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節(ji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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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剛往前走了幾步，耳畔便遠遠地隱約傳來弟弟喊餓的哭喊聲；還有，最要命的，是媽媽那半瘋半傻的“苦瓜苦喲”的古老歌謠，也似乎隨著山風飄進了大森林。
突然間，小姑娘停住腳步，駐足聆聽了片刻，然后她堅毅地仰起臉來，并挺了挺小胸脯，大聲說道：
不！白楊樹爺爺，我什么也不要，我什么也不怕！你就把我變成一棵小小的白楊樹吧！我要天天望著我的家！
我要天天望著我的家……
第二天清晨，在小姑娘家院子的一角，一個毫不起眼的地方，伴著幾叢怏怏不爽、無精打采的荒草，一棵雖然瘦小，卻亭亭玉立的小白楊，靜悄悄地長起來了。
她搖曳多姿，盡最大能力借助清風把不多的幾片嫩葉兒弄出刷刷的響聲，希望引起爸爸的注意，引起媽媽的好奇，引來弟弟的調(diào)皮搗蛋。
爸爸媽媽哪還有心思關(guān)注墻角的一棵小白楊��！打她離去的那一刻起，她的家就像塌了半邊天一樣，全家人所有的時間，幾乎都在哭喊著叫喚她的名字。
雖然窮人要奔生活，沒有傷心的權(quán)利，但她在爸爸媽媽和弟弟的眼里，實在是太重、太不可缺少了！
這是小姑娘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也是她萬萬沒有料到的！原來自己在家人的心中，是這么重要！這樣的不可缺少！對家人來說，比起世上的任何稀世珍寶來，她都要珍貴一萬倍呀！
爸爸好像突然間又老去了十歲，他甚至變得像媽媽一樣有點顛三倒四了，整天急得到處央人尋找自己的小閨女。
他甚至賣了一次血，托人寫了尋人啟事，在鎮(zhèn)子上到處張貼，他還準備貼到外地去，貼到全國的大城市小鄉(xiāng)村。
小姑娘原以為她的消失，家里減輕了她這張嘴，這個負擔，爸爸多少會感到輕松一點，至少會松口氣的。她壓根沒有想到，爸爸會因為她的消失不見，而幾乎要了自己的命。
她這才感到，整天不哼不哈的爸爸，是多么愛她，舍不得她！
她真恨不得立馬變回自己出現(xiàn)在家人面前，給念著她名字的瘋媽媽和孤單凄涼的小弟弟來個驚喜，然后一家人抱在一起，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哭他個天昏地暗，哭他個天塌地陷、山崩海嘯。
可是不能啊，她已經(jīng)是個死去了的孩子，她永遠也變不回自己了，她甚至連哭，連叫一聲爸爸媽媽都不能夠。
她現(xiàn)在，只是一棵看得見親人，聽得見他們的哭泣，而他們永遠永遠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小小的白楊樹啊。
她看著爸爸從外回來，手里拿著她的一只花布鞋，又急又傷心地蹲在院子中央的地上，掩面哭泣，心如刀絞。
她的心幾乎也要跟著碎了。她多么想伸出小手，擦去爸爸滿臉的淚花，但她沒有這個能力，她只是一棵忍受煎熬的小小的白楊樹。
她哭不出聲，也說不了話，她那低啞的夢囈般的聲音，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
小姑娘：爸爸，你別再找我了，你是永遠永遠也找不到我的呀！
她小小的身體，借著微風，在簌簌顫抖。她身上的那些幼嫩的枝葉也忍不住隨風擺動起來，它們也流淚了。如注的淚水像雨珠一樣，順著樹枝樹干汩汩往下淌，很快，地面就濡濕了好大一片。
可惜爸爸什么也感覺不到，他甚至連朝小樹望上一眼也沒有。小姑娘多么多么的失望啊！
媽媽雖然癡癡傻傻，清醒一陣糊涂一陣，滿腦子不知在想些啥，但總是看不見找不著自己的小姑娘，她也同樣感到驚慌和不知所措。
她一會兒跑出院外，一會兒又爬到破舊的屋頂上，四下張望。
好心的路人嚇壞了，忙搬來長梯，把她救下來。他們感到奇怪，滿臉疑惑：天哪，她是怎么爬上去的？這個女人要是不瘋，倒是蠻漂亮的。
沒了小姐姐，弟弟完全成了個渾身臟兮兮的沒人管的臭孩子。爸媽顧不上他，他竟然端著一只破碗，像個叫花子一樣，獨自一人朝那個并不友好的鄰居家走去。小姐姐看在眼里，為他捏著把汗。
鄰居給狗碗里倒了一碗稀飯，把剩下的倒在他的破碗里。小弟弟端回家，坐在院子的石墩上，呼嚕呼嚕一下就此頁不出
附圖四孩子想要吃雞腳喝完了。喝完了還不罷休，他竟然用長舌頭像狗一樣舔著空碗。
小姑娘看在眼里，心酸不已。弟弟面黃肌瘦，已餓得不像個孩子了。
這時，鎮(zhèn)子上開飯鋪的老板急巴巴地跑來告訴爸爸，說來了個要飯的，帶著一個小女孩，那女孩臉太臟看不清樣貌，但個頭像足了你家丫頭。
小姑娘知道那肯定不是自己。但她沒法告訴爸爸。
爸爸先是一愣，接著便不顧一切地向院門外沖去。誰知心太急，腿腳跟不上，剛一出門，他就被門檻重重地絆了一跤。
這一跤要是擱在平常日子，任何人都會躺在地上，喘口氣，歇一歇，壓壓驚。但爸爸沒有。不到一秒鐘，幾乎是剛摔倒他就像彈簧樣騰地跳起來，不顧死活地朝鎮(zhèn)子上飛奔而去……
小姑娘望著爸爸遠去的背影，真是擔心��！這一家子，該怎樣渡過這個難關(guān)？還有那些如狼似虎的要債人，他們也絕對不會忘記那些債務(wù)的。
小姑娘萬般無奈，只有在心里默默念叨著：白楊樹爺爺，我該怎么辦呀？……
小白楊在一天天長大，可家里還是那么窮。爸爸還是每天去鎮(zhèn)上做苦工抵債，隔三差五挨一頓打，喝醉了才回來；媽媽還是清醒時忙里忙外，喂豬養(yǎng)雞，犯了病就趴在豬槽里和豬一起吃豬食；小弟弟孤單單的一個人，常常跑到外面撿食別人扔下的食物和飲料。
有一天，他來到忽然長高了許多的漂亮的小白楊樹前，呆呆地望著她。
小姑娘真是又驚喜又害怕，弟弟終于注意上我了，從此以后，他會經(jīng)常來看看我、陪陪我吧？說不定還會給我澆水、和我說話？正在胡思亂想著這些好事，忽見弟弟拿出一把亮閃閃的小水果刀。
小白楊連忙慌慌地縮緊身子，等著小刀劃破自己帶來鉆心的疼痛。
還好，弟弟只是割了一片嫩綠的葉子，就把小刀收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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