這個惡婆娘，離了我，誰還敢要你？”
葉蘊儀咯咯笑道：“誰說沒人要？宗堯送我過來時，還跟我說，要是你對我不好，就讓我去找他呢。”
眼前閃過那個男子儒雅的身影，潘啟文心里一刺，立時沉下了臉：“方宗堯？他送你過來的？”
他微微瞇起了眼，眼中閃過一線危險的光芒，鼻腔里發(fā)出一聲輕哼：“看來那次把他揍得不夠慘！他還沒吸取教訓(xùn)！”
葉蘊儀收起了笑容，皺著眉，語氣里帶上了一絲厲色：“啟文，你不能這樣說宗堯！要是沒有他，我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哪里還能跟你見面？”
聽到“不在人世”幾個字，潘啟文心里一顫，雙手扶上了她的肩，沉聲問道：“蘊儀，到底怎么回事？我回去找過你，可翠香說，說你不在了！”
盡管朝思暮想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潘啟文說到這里時，心仍然慌著，沒著沒落地擰著疼。
那天，他倒在她家門口后，足足昏迷了一個月，醒來時，人已在老家。他馬上派人去廣州，得到的消息卻是，她全家人都被炸彈炸沒了，尸骨無存！聽到噩耗，他一口鮮血噴出來，又是昏迷了半個月才醒。
從那以后，他不敢去想她，連她的照片也不敢看，天天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直到黎昕一巴掌打醒了他！
潘啟文這一問，那慘烈的記憶一下子被連骨帶肉地挖了出來，葉蘊儀眼前再次翻映出那惡夢般的場景。
她慘白了臉，猛地撲進潘啟文懷中，低低地哭道：“啟文，現(xiàn)在我只有你和蘊杰兩個了！”
潘啟文心里一沉！
當(dāng)他看到她時，以為曾經(jīng)的噩耗，不過是誤傳，難道真的……?
他眼前浮現(xiàn)出岳父那充滿睿智的雙眼，那既是他的岳父，更是他的教官，畢業(yè)于西點軍校卻回國報效，那樣一個才華橫溢的人，難道真的就那樣沒了？
還有他那個用風(fēng)華絕代來形容都不為過的岳母，那時，有同學(xué)曾玩笑道：“師母那樣的人兒，連直視都怕褻瀆了，你卻有幸做了她的女婿！”
他心里布滿疑云：軍校中，那樣一對讓人膜拜仰望、追隨者眾的人，誰會動他們？誰又敢動他們？
潘啟文的心一直往下墜，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強抑住心中的悲憤和疑惑，緊緊摟住懷中瑟瑟發(fā)抖的人兒，卻什么也不敢再問。
他只覺有一只無形的手，在絞擰著他的心，讓他痛得無法自已。
在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身為男人的他，卻不在她的身邊，蘊杰才剛剛八歲，她那嬌弱的身軀要如何支撐？
一直被嬌養(yǎng)著的她，父母雙亡，弟弟年幼，這近一年的時間，她是如何熬過來的？而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她又是歷盡了怎樣的艱辛來找他？
她說，是方宗堯送她過來的，那么，這一年的艱難歲月，都是方宗堯陪她度過的了？
在她最無助、最孤苦無依的時候，是那個一直以一種近乎膜拜的心態(tài)愛著她的方宗堯在支持、守護著她？
而他呢？他在干什么？
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在醉生夢死、聲色犬馬！
如果、如果，她知道了他曾經(jīng)的荒唐，她會怎么樣？
潘啟文止不住地心慌，仿似有一片巨大的陰影籠上了心頭，罩得他的心沉沉地，卻又飄浮著落不了地，不上不下地壓得他難以呼吸。
他捧起葉蘊儀的臉，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痕，然后默默地將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擁住她。
葉蘊儀就這樣依在他的懷中，她就那么脆弱地、喃喃地說道：“啟文，好在我找到了你！啟文，好在你還在！命運負了我，可你卻不會負我！”
“你卻不會負我！”這幾個字如一記響雷，重重地在潘啟文心上炸開，他的手不由一顫，卻只能緊了緊擁住她的胳膊，什么也不敢說。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伴著又脆又急的話音傳來：“我哥說你在這里，我還不信！二哥，你不是從來都是騎馬的嗎？什么時候改坐馬車了？”
葉蘊儀從潘啟文懷中抬起頭來，見車外站著一個一身學(xué)生裝的女孩兒，約十六七歲的年紀(jì)。而文四正站在她背后，一臉焦急不安卻又無可奈何的神色。
看到潘啟文懷中的人兒，女孩兒臉上的笑容突然凝住，有點不知所措地看向文四，文四卻將頭扭向一邊，裝沒看見。
她轉(zhuǎn)頭看向潘啟文，卻只見到潘啟文一臉的慍色，眼中還有一絲的，緊張？
潘啟文輕叱道：“沒人教過你要敲門的嗎？”
女孩兒這時已回過神來，聽了潘啟文的話，不由朝上翻了個白眼，低下頭嘟囔道：“又不是房間，敲什么門！”
葉蘊儀見這女孩兒模樣嬌憨，很是喜歡，不由拉住女孩兒的手，說道：“啟文，這是你妹妹嗎？我從來沒聽你說起過的？”
不想?yún)s被女孩兒慌不迭地摔開，像是碰了什么很臟很讓人厭惡的東西似的。
葉蘊儀尷尬地看向潘啟文，潘啟文神色一凜，隨即對女孩兒急迫地喝道：“黛兒，還不快見過你嫂子！”
女孩兒猛地一抬頭：“嫂子？”她神色驚疑不定地在二人臉上來回逡巡。
黛兒的神色和態(tài)度讓葉蘊儀心里不由一沉。
在廣州時，潘啟文從未說起過自己的父母家人，問起時，也只是輕描淡寫地一句帶過。而現(xiàn)在，黛兒這態(tài)度，難道他的家人竟不知道他已娶妻？
眼見葉蘊儀溢于言表的不安，潘啟文心里一緊，趕緊對黛兒笑道：“黛兒，我錢夾子里的照片，你忘記了？”
聽了潘啟文的話，黛兒猛然想起那張黑白照片上的人兒來，仔細一看，果然是她！可是，文四不是說她已經(jīng)死了嗎？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潘啟文嘴角帶笑，眼睛卻是死死地盯著黛兒，那眼中的一絲急切、狠戾，讓黛兒一凜。
黛兒暗自咬咬牙，嘴角往上一彎，強自笑道：“她就是葉家姐姐？”
潘啟文眼里泛起一絲輕松的笑，對葉蘊儀解釋道：“她跟我一樣，以為你沒了，所以才會這樣，你不要往心里去！”
葉蘊儀心里一松，不由玩笑道：“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瞞著家里跟我結(jié)婚呢！我還想著，這可要怎么相處才好？”
聽了這話，潘啟文臉色一白，回頭卻見黛兒似笑非笑地盯著他，他瞪了黛兒一眼，沒有說話。
葉蘊儀伸出手去，又想去拉黛兒，卻又怕她是不喜人碰觸，手伸到半途，又縮了回來。
潘啟文看在眼中，心里不由一疼：她是接受西洋教育的新式女子，向來落落大方，何曾這樣小心翼翼過？
只聽她對黛兒笑道：“我們也正要家去呢，黛兒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潘啟文忙笑道：“他們都不住鎮(zhèn)上呢，鄉(xiāng)下大宅里人多，規(guī)矩大，我怕你不習(xí)慣，所以我們單獨住。”
葉蘊儀聽了心里一暖，懂事地說道：“還是應(yīng)該先拜見公公婆婆的。”
潘啟文一怔，隨即對葉蘊儀笑道：“有個親戚嫁女兒，他們出遠門走親戚了呢，等他們回來再見不遲。”又對黛兒不耐煩地揮揮手：“你該干嗎干嗎去！”
黛兒緊咬著嘴唇，看看潘啟文，再看看葉蘊儀，終是默默地點點頭，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去。
卻聽潘啟文突然叫住她：“等等！”
黛兒轉(zhuǎn)過身來，只見潘啟文目光中帶著一絲狠色，冷冷地對她說道：“你告訴黎昕，不要惹我！這不是他能亂來的事！”
一股從未有過的冷意穿過黛兒的身體，她眼神復(fù)雜地瞟了葉蘊儀一眼，什么也沒說，徑自轉(zhuǎn)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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